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問情門弟子見所愛之人被搶,心生憤懣,想了千般法子都無用後,竟心生惡計!”

醒木聲一拍響,四周嘈雜皆紛紛靜了下來,那說書先生的聲音竟是響徹了整個茶樓。

一聽這說書的內容,顧白倒是起了幾分興趣,拉著蘇樓往前邊湊去。

蘇樓也忍不住咂舌:“這人也太大膽了吧?就不怕正巧被問情門或者是白雲門的弟子聽到?”

“聽到又如何?”

顧白尋了一方木桌坐了下來,又從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優哉遊哉地扇著風:“修士不可與普通人隨意動手。這些話哪怕是被那些宗門弟子聽到了,那說書人也不過是被口頭警告一二。該賺的銀子都已經拿到手了,一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對他來說又有什麽?”

自小不缺靈石用的蘇樓並不懂顧白的話。

在他的印象裏,麵子往往要比靈石重要得許多。

顧白瞧見蘇樓那茫然的神色,隻是輕笑一聲,並未多言。

生存環境不同,價值觀自然也會發生變化,這沒什麽奇怪的。

“你這說書人也忒沒意思了!”

沒過多久,就有人吵嚷著:“這事情便是連渝州城內的三歲小兒都知曉了,你還翻來覆去地說著,實在是無趣!”

“對啊對啊!”

那人的話一出來,底下一片附和。

而那說書人喝茶換氣,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對這些人的不滿甚是不在意。

等到看到有人要走了,他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這前半段近乎是家喻戶曉的事情,可是這後半段——”

說書人稍稍拉長了尾音,刻意勾起了其他人的興趣後,這才微微一笑:

“便是連這兩宗門都要花了力氣去藏著掩著!”

這句話一出來,先前那幾個要走的都紛紛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見顧白露出了感興趣的模樣,那小二很識趣地上來推薦了一番自家茶樓的糕點。

顧白笑眯眯地應下,點了兩三盤糕點和一壺精絲飄雪後,就饒有興趣地撐著下巴。

見顧白這樣子,蘇樓也隻好打消了勸他走的念頭。雖然不願意去聽,但是那說書人的聲音還是不斷湧入耳朵裏。

那三人愛情故事在說書人的嘴裏,赫然就發展成為另外一個故事了。

例如那媚修弟子是男扮女裝,一開始就欺騙了白雲門弟子的感情。那白雲門弟子察覺後,失望之餘要和那媚修分開,卻未曾想是那媚修苦苦糾纏,甚至不惜去勾引霓裳門小師妹。之後媚修弟子奸計被戳破後,惱羞成怒要對霓裳門小師妹下手,卻被白雲門弟子攔了下來。兩人纏鬥之間,媚修失手殺了白雲門弟子。

見自己闖了大禍,於是那媚修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挾持了霓裳門小師妹躲了起來。

“那魔修呢?”

有知道更多一點消息的人忍不住發出了疑惑。

而說書人噙了口茶,慢慢悠悠地開口:“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一點了。那媚修弟子也不過是築基修為,如何能闖出這翻天大禍來?你們可知,白雲門弟子傷口處有魔氣纏繞,死相極慘!可見,那媚修弟子竟是與魔修勾結,殘害正道弟子!”

此話一出,滿座喧嘩。

彼時顧白正撚了一塊栗子糕入口,未曾想這說書人竟說出這番話來,當即就被嗆住。

“咳咳、咳……水!”

他一邊用力拍著自己胸口,一邊朝著蘇樓手邊的茶壺伸出了手。

“啊,哦哦!”

蘇樓反應過來,當即要起身給顧白倒水之時,麵前突然多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搶先他一步拎起了茶壺。

“師兄怎的這般不注意?”

沈寂溫和的聲音響起。

蘇樓愣愣地看著先前走丟了的沈寂給顧白倒了茶水,然後甚是熟練地替他撫背,第一反應是——

還在和沈師弟生氣的顧師兄會喝沈師弟倒的茶水嗎?

然而事實是,顧白不光喝了,喝了之後還把茶碗一放,理直氣壯地看著沈寂。

後者臉上笑容不變,甚至早有預料一般,連那茶壺都未曾放下。

顧白喝了三碗,沈寂也倒了三碗。

“師兄可還渴著?”

沈寂微微晃動一下手中的茶壺,唇角微微彎起,似乎一點都不甚介意。

而顧白摸了摸自己喝茶喝得有些半飽的肚子,果斷搖了搖頭。

沈寂的語氣似是還有幾分惋惜:“那好吧。”

“那個——”

被無視了一會的蘇樓默默地舉起了手,好奇發問:“我能問一下,沈師弟你方才去哪了嗎?”

經蘇樓這麽一提醒,顧白這才像是想起了什麽,端起架子剛要好好教育一番沈寂:

“你……”

“方才見到一個糖人攤子。”

還未等顧白的話完全說出口,沈寂就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根糖人。

他把糖人遞到了顧白麵前,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師兄,給。”

顧白眨了眨眼睛,視線從沈寂那張人畜無害的臉上落到了麵前的糖人上。

倒也不知是那畫糖人的手藝高超,還是他的自戀程度又提高了,顧白總覺得麵前這根糖人畫的是他自己。

“畫的就是師兄。”

似乎是看出了顧白心中的遲疑,沈寂開口,像是小孩子邀功:“師兄你瞧瞧,可是像你?”

他頓了頓,語氣又有些惋惜:

“可惜師兄未曾親自過去,那人也隻能照著綏之心中所想而畫,想來這糖人定是比不上師兄的一分美貌。”

沈寂心中所想?

顧白當即虎軀一震,凝神看向麵前的這根糖人。

倒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白又覺得這糖人似乎要比之前在涿城的那根好看了許多。

又聯想到沈寂方才的話,顧白沉默了半晌,良心隱隱有些發痛。

其實吧……沈寂雖然黑心蓮了一點,但對他的確是好得沒話說。更別說這次主謀是師父,沈寂也是迫於師威。

見顧白神情隱隱鬆動,似乎還帶著幾分糾結,沈寂眼底快速閃過一絲笑意,但是嘴上說出的話卻是情真意切:“在綏之心裏,師兄乃是頂頂好的人。”

顧白:“……”別說了,良心更痛了。

又被遺忘在一旁的蘇樓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隻覺得自己也心痛到無法呼吸:

“那個,沈師弟……我的呢?”

沈寂微微偏過頭,似是有些詫異,又帶著些許歉意:“啊,我忘了蘇師兄的模樣了。”

蘇樓:“……!”你還不如不開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