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倒是異常平靜地掃過沈寂手上的水囊,眉骨微抬:“怎麽,季公子又要買下我一個水囊了?”

“倒是個好主意。”

沈寂頗為自然地在顧白身邊坐下,絲毫沒有要把水囊還回去的意思。

薄唇弧度微微揚起,連帶著眼尾都沾染上幾分笑意。明明看起來五官極為普通,可當這人笑起來的時候,卻總有著讓人視線挪不開的本事。

先前灼熱強烈到讓顧白有些心煩意亂的陽光,這時候卻是溫和了不少。

顧白聽到周圍路過的護衛隱隱發出的抽吸聲,眼角微微抽搐。

這人在外麵,的確過於招蜂引蝶了一些!

他惡聲惡氣:“季公子倒是個財大氣粗的,可惜我就隻剩下這一個水囊了。季公子買走了,我之後喝什麽?”

“隻剩下這一個了啊。”

沈寂稍稍拉長了尾音,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從芥子囊裏取出一個水囊,眸子深處一抹狡黠略過,故作無辜地對著顧白開口:“那我隻能賠給莫兄一個新的水囊了。”

新的水囊?

顧白瞥了一眼,冷笑一聲,壓根都不想理這個惡趣味的人。

顧二牛在一旁啃著手指,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隻能抱起小黑深深地歎了口氣。

二牛,就是一個多餘的。

二牛,擠不進那個世界。

二牛,還是抱著小黑叭。

“咦?這季公子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啊!”

有和顧白交好的護衛路過,小聲討論著。

“好相處?”另外一個見識過沈寂手段的護衛冷笑一聲:“那好相處也是分人的。”

“可莫兄弟與那季公子不是才認識一天,如今都相談甚歡啊!”

那護衛不服地爭辯著。

“他們修士的事情,你少管。”

那護衛:“……”怎的還扯上修士不修士了?

沒有人注意到,在某個隱秘的角落裏,有一雙惡毒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顧白和沈寂的那個方向。

半刻鍾後,商隊繼續出發。

不過這次卻沒有按照往常的路線前進,而是稍稍繞了遠路。

大部分人都知曉是管事的要去找綠洲補給,所以雖然累了一些卻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先前因著王康那件事稍微沉寂了一些的薛憐兒卻又鬧騰了起來。

“繞遠路?!這怎麽可以!”

那丫鬟依舊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語氣很是凶。

陳管事是看在主家的麵上所以過去知會了一聲,卻沒想這一招呼卻是捅了馬蜂窩了。

陳管事忍下心中的火,耐著脾氣好聲解釋:“季公子算到那處有綠洲,雖然的確是繞了遠路,但也不多。更何況隊伍的確需要補給,這要是再找不到最近的綠洲,怕是又要耽擱許久了。”

“他一個符修還會算這東西?”

那丫鬟擺明了一副不信的語氣,皺著眉語氣不悅:“我家小姐的意思,就按照原本的計劃出去。這補給的事情緩緩又不是不可以,每人少喝一口水,東西不就多出來了嗎?”

陳管事聽著這愚蠢無知的話,氣得快要頭頂冒煙。

跟著陳管事來的幾個護衛已經漲紅了臉。要不是顧及到這是主家那邊,他們還真要忍不住衝上去了。

什麽叫少喝一口?

這薛小姐進了無盡沙海之後還要日日沐浴,不然按照他們原本的物資,哪怕是沒有遇到綠洲也能支撐著走出去。

現在卻要他們來省一口喝的?這叫什麽道理!

陳管事抬手攔住了這幾個護衛,臉色一片鐵青。

他已經知道自己無法和這對主仆溝通下去了,隻硬邦邦地丟下一句“我隻是來告知一下薛小姐,商隊總行程由我負責”。

“陳明海你這是什麽意思?你這是不把我們家小姐當主子看!”

那丫鬟又吵嚷嚷了起來,就差叉著腰指著陳管事的鼻子罵了。

“春梅。”

一道女聲響起,打斷了那春梅丫鬟的話。

“小姐。”春梅立即止了聲,低著頭不敢再開口。

哪怕是在沙漠這等嚴苛的環境下,這薛憐兒依舊是打扮得細致精心,塗著紅蔻丹的手輕輕抬起,就有人立即彎著腰去扶著。

她瞥了一眼陳管事,輕笑一聲:“怎麽和陳管事說話呢!”

說的話雖然是責備,但語氣卻毫無責備意思。

陳管事也懶得虛與委蛇,隻把先前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我自然是能理解陳管事的心情,”薛憐兒點了點頭,臉上的笑意帶上了幾分莫名:“我也不是什麽蠻不講理的人。這樣,陳管事你替我將莫護衛叫來,我便應了你這要求,如何?”

都這時候了還惦記著人!

陳管事原本以為那丫鬟已經夠氣人的了,沒想到這主子氣人的本事更甚。

他幹脆撕破臉:“不是我沒提醒你薛小姐,這莫護衛也不過是順著這一路,等到了太川古城便與我們分開。他雖是散修,可到底也是個修士,豈是我等普通人所能怠慢的?”

“陳管事想哪裏去了?”

薛憐兒捂嘴輕笑,意有所指:“不過是喝杯茶罷了。若是陳管事不願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了。”

語氣裏的威脅不言而喻。

隨著薛憐兒話音剛落,她身邊的護衛當即就擺出了攻擊的姿態。

這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若是薛憐兒執意不肯走,那她的護衛與商隊護衛起了衝突,到時候耽擱時間更長,麻煩事會更多。

陳管事又氣又急,最後拂袖而去。

“你說她要請我喝杯茶?”

顧白看著麵露難色的陳管事,簡單地了解事情過程後了然:“倒也不是什麽難事,我去便是了。”

“真是對不住。”

陳管事覺得自己一張老臉都丟盡了,看著顧白眼裏滿是愧疚。

顧白倒是沒放在心上。

那薛憐兒不過說是請喝一杯茶罷了。

她又沒說不能帶著旁人去。

於是顧白去薛憐兒帳篷的時候,果斷把季沉也一並帶了過去。

“想不到莫兄竟如此看重我。”

沈寂輕咳嗽幾聲,淡色的唇瓣泛著病態的蒼白,隻嘴角的笑意卻未曾消下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