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也不知曉自己在這個幻境裏呆了多久。

這裏沒有黑夜,甚至都讓人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失。

顧白由一開始的自顧自說話到最後變成了沉默。

他看著這小孩走在這片沒有邊際的雪地中,不斷地擊殺著一波又一波地妖獸。餓了就生吃這些異獸的肉,渴了就啃幾口雪,累了就縮在死去的妖獸身下簡單地休息一下。

除了打鬥時發出的聲響,其餘大部分的時間周圍環境都是一片沉寂。

而顧白的沉默,源於他隱隱覺得自己快要離開了。

他離開後,這小孩就真的沒有人陪了。

顧白不是沒有想過,或許這小孩能看到自己呢?

然而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動作,那小孩依舊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甚至眼神都未曾往他這瞥過一次後,顧白這才有些氣餒地放棄了。

他碰不到這小孩,小孩也瞧不見他。

“小孩,我感覺我快離開了。”

顧白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而旁邊是縮在妖獸身下閉眼休憩的小孩。

反正他也瞧不見他,索性顧白就一股腦地說了下去,完全不擔心會吵到這小孩。

“雖說這是個幻境,但我畢竟跟你走了這一路,也指導了你這一路,還傳授給你我們望淩峰最厲害的四季劍法……”

在說到“最厲害”這三個字的時候,臉皮厚如顧白也忍不住心虛地咳嗽了一聲。

好吧,其實是因為他隻會四季劍。

不過很快顧白又理直氣壯了起來。

反正這隻是一個幻境而已嘛,反正那小孩也看不到他嘛!

“也不知道這幻境到底是什麽意思,非得拉著我來看你這小可憐。看就看了,還不允許我出手幫你。”

顧白不滿地小聲嘀咕。

他偏頭看了一眼在睡夢中都板著一張臉的小孩,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下。

然而這一次,他觸碰到的不再是空氣,而是真實的、略有些冰涼的觸感。

顧白一驚,飛快縮回了手,下意識看向了小孩——

依舊雙目緊閉,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顧白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這小孩有多警惕。如果他真的碰到了,那估計自己的手還沒縮回來就已經被這小孩用匕首砍了。

不過那這算什麽?

臨走前幻境給的大福利?

顧白撚了撚指腹,回想起方才的觸感,目光又緩緩地落到了那一頭銀白色的頭發上,蠢蠢欲動了起來。

這是銀發誒!

誰能拒絕得了銀發小正太的**?!

一邊想著,顧白就已經很誠實地做出了相應的身體反應。

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那隻罪惡的手已經放在了小孩的頭頂。

他“嘖”了一聲,但手依舊沒有收回來,胡亂地揉了一把小孩的頭發,小聲嘀咕:“摸著不舒服。”

黑睫微微顫了顫,但小孩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顧白縮回了手,安靜地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原本停了的雪如今又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凜冽的寒風翻滾著卷起一片白茫。

顧白下意識地挪了挪身子,想要替那小孩遮擋住一部分的寒風——

雖然他知道這完全沒有用。

“要不是幻境,我還真想帶著你和我那師弟見一見。”

顧白小聲吐槽:“都是一樣的龜毛性子。”

當然,最主要兩個人的眼睛實在是太像了。

說著,他停頓了好久。隻是這一次的開口,卻是告別:

“那麽小孩,再見啦!”

大雪繼續下著,寒風刮在臉上一陣生疼。

原本緊閉著眼睛的小孩睜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目光安靜地落在了顧白之前呆著的地方——

那裏已經空無一人。

“他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我也想知道啊!”

“你不是醫修嗎?!”

“可問題是現在顧師兄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他就是簡單的睡著了啊!”

“誰家睡著了還叫不醒的?!蘇樓你就是個庸醫!”

“陳景山,你別逼我用針紮死你!”

顧白還沒睜開眼,就隻聽到耳邊一陣爆炸似的吵鬧。

然而他真正能夠睜開眼,是因為感受到一股泰山壓頂的重量。

整個屋子陷入了落針可聞的寂靜中,然後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啊啊啊楓子季你快起來!小白要被你壓死了!”

“剛剛誰推我的!”

“是他!”

“是他!”

顧白忍下了湧到喉嚨口的腥甜,費力睜開眼睛,死死地盯著剛起身的楓子季。

那目光淒厲到讓楓子季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討好地笑了笑:“那什麽,這不怪我……”

“小白,你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的?”

也沒等楓子季解釋清楚,身後的葉縈縈就一把推開了擋在麵前的大塊頭,緊緊地握住顧白的手臂語氣焦急。

顧白“嘶”了一聲,原本蒼白的麵色如今更是慘白一片。他從牙縫裏勉強蹦出一個字:“手……”

葉縈縈嚇得雙手撒開,有些心虛地輕咳嗽一聲:“那什麽,我就是過於著急了,一時間沒控製好力道。”

顧白第一次萬分慶幸自己如今是個劍修。

他沒有被劫雷劈死,也要被這群人的蠢給折騰死!

“沈寂呢?”

他緩了幾口氣,抬眸問道。

“沈師弟沒事,他就在你隔壁的屋子休息呢!”

這是好不容易鑽到前麵來的蘇樓很殷勤地回答。

“好——”

“爹爹!”

顧白一個“好”字還沒落音,胸口又猛地一沉,一個白嫩嫩的屁股瞬間放大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深呼吸一口氣,心底的暴躁徹底壓製不住——

誰他媽教顧二牛不從大門走,非得跳窗的!

耍了小聰明抄了“近路”的顧二牛麵對著眾人驚恐的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事情的不對。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屁股,試圖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爹、爹爹,外麵的天氣好、好好哦!”

“顧二牛!”

“爹……嗷!”

在顧白床邊守著的幾個人紛紛側過臉,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

家庭糾紛,親子教育問題,不能牽扯進去,不好牽扯進去。

好在顧白隻是拍了幾下顧二牛的屁股,喘了口氣後就執意要下床。

“你要做什麽?”

“看我師弟!”

沒看到沈寂的顧白逐漸處於爆發邊緣。

——

蛋某:猜猜幻境裏的小孩是誰?反正跟沈寂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