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伊的拒絕在我意料之外。

我以為這段時間我們之間建立了足夠多的信任。

尹伊慢慢直起身體,鄭重其事:“秦姑娘,這件事違背了我的原則。無論如何,這些富商肯幫晉中,出錢出力,而我作為被幫助的一方,實在是做不出如此強盜的行為。”

我真是被氣笑了。

這怎麽就強盜了?

“尹知府不後悔?”我往前走了一步,帶著咄咄逼人的架勢。

而他麵對我的威壓,一開始下意識想往後退,但隨後挺直了腰板。

“尹某不過一介讀書人,還請秦姑娘不要為難。”

我在心中歎氣。

特別軸這一點也跟我哥很像。

“好吧,隻要尹知府不後悔就行。”

得不到他的幫助,不代表我沒有別的法子,左右不過費些心力體力罷了。

我也明白過來為何尹伊在原文裏的戲份會那麽少了。

我轉身就走,不帶片刻猶豫。

這件事,我其實可以直接告訴蕭封塵,讓他提前防範。

可我不確定間接幹預和直接幹預會不會造成其他什麽不可挽回的後果。

所以這一次我隻能先試試間接幹預。

我沒有回院子,而是趁著夜色出了城。

在城外,我碰到了屈藝。

這個時間他應該回去整理文稿才對,怎麽會在城外?

他一個人站在一處略高的地方,眺望遠方。

遠方是一片星火通明的營地,應當就是尹伊說的那些富商家屬了。

“屈藝。”我走近他,輕聲開口。

屈藝被我嚇得一跳,“秦姑娘,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

“我還想問你呢。”

我與他並肩而站,一起看著營地。

營地之中男女老少都有,出來活動的人數不下五十。

單從表麵上來看,的確看不出什麽端倪。

“我隻是覺得……一下子來的太多了。”屈藝皺著眉,月光在他臉上撒下一片陰影:“就我對這些富人的了解來看,能在城外等這麽長的時間,本就很可疑了。”

屈藝骨子裏始終有讀書人的高傲,即便他從未明說,但多少有點瞧不起這些暴發戶。

“哦?跟我想到一塊去了。”我低聲道:“這些人很不對勁。”

“嗯。”屈藝點頭:“要讓石康來查一查嗎?”

“不了。”

正說著,營地那邊突然出現了官府的人。

為首那人我見過幾麵,是尹伊身邊的人。

我對著那個方向抬了一下下巴:“喏,尹知府的人比我快一步。”

尹伊既然覺得我不安好心,勢必會防範,他的動作倒也快。

看到官府的人出現,屈藝抬手搭棚,“怎麽會是尹知府的人?交涉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我並不避諱地將和尹伊之間的事情告訴屈藝,屈藝聽完,臉上難得露出高傲的神情:“蠢材。”

“秦姑娘若真想離開,靠那些富商有什麽用?晉中此事一旦完結,秦姑娘得到的東西隻怕那些富商一輩子都爭取不到。”

我笑著搖頭晃腦:“知我者屈藝也。”

屈藝和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盯梢這種事情不適合他。

但難得他跟我站在統一陣線,倒是讓我欣慰了不少。

“洛姑娘,盯梢這種事情,我們不適合做。”屈藝沒有問我為什麽想做這樣的事情,而是認真誠懇地提出建議:“我們兩個在晉中屬於熟臉,盯梢隻會讓他們對我們產生警惕。”

我點點頭:“是這個道理,可……還有其他人嗎?”

我不可能調動蕭封塵那邊的人手。

“自然還有更加合適的。”

他帶我去了晉中城南。

城南和城北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這裏還是很荒涼,雖說不至於還有流民,但聚集了不少無家可歸,又喪失了勞動力的人。

我一直都很避免來這樣的地方,沒什麽,見不得。

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但還是見不得別人受苦。

“小孩兒,你過來。”

我眼睜睜看著屈藝招手,呼喚了三五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小孩子前來。

這些孩子們穿得破破爛爛,營養不良,但臉上還有著些許紅暈,不至於太淒慘。

屈藝挨個問他們的情況,這些孩子大多是孤兒,靠救濟活著,不是孤兒的家裏也隻有年邁的長輩。

他沒有說太多,隻是說若是他們願意去城外盯著富商家眷,每日可以找他領十文銅板。

不多,但也足夠讓他們能吃飽飯了。

小孩子的行動力十分驚人,在屈藝的**下,點頭答應的人不在少數。

沒一會,五個孩子就衝出去了,屈藝囑咐他們一旦得到了什麽消息,就去知府後門敲三下門。

“你對這樣的事情很有經驗。”我讚歎道:“這才半個時辰而已。”

“沒什麽,不過是曾經碰到過類似的事情罷了。”屈藝笑了笑:“天色很晚了,我送秦姑娘回去罷。”

我擺擺手:“不必了,這幾日城中針對我的流言蜚語那麽多,壞了您的名聲就不太好了。”

但屈藝已經往前走了,聞言他回頭,蹙眉:“秦姑娘竟會在乎這個?”

怎麽說呢,感覺某種程度上,我跟屈藝還挺臭味相投的。

“自然是不在意。”

回去的時候,路上夜已經深了,我和屈藝討論了一下美猴王這個故事需要修改的地方,就在即將回到府邸的時候,屈藝突然伸手把我拉到了拐角的一片陰影下。

“前麵有人。”他壓低了聲音。

我們兩個人身處知府後門的一段小路上,知府下人尋常是從另外一道門出入,我也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會選擇這道門進出。

隱約的聲音傳來:“……禮,這件事真不是我做的!”

我腦子一麻,這不是洛雪兒的聲音嗎?

那、那另外一個人豈不是……

那人刻意壓低了聲音聽的不大真切,但能聽出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冷汗瞬間下來了,怎麽就好死不死的,這倆人選在這裏幽會?

屈藝摸了摸下巴,低頭說:“我先走了。”

“啊?不、不留下來再聽一會?”

我在屈藝臉上看到了“貴圈真亂”這四個字。

“不了,沒什麽聽旁人壁角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