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戒棍下去，無念之巔再無折寒長老。
校場弟子鴉雀無聲，看著以前風光無限，現在卻血肉模糊的長老。
巫寒驚恐地伸手去探了探蕭雲醒的鼻息。
程淵趕忙問：“如何？”
“還……還活著……”巫寒顫聲道：“程淵，快……快把他帶回去，我能救……”
“好。”
程淵俯身背起蕭雲醒，也不在意血沾了自己一身。
巫寒離開之前，眼神失望地環視所有人。
最終落在了宋靖身上。
“怪不得六百年過去，無人飛升，你們此番作為，和那些濫殺無辜的妖有何不同？”
“心已經黑了，所以神……放棄了人。”
世間戾氣濃重，這些人如同腐爛的屍體上流出來黯黑的血，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蕭雲醒被背回鏡月水榭，路過小亭，程淵發現原本開的很好的荷花全部枯萎。
四周的樹木青草，也已經再不見當初繁茂模樣。
步清焱依然守在冰棺旁不肯挪動一步。
步雲姍太過於痛苦，一直陷入昏睡。
淩之再也不見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樣，胡子拉碴的起身，看到師尊這般模樣，淩之悄悄抹去眼淚。
巫寒語氣焦急：“衣衫粘在了爛肉上，隻能硬撕下來！要不然沒法治！”
程淵：“折寒長老已經暈了過去，血已經凝固，這個時候撕……恐怕……”
“沒恐怕了！”巫寒道：“如果不盡快處理，別說進鎮妖塔了，就連水榭的門他都出不去！”
程淵咬咬牙，“好！”
淩之連忙上前摁住蕭雲醒。
程淵狠心一把撕扯下沾在蕭雲醒背上的破爛衣衫。
血液再一次汩汩流出，染紅了被褥。
蕭雲醒渾身狠狠一顫，清醒了過來。
不過他未發一言，隻是拿出了那一片月牙。
手中緊攥逆鱗，蕭雲醒眼前隻有溫星眠的模樣。
蛇崽子笑起來像月牙，光芒溫柔，融化在他的心窩。
蕭雲醒手中緊攥著他的月牙。
望著逆鱗，蕭雲醒臉色慘白滿頭大汗，倏然笑了起來。
隨後，他手指一鬆，逆鱗掉落在地。
“蕭雲醒！！！”
鎮妖塔第一層，昏睡許久的溫星眠睜開眼睛。
溫星眠一時之間想不起到底發生了什麽。
但很快，身上的痛和斷裂的骨頭讓他恢複了記憶。
溫星眠試圖起身，卻發現自己脖子和雙手都被沉重的鐵環扣住，連接三條手臂一般粗細的鐵鏈。
他環視四周，感覺身處的地方看起來實在無比的熟悉，透過鏤空的窗。
溫星眠發現，自己竟然被關進了鎮妖塔中！
溫星眠費力地從地上爬起，淩亂的青絲散落一身，身上的衣衫破破爛爛，露出滿是傷痕的手臂。
他費力地動了動雙手和脖頸，最終因為鎖鏈太重又倒了回去。
歇了好一會兒，他不願意就此放棄。
溫星眠手指扣在地麵，緩緩朝門口爬去。
他的尾巴沒有任何知覺，因鎖鏈對他有壓製，無法變回原身。
手臂粗的鐵鏈，還有脖子間的鐵環，溫星眠每爬一點都需要停下來歇許久。
他大口大口喘息，豆大的汗珠打在地麵。
爬到門口去，試一試撕掉符咒。
溫星眠記得那個時候，變成師尊的幸紅瑤說過讓他撕掉。
那麽很有可能，紫符是壓製鎮妖塔最關鍵的東西。
無論如何，他都要出去。
溫星眠再一次伸出傷痕累累的胳膊用力拖著自己的身體往外爬。
忽然，一樓的木門發出動靜。
溫星眠連忙支起上身，眼神充滿希冀地望過去。
看清楚來人，溫星眠有些驚訝，但難掩開心：“大師兄！”
“小五！”淩之快步走了過去，跪坐在溫星眠麵前。
“對不起，怪我沒能看好你，你怎麽樣？”
淩之輕柔地拖起溫星眠，眼神掃過溫星眠血肉模糊的尾巴。
“他們下手這麽狠，哪裏還痛？”
溫星眠看著淩之，眼淚倏地掉落，眼中滿是委屈。
“師尊呢？他有沒有回來？”
“我想找師尊……”
溫星眠哭道：“大師兄，求求你帶我找師尊好不好？”
淩之靜靜地看著溫星眠哭泣，隨後親昵地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手指去溫星眠眼淚。
“小五，師尊已經回來，但是……”
溫星眠趕忙問：“但是什麽？”
淩之長歎一聲道：
“師尊說了，既然你犯了錯，那便沒什麽好說的。”
淩之滿臉心疼地看著溫星眠心碎的模樣。
“師尊下令，將你關在鎮妖塔，永生永世不得出，並且和你斷絕師徒關係，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我不信……”
溫星眠仿佛被一隻手心髒狠狠攥緊，疼到到他無法喘氣。
“我不信，他不會……不會不要我的……”
“阿醒說過，不會再讓我被欺負……”
溫星眠肩膀劇烈顫抖，手指顫抖地撫摸上自己的脖頸。
“我把我的逆鱗給了他，那是我……”
——對他的愛。
“你說的可是這個？”
淩之從袖子拿出一片月牙狀的鱗片。
“師尊回來後，把逆鱗扔給了我，讓我還給你。”
“小五，別傷心，師尊不要你，還有師兄在。”
溫星眠聽不到淩之的話，眼睛一直盯著那一片逆鱗。
逆鱗很重要，師尊不可能不知道。
那一天收到逆鱗，師尊眼中有淚。
他在心疼自己。
但現在逆鱗還了回來。
為什麽……
一陣風穿過窗子，青色的流蘇微微擺動。
溫星眠雙眼通紅地接過逆鱗。
背上和尾巴的痛，都抵不過心髒的劇痛。
在聽到蕭雲醒不要自己那一刻，溫星眠感覺到心髒都被攪碎，滴血。
“我不信……”
“不可能的，阿醒不會拋棄我。”
“他說過要和我……成親……”
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麵破碎。
溫星眠痛到失聲，俯身埋在手臂間，單薄肩膀劇烈顫抖。
淩之歎氣：“小五啊……你怎麽會愛上師尊呢？”
溫星眠失聲痛哭，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咳咳咳……”溫星眠劇烈咳嗽許久，又低頭吐出一大灘血。
逆鱗沾染上了血色。
就像當初他忍痛摘下那樣。
溫星眠舉起這一片月牙兒。
愣了許久，溫星眠忽地笑了出來，用傷痕累累的手攥緊逆鱗。
“好……既然不要。”
溫星眠頓了一下，忍過那陣錐心之痛。
“那就毀了！”
溫星眠倏地收緊五指。
月牙似的鱗片頓時碎裂！
碎片刺進了溫星眠的手掌中。
鮮紅的血順著指縫流淌在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