“對了。”姬安情垂眸,眸光落在姬容朝筆挺的鼻梁上,勾唇淡笑,“你還記得小蓮嗎?”
姬容朝隻是略微思慮片刻,搖了搖頭:“小蓮是誰?”
“她也有了身孕。”
姬安情瞳孔汲著毫無波瀾的淩然:“她說是你的。”
一語驚起千般波瀾,姬容朝抬起上半身,目光懇切,神色慍怒:“簡直荒謬!”
“孤何時同其他女子有過親密行為?!孤咳咳——”許是牽扯到了傷口,姬容朝劇烈咳嗽著,急切的想要再說話,深怕晚了一點就被姬安情誤解了他的真心。
見姬容朝臉色又難看了一度,姬安情心疼地擰著眉,心中最後一點懷疑也消失殆盡,手輕放在他未受傷的肩膀,將他支起的身子按倒,柔聲:“我相信你。”
“我和你說這事兒不是來質問你的,隻是深思熟慮後覺得暗中有人安排了這一切。”
“假冒你的身份,利用苦命的小蓮,就是不知背後之人如何能進入你的府宅?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姬容朝平緩著呼吸,斂去適才難得的驚慌,順著姬安情的思路往下思考:“有兩張可能,一種小蓮是安插的棋子,這一切隻是她的說辭,目的是借孩子逼孤納妾,好光明正大進入東宮。”
“其二便是小蓮的確無辜,背後之人隻是想利用小蓮離間孤與你之間的感情。”
姬安情仔細回想著小蓮與她所說的話:“按小蓮的話,不過與那人一夜萍水之情,誰又能保證一定能有身孕呢?”
“況且,以前我求助於她們,隻是隨意挑了一戶人家,也從未暴露過身份,想來小蓮隻是意外入了局。”
“隻是,離間你我之間的感情又有何必要?”
姬容朝的胸膛微微起伏著,壓低著聲音,抬起的眼眸淬著幽深:“怎會沒必要?”
“父皇之所以如此不願你為太子妃,就是因為你背後先帝的勢力。先帝黨想要重振姬朝血脈,就隻有兩種選擇,一是扶你上位,而是全力支持你的夫婿,不過最後也定是希望你誕下嫡係子嗣。”
姬容朝不餘疑慮的道出這些,姬安情恍然大悟之餘又愕然:“原來你都知道。”
姬容朝抿了抿唇:“依先帝黨對血脈的執念來看,這些並不難猜。背後之人想來也是妄想借助你背後的勢力增長與孤對抗的砝碼。”
“如此一來,背後之人也就顯而易見了。”
明章帝的皇子不算少,但年歲較長的隻有前三位皇子,而三皇子天生體弱,在兩年前就因病身亡了。
從四皇子往下數的皇子都不過十歲,唯一有這份心也能出這份力的就隻有一人。
姬安情憶起姬容軒反複強調讓她不能背叛他而站隊姬容朝,其野心昭然若揭。
或許以前的她確實是暗中幫助姬容軒的,無端令他滋生更多欲望,才會對她與姬容朝愈加親密感到暴怒。
姬安情眼眸清亮看向姬容朝:“是姬容軒,對吧?”
姬容朝點了點頭,冷笑著:“此次刺殺,恐怕也有他的手筆。”
姬安情皺眉不解:“他為何要這般?就算皇上......那也輪不到他。”
姬容朝垂眸,心中有一番猜測:“恐怕,要等他們回京後才知曉了。”
話鋒一轉,姬容朝神色嚴肅:“還有一事,你有身孕一事,萬萬不能外傳。”
“為何?”
“如孤適才說得一樣,父皇也忌憚於你,再三與孤叮囑不可讓你有孕,甚至讓孤偷偷為你灌下絕育湯。”
“孤自是不願,所以如今暫且藏住,孤擔心父皇知道了會對你不利。”
姬安情眼睫顫動,下意識撫了撫腹部:“那便隻能見不得光的一直藏著嗎?”
姬容朝搖了搖頭,眼中閃著堅決的光芒:“孤不會讓你受委屈的,給孤一點時間。”
姬安情扯了扯嘴角,時間,她如今最缺少的就是時間了。
“姬容軒想要利用我,那你呢?你也和他一樣嗎?”姬安情眸光黯淡,想到了某種可能,心驀然鈍痛。
姬容朝緊蹙眉,握住姬安情的手:“你莫要胡思亂想,孤不需要任何助力。”
“孤隻是心悅你。”
姬安情的笑更顯苦澀,若是他真的是利用她,她應當能離開的更心安理得吧。
隻是會很心痛而已。
“……好。”
踏出姬容朝寢殿,候在一旁的小木子一臉苦相的走上前。
“長公主,那位姑娘鬧著要出門找人。”
姬安情眸色一沉:“找什麽人?”
“說是要找腹中孩子的親爹。”
姬安情呼出一口濁氣,扶了扶額,她越發肯定小蓮這傻姑娘是被人利用了。
“走吧,本宮出宮與她聊聊。”
“公主可要更衣?”
“不用了,就這般去。”
宮外。
姬安情穿著華貴的衣裙踏入府宅,正坐在庭院裏愁眉苦臉的小蓮目瞪口呆盯著被簇擁著走近的人。
因著小蓮借住在此,福康安排了幾個人侍從常住於府宅,見姬安情如此陣仗很是識相地行禮問好。
“給長公主請安。”
此話一出,小蓮驚得不知所措,茫然地學著旁人的模樣行禮,內心的震驚無可言喻。
姬安情將小蓮扶起,坐在了她旁邊的矮凳上。
少了幾分往日的平易近人,多了深宮裏渾天而成的貴氣。
“如你所見,我與你們所說的家世為假,我是宮中的長公主。”
小蓮聲音打著顫:“草民失禮,還請長公主莫要怪罪。”
“無妨。”
姬安情舉手投足之間隱隱和姬容朝有了幾分相似:“我今日來是與你說說你腹中的孩兒。”
“這個府宅的主人,是當今太子,也就是我即將大婚的未婚夫。”
小蓮難以置信姬安情所說,驚慌之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這次,姬安情沒再有動作。
“我與太子感情和睦,情投意合。”
“你口口聲聲說腹中孩兒是太子殿下的,可是有想入東宮為妾的心思?”
小蓮全身顫抖著,心中留存的眷戀頃刻化為灰燼。
她出身卑微,從未想過攀上大戶人家,對姬安情的那位朋友心生好感也隻是以為是平常讀書之人,應當算不上大富大貴。
卻不曾想,那竟是當今太子殿下!
她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奢望能嫁於太子殿下為妾的。
長公主傾國傾城,她相貌平平,如何敢癡心妄想太子殿下竟會傾心於她。
一瞬間,小蓮內心也對那晚之人的身份有了一絲懷疑。
“草民……草民萬萬不敢,定是搞錯了!”
姬安情垂著眸,俯視著小蓮:“你腹中孩兒還不到三月,太子殿下南巡兩月,南巡前整整一個半月沒有出過宮。”
姬安情拿出出宮記錄歸檔冊,遞給小蓮:“這是出宮記錄,做不得假,你自己瞧瞧。”
小蓮草草掃了一眼就低著頭不再說話。
“回宮後我特意去找了太子的印章,印記與你玉佩上的頗有差異。”
姬安情從腰間拿出一塊玉佩:“這是太子的玉佩,你仔細看看,和你那玉佩是否一樣?”
小蓮顫著手接過,從懷裏掏出自己珍視的玉佩,粗略一對比就知,兩方的印記並不一樣。
懸著的心落下,不知是失落居多還是慶幸居多。
“不一樣……”
姬安情收回玉佩,再度掛在了腰間:“我無需拿這些東西騙你,隻是想告訴你,你被人利用了。”
“若是太子殿下真想寵幸你,為何沒讓你看著真麵目,又為何不在第二日抬你進東宮?”
“背後之人不過是假冒太子,想借你來離間我與太子殿下的感情。”
“孩子……想來是意外。”
小蓮愣愣怔在原地,眼淚不斷掉落:“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姬安情搖著頭,將小蓮拉起,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也是我無端連累了你,沒曾想到這人竟手段如此惡劣。”
小蓮抬起布滿淚光的眼睛:“您知道那人是誰?”
“隻是猜測,尚不能定論。”
“所以,你腹中的孩兒,我不強求你拿掉他。若是你想留下,我會另行安排好地方供你養胎,留下銀兩供你們生活。”
“若是你不想留下,我也會盡我所能讓你生活無憂。”
“我會為你們購置府宅,你和你的母親往後可以住在那兒,再不會有人來叨擾你們。”
小蓮抹著淚,再度跪下:“長公主大恩大德,小蓮此身難忘。”
“小蓮的名聲早就被那戶人家搞臭,早已不奢望能成家,如今已然破了清白之身,也是小蓮糊塗自己作的孽,即使再嫁也不過是做妾,不如再也不嫁。”
“平白險些使得您與太子殿下產生隔閡,小蓮罪該萬死。”
小蓮泣涕漣漣,手覆上自己的腹部:“既如此,這個孩子也未免不是壞事。日後小蓮便是喪夫寡婦,好好守著母親和孩子,安穩度日。”
姬安情驚訝於小蓮一心想要留下孩子的決定:“你當真想清楚了?如此一來孩子的身世可就再也見不得光了。”
小蓮心中越想越是堅定:“小蓮的孩子早早喪了父,這不就是他的身世嗎?”
姬安情一時沉默,歎了口氣:“好,我尊重你的選擇。我會安排好你和你母親的去處,產婆也會提前為你備好的。”
“小蓮多謝長公主,還望長公主不要讓孩子生父知道他的存在,同樣的,小蓮也不願知道他為何許人也。”
“好。”
姬安情心中觸動,她倒是與小蓮的選擇恰恰相反。
她為了一己私欲,舍得下孩子也拋得下愛人。
她還是太自私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