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對九兒的不設防完全不同，石康警惕地上下掃了我一眼，才道：“秦姑娘想讓我兄弟幫忙做什麽事情？”
他臉上對我的防備實在是太明顯，總然我心裏有些犯嘀咕。
倒也不是嫌棄或者有怨念，隻是但凡是個正常人，被如此特殊對待，心中到底是有些不爽罷了。
“我心中有個故事，想托人寫個話本子，隻是如今晉中的情況，諸位也清楚。若是想要找才子，怕是難得很。我便想著，借著這個時間，出去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說書先生，或者是落魄的秀才等等。”
大概是我這個請求過於離奇，石康很是不解地盯著我，但也沒有追問，隻是指了指一旁看起來有些秀氣的男人道：“屈藝，就讓他跟著姑娘吧。”
“那就麻煩屈兄弟了。”我立刻說。
對於是誰來陪著我出門這事，我根本就不在意，反正我的重點是先找到一個能幫我寫話本子的人。
其實能寫的人特別多。
什麽說書先生，落魄的讀書人，以及在戲劇團裏寫話本子的。
放在平時的時候，一天的時間少說也能找來二三十個這樣的人。
隻是，如今晉中的情況實在不好，這幾種類型的人隻怕是最先就逃跑了的。
現在留在晉中的，大抵都是一些不太識字的普通人。
我帶著屈藝在晉中的城裏四處的轉悠，肉眼可見的晉中的荒涼。
路旁十家店鋪，隻有三四家是開門的，其他幾家都緊閉著大門。
倒是路邊還有茶水攤，大多是尹知府帶人設立的，少有的幾個攤子是當地人自己設的。
夜裏，晉中便愈發的荒涼的，遊走在街上的行人不少，隻是每個人身上都帶著那種濃濃的衰亡的氣息。
百姓們的士氣太低迷了。
“晉中城遭了此劫，百姓想要恢複生計，隻怕還有些時日。”屈藝忽然道，語氣也十分沉重，“隻是生活能恢複，晉中百姓的精氣神卻不能恢複。”
這一場災難，不少人的親眷死的死、逃的逃。
幾乎無一人例外。
我瞧著晉中的這些光景，心中也越發的沉重了起來。
人的精氣神沒有了，很容易就堅持不下去。
也容易走極端。
這對於晉中來說，不是什麽好事情。
之前人人吃不飽，就不會想其他的事情，現在有了官府的支持，至少這些人肯定是能吃飽了。
但是一旦人吃飽了，又沒其他的事情做，就難免生亂子。
我邊走邊問：“屈兄弟，殿下有沒有安排人給這些人做點什麽活計？”
“一部分人被我們鼓動著屈修建堤壩了，還有一部分去清理水渠，殿下也鼓勵晉中的一些店鋪招人手。隻是如今晉中的情況……實在是難以鼓動起來。”
“沒有實際的好處，確實是難以將人的積極性調動起來。”我歎了一口氣，“但也不能一味的隻給銀錢，不然也容易養出人的惰性來。”
屈藝神色古怪地掃了我一眼，他稍稍抿了抿唇道：“心病難醫，更何況晉中經曆了這樣一場人間煉獄的災禍，什麽時候能夠恢複元氣，實在難說。”
我知道這個。
說白了其實就是創傷後應激障礙。
放在我穿過來之前的時代，會有政府專門的人去給人群做疏導。
但在這個架空的古代肯定是沒有的。
然而在這個時代還有一個好處就是，這些人是迷信的，他們始終相信有鬼神的存在。
如此，給他們一個信仰，讓他們慢慢的好起來，這才是第一步。
我看向如同喪屍一般毫無精氣神的遊走在街道上的人，問：“屈兄弟，殿下不打算請一些道士來為晉中驅邪祈福嗎？”
“已經在向朝廷請奏了。”屈藝說。
我掃了他一眼，發現他知道的還不少。
遠遠的，我瞧見路邊的一處茶棚下有不少人，這棚子並沒有標著官府的徽章，想必是百姓自發建設的。
“真的！這些時日不是下雨了嗎？我昨日便想著進山看看有沒有藥材，若是有，挖了去換些銀錢也是好的！”
人群裏立刻有人出聲阻止。
“如今晉中的旱災才剛剛過去，那山裏的東西原本就已經被我們挖幹淨了，如今好不容易下了點雨，若是想著以後還能有吃用的，就不要現在如此著急的去挖那些剛冒頭的苗苗。”
“是了，之前我們是實在沒有辦法活下去，所以才走了那極端的路子，如今既然有官府施粥，便不該再動這些東西的心思。”
那人道：“我這不是沒有挖到嗎！而且啊，我是親眼瞧見那長蟲說人話了！”
“胡說，晉中此地哪裏還有什麽長蟲？隻怕是早就已經跑了！”
“這是真的！那蛇水桶粗，幾乎三層樓那麽高，隻是不知說的是哪裏的話，我卻是聽不懂的。”
我聽到這裏，覺得饒有興趣，便坐了過去。
眾人紛紛道那人胡說八道。
此人卻來了興趣，擼起袖子來，便開始比劃。
一時說那蛇追著他跑出去了二裏地，若不是他機靈，躲進了山窩裏，哪裏還能有命出來？
“胡說八道，既然是長蟲，便是你爬到樹上去，它也能夠追上你的！你這人說大話，當真是不過腦子。”
我卻單手撐著臉，忽然道：“這位先生說的長蟲，我確實也見過。”
那急於辯駁的人聞聽此言，忽的看向我，神色之中劃過一抹詫異。
有人瞧著我：“姑娘怕不是托，胡說什麽？”
“我不是胡說，我不僅見過那長蟲，甚至差點被它吃掉了。”我說得格外的認真，好似真的有這麽一回事，“那日我奉來晉中布施的救濟使的命令，進山查看山中詳情。原意是打算看看有沒有可以開荒的良田，卻不知怎麽走著走著，竟然走到了一處昏暗的巢穴之中。”
眾人被我格外認真的神色給唬住了。
“真的假的？”有人心存疑惑。
“人都說了，是救濟使派她進山的，上頭的人還能說假話不成？”
“一個姑娘家進山？”
我道：“這些小事不提，當時，我哪裏知道那是長蟲的巢穴？不小心驚動了長蟲，差一點把自己交代在哪裏。”
“那你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巧了，我被那長蟲追的昏昏沉沉的，跌倒在地，眼看著長蟲張開血盆大口幾乎要將我吞下去！就在這時，一道耀眼的金光閃過，隻聽一聲：呔！俺老孫來也！我便失去了意識，再醒來的時候，竟然是在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