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火棍原本還在哭喪似的嚎叫，突然感受到一股灼灼的燙意。

【愚蠢的金丹人類，你要做什麽！】

“很明顯啊，”顧白麵無表情地把樹枝折斷，然後送到燃起的火堆裏：“燒火啊。”

聽著那清脆的“哢嚓”聲以及樹枝在火堆裏發出的劈裏啪啦的細碎聲音，燒火棍沉默了。

顧白歪了下頭，笑眯眯：“你怎麽不繼續說下去了？”

【年輕人，做事切勿衝動。】

燒火棍破鑼嗓子的聲音突然嚴肅了起來：【不妨就告訴你吧，我其實是太初門第一任掌門式微親手鑄造的靈劍洗墨。我——喂喂喂我都說了我不是燒火棍了啊！】

顧白依舊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但是握著洗墨往前捅的手都沒有停下。

就在洗墨絕望地以為自己即將葬身火海的時候，那人突然頓住，又問了一句：“你方才說你叫什麽？”

【洗墨！】

顧白“哦”了一句，極為誠懇地開口：“我覺得你配不上這個名字。”

洗墨：【……】

別攔它！它現在就要葬身火海，讓這個不肖弟子成為太初門的千古罪人！

不過最後洗墨也都沒有真正實行燒火棍的職責。

一人一劍坐在懸崖邊，抬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紛紛歎了一口氣。

待冷靜下來後，顧白也就坦然接受自己的本命靈劍是一根燒火棍的事實，雖然燒火棍一直反複強調自己是由太初門第一任掌門式微親手鍛造而成。

洗墨罵罵咧咧：【式微那老頭子就是一個純正的劍修，哪懂得煉器之法？偏偏又不肯把我假手於人，硬生生用純靈劍氣把我鍛成了現在這樣！】

“恕我直言，”老實人顧白又誠懇開口：“我覺得可能在他沒有把你改造之前，或許你還好看一些。”

洗墨：【……你這麽說式微，就不怕那老頭子掀起棺材蓋跑出來打你一頓？】

“不怕啊。”

顧白坐在懸崖邊，微微晃了晃腿，任由著崖邊的風吹動他的衣袖和墨發：“敬畏這東西，又不是口頭上說說的。”

洗墨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

一人一劍沉默了良久後，顧白又突然說道：“其實你找錯了人。”

【什麽？】

“因為我好像也出不去了。”

顧白摸了下鼻尖，語氣很是無奈。

【廢話，】洗墨又罵罵咧咧了起來：【你都沒找到你的劍，怎麽能出去？】

“我不是已經找到你了嗎？”

顧白有些困惑。

洗墨噎了噎。它要是有人形的話，八成現在已經對著顧白毫不客氣地翻了個大白眼。

【我是說你的道啊蠢貨！】

洗墨暴躁地跳了起來，重重地打了一下顧白的後腦勺：【你是劍修，修劍道。可你學的那些道隻是口頭上背背的嗎？你沒有完全領悟到道法的奧義，你就永遠都找不到你的道！】

顧白認真思考了一會，果斷搖頭：“你說直白一點。”

【……】

暴躁的燒火棍直接把自己強行塞到了顧白手裏：【你握著我，你有感受到什麽嗎？】

沉思的目光落在了洗墨身上，顧白沉吟許久，最後抬起手，微啟雙唇——

“嗡嘛呢叭咪吽！”

氣沉丹田，聲如洪鍾。

“巴啦啦能量，烏漆嘛黑全身變！”

“吃俺老孫一棍！”

“嗷！”

顧白捂著頭，語氣極其無辜：“你又打我做什麽？”

【你在胡亂說什麽玩意！】

“我看人家出招前必定要念一些法咒，增強劍招的威力。”

顧白理直氣壯地回答。

此時的洗墨已經暴躁到一句話都不想和這個人說了。

它放棄了。

讓這個蠢貨自己開竅，還不如自己幫他打通竅！

然而在洗墨動作前，顧白已經笑眯眯地握住了它，叫了一聲：“洗墨。”

【做什麽！】

洗墨還在氣頭上，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件事：【喲，不叫我燒火棍了？】

顧白沒有理會洗墨的陰陽怪氣，繼續問了下去：“你為什麽要叫洗墨呢？”

【我怎麽知道？】洗墨動了動身子，冷哼一聲：【式微那老頭子取的。你要是想知道，等你死了可以去找那老頭子問問去！】

“那你是他的本命靈劍嗎？”

這句話一問出來，洗墨突然沉默了下來。

好半晌後，它才低聲開口：【不是……】

【他一直在找我，但找不到我。】

顧白聽出洗墨語氣裏的低落情緒，微微一愣後才輕聲開口：“你好像很喜歡他。”

【放屁！】

低落了兩三秒後的洗墨瞬間暴躁：【那老頭子一點審美都沒，而且老不著調的，一點都沒有渡劫大能的樣子！】

洗墨又絮絮叨叨地和顧白吐槽了很多式微的缺點，可是到了最後，卻是喃喃的一句：

【對啊，他明明都已經渡劫了，怎麽還會死呢？】

這個問題，顧白目前沒有辦法回答洗墨。

他隻能說：“等我修到了渡劫，說不定能回答你這個問題。”

洗墨當即嗤之以鼻：【你現在才金丹！】

然而顧白卻朝著他晃了晃腦袋，笑眯眯地開口：“可我從心動到金丹，也不過是用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啊！”

洗墨一愣。

它還想問什麽，那人卻已經轉過頭，安安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山頭——

他在找自己的道。

一瞬間，洗墨就明白了顧白的意思。

它靜靜地呆在顧白的手裏，感受著這個年輕人體內純粹幹淨的靈力一陣又一陣地湧入自己的身體，修複著劍身上的陳年舊傷。

最後，日出了。

當第一抹光線衝破黑夜的桎梏，撕裂開天際的無邊黑暗，紅日冒頭，橙紅色的光芒跳躍著落到顧白的頭上、肩上、手上，最後落在了洗墨的劍尖——

在方才顧白一陣又一陣的靈力衝洗下，洗墨已經能堪堪看出劍的形態。

靜坐了一夜的顧白臉上毫無倦意，那一雙黑眸裏卻滿是自信。

找到了！

他的道，行心之所安，無愧於天地！

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

洗墨出世，長劍鋒芒畢露，劍鳴直衝雲霄！

“這是——”

在劍塚外候著的衍啟和申通等人紛紛臉色大變，神情凝重地望著劍塚上方的金雲繚繞。

而此時趕往劍塚的某個人也停住了腳步，抬頭望著天邊的異樣，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

但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繼續朝著前方趕去，一聲極輕的“師兄，等我”也隨之消散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