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這冷風,顧白不斷讓自己的大腦保持著清醒。

他現在在擼這件事的所有過程細節,尤其是沈寂身上的異常。

倒也不是顧白自戀,他就是覺得沈寂舍不得他。那狗東西去危險地方都寧願少帶一些保命手段,但一定要帶著他做的那些小玩意,顧白絕對不信沈寂就會這麽消失。

說句不好聽的,若沈寂當真是要舍己為人、當什麽救世英雄的話,他也決計不能就這麽草草了事。沈寂若真要犧牲,也斷然會用另外一種更為極端的方法,一種能讓顧白永遠記住的方法——

就算如果真的出什麽事他不能陪在顧白的身邊,那他也要讓顧白滿心思隻剩下自己。

顧白一直都知道,沈寂從來都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他不過是在他麵前保持著那為數不多的一點清醒而已。

更何況到顧白離開浮屠幻境之前,沈寂和他說的話少得可憐。就是看到蘇樓那幾人纏著自己的時候,他也未曾和往常一樣吃醋黏上來,反倒一人站在那不知在想著什麽。

顧白壓製著波動起伏較大的情緒,瘋狂回憶著那幾日的點滴細節,一時間倒也未曾發覺自己走到了哪裏。

那日無垢尋他說的那些話,如今顧白仔細想起來,卻又覺得那並非是無垢的困惑,而是一種……隱隱的提醒?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沈寂出事到現在,係統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沈寂是係統選定的天命之子,若沈寂真出了什麽意外,係統還能保持如此鎮定?

再聯想到先前的那些細節,顧白還有哪裏不明白的?

他當即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有了瞬間的猙獰。

“大晚上的,你是過來嚇陣靈嗎?!”

幽幽的嗓音響起,還帶著一股莫名的陰森。

顧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抬起頭卻迎麵懟上一張慘白的臉。

顧白:“……”

他麵無表情地盯著眼前這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阿飄的東西,手中已然握上了洗墨。

見到洗墨的時候,韶烏眉心一跳,下意識飄遠了一段距離。

【做什麽做什麽!大晚上的還要打架?還給不給劍休息的!】

洗墨吵吵嚷嚷,然後下一秒就注意到了不遠處的那個陣靈。

主要是眼前這烏漆嘛黑的一團夜幕中,那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色身影著實顯眼了一些。尤其是那個陣靈還麵色慘白、眼下一片烏青,兩眼無神卻又死死地盯住顧白這個方向。

洗墨:【……你們陣靈,如今也熬夜通宵看話本子?】

也別怪洗墨會這麽想,它這段時間被那些世麵上流傳的話本子給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雖說作為一個靈體應當是感覺不到累的,但耐不住它連續看個十天半個月的,也難免會有時跟前麵那位同是靈體的仁兄一般模樣。

韶烏:“啊,你也是啊?”

顧白:“……?”不是,這幅鬼樣子還真是看話本子導致的?

方才受驚反應過來之後,顧白才察覺到韶烏身上的氣息很是熟悉。

他抬眼看了一下周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到了望淩峰上的劍竹林內。

一般靈體自然是不能進來劍竹林的,再加上這靈體先前又自報是“陣靈”,所以顧白很快就猜到了這應該就是四季陣的陣靈了。

“抱歉,打擾到前輩了。”

反應過來的顧白朝著韶烏一拱手,就打算離開。然而等他轉身的時候,回去的路卻被無數的劍竹給擋住了。

望淩峰上的劍竹自帶劍氣,是劍修練習劍招的好地方。往日裏的這些劍竹稍收鋒利,配合著不同修為的劍修進行訓練。

可如今被陣靈韶烏控製著的劍竹,卻根根筆挺鋒銳,仿若是出鞘利劍,擋住了顧白離開的路。

“既然來了,就陪我這個老人家聊聊天吧。”

韶烏慢悠悠的聲音在顧白身後響起。

顧白看了一眼把路擋得嚴嚴實實的劍竹,微微歎了口氣,隻覺是自己夜晚擾了這位前輩的休息,引來不滿導致。

“一段時間不見,你身上的劍意倒是更純粹了。”

韶烏“咦”了一聲,又稍稍湊近了顧白,好奇地打量了一番。不過他又很快搖了搖頭:“不夠,還不夠。”

“前輩是何意思?”

顧白一時間有些琢磨不透這位四季陣陣靈的心思了。

“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你太弱了而已。”

韶烏回答得很是直白。他目露嫌棄地看著顧白,驀地問了一句:“你就打算這麽出去救人?”

顧白有些訝然。

隻是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麽,身後一道勁風襲來,迫使他的身子猛地往前撞去。

周遭的場景陡然發生了變化。

一樣的落地方式,一樣的落地地點。如果說真要有什麽不同的話,那大概就是顧白身邊沒有一個被無辜牽連的沈寂了。

“沒有完成四季陣的曆練之前,你就好好在這呆著吧,也別想著出去了。”

韶烏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顧白摸了摸鼻尖,看著眼前的場景微微歎了口氣。

他如今已是金丹劍修了,四季陣內的情況自然不會和之前的小打小鬧一般。

如此想著,顧白不自覺地握緊了洗墨,眼神也頓時鋒銳了起來。

而此時,四季陣外。

等到顧白被韶烏扔進了四季陣後,劍竹林內很快浮現出另外一道身影。

正是傳聞中受傷閉關的澤和。

“這件事和他並沒有什麽關係。”澤和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而韶烏隻是眼神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反問:“如果沒有關係的話,你會直接讓他入了你的夢,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澤和微微抿唇,隻眉目間的神色陡然冷了下來。

“行了,”韶烏擺了擺手,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我隻知道他是太初門的弟子,是望淩峰的劍修。既然是劍修,那就必定要入四季陣受訓。和你說的那些又有什麽關係?我隻是一個老老實實的陣靈而已。”

澤和被韶烏這話堵得一時無言。

反倒是韶烏“嘖”了一聲,摩挲著下巴,語氣陡然感興趣了一些:“不過澤和,你方才聽到沒,這小家夥稱呼我為前輩!前輩啊……就是不知道在知道當年故意使壞的就是我這位前輩的時候,這小家夥還會不會對我那麽恭敬了。”

澤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劍竹林。

韶烏也沒惱,沒過一會就繼續樂滋滋地捧著話本子看個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