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若有所思地瞧了我一眼,卻沒有接我的話頭。
反倒是一旁給娘娘倒茶的李嬤嬤忽的開口:“小師傅別是惹了什麽事,借著娘娘勢,想要從國佛寺裏躲出去。”
那必然是不太可能的。
且不說我剛出國佛寺的門,蕭封塵就能立刻得到消息,便是蕭楚雲也不會輕易地放我走。
更何況,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蕭羽玄。
而我的身上又無多少銀兩,最多的那些錢,也不過是從皇後這裏所得的賞賜。
更何況,我穿的雖然是書,可這裏是古代,即便是我真的僥幸離開了國佛寺,離開了京都,可幾位皇子也可以發公告通緝我。
隨便一個罪名安插在我的頭上,我這輩子都隻能是罪奴,在這個過路都需要路引的時代,想要離開,根本就不是一件輕易的事情。
而且,離開之後能去做什麽?
但轉瞬,我也明白了皇後之憂。
到底是爭權逐利的時代,尤其是這種你爭我奪的環境下,皇後除了李嬤嬤,是不敢隨便輕信他人的。
我的來頭,估計皇後已經派人去查了,在沒有查到之前,也是不願意讓我輕舉妄動的。
想到這一點,我幹脆和盤托出。
“嬤嬤開玩笑了,貧尼不過是想要下山為皇後娘娘置辦一身衣物,用以皇後娘娘與聖上追思當年。若是皇後娘娘不信我,也盡可以讓其他人去辦。隻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的丫鬟未必嘴嚴,再者,怕是不少人都盯著皇後娘娘的一舉一動。與其讓娘娘身邊的丫鬟去辦,不如貧尼去辦,還不惹人注意。”
皇後饒有興趣地盯著我,大約是覺得我識情知趣,嘴角略微勾了勾,她慵懶地靠著貴妃榻,懶懶地翻開了一頁書,這才道:“這樣說來,還是本宮冤枉你了,實則你是想要替本宮跑腿辦事。”
這話說出來,就是還不信任我。
不信任,倒也是人之常理。
若是想要打消皇後的懷疑,其實也簡單。
我又福了福身,這才道:“貧尼自然也是有貧尼的私事……”我遲疑片刻才又說,“若是娘娘調查一番,便能夠知道,貧尼在國佛寺裏實在是……備受排擠。甚至偶有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貧尼不過是想要下山,順便給自己備點吃食與衣物罷了。”
皇後肯定已經找人在國佛寺裏打問過事關我的事情了,果然我此言一出,她臉上的表情明顯是信了幾分。
又不知想到了什麽,略微寬慰地說了幾句不打緊的話:“你的日子倒是艱難,隻是不知得罪了和人?”
“回娘娘,貧尼之前因無印大師的真傳一事,曾無意間的罪過昭玉郡主……貧尼想來,大約可能……”我低下頭去,聲音越發的低了,“這不過是貧尼小人之心的猜測,也可能僅僅隻是貧尼招人厭惡吧。”
我姿態放得低,而昭玉郡主刁蠻任性的名聲在外,皇後又格外的不喜她,果然對我的這番話深信不疑。
更何況,蕭楚雲因無印大師的真傳一事而懲罰昭玉,也確有其事。
若是皇後去查,樁樁件件都對得上。
至於昭玉群主……
隻怕以她的名聲,在皇後麵前說的話,皇後是沒一句能信的。
果然,我這句話說完之後,皇後放下了手裏的經書,嘴角掛上了一抹譏諷:“若是昭玉那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她一向任性跋扈。如若是遇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即便你未曾做什麽事情,撞到了她手裏,輕則被訓斥一番,重則被打罵。”
皇後微微蹙了蹙眉:“你以後再遇見她,便說是在為我辦事,她就不敢找你的麻煩了。”
我微微鬆了一口氣,低聲應了:“是。”
皇後方才又把話給轉到了正題上來:“你剛剛說的衣裳是什麽衣裳?”
“貧尼聽聞皇後與聖上多年前出門遊玩,曾落水,被一戶農家救了。便想著,若是可以,為娘娘尋來一身幹淨體麵的粗布衣裳,也讓聖上追思一下當年。”我抬眸看向皇後。
皇後盯著窗外簷下的燕子,嘴角勾著一抹苦澀又滿足的笑容:“那真的是……極好的時光。”
李嬤嬤是皇後的心腹,聽到皇後這樣說,哪裏還不明白,便立即開口:“既然小師傅有心,不若讓奴婢派個人跟著小師傅,也好有個幫手,幫師傅拎重物。”
說得好聽是幫我拎東西,實際上就是為了監視我而已。
但我沒有說不的資格,隻能順著李嬤嬤的話說:“如果娘娘肯如此安排,是最好不過的。”
皇後擺了擺手:“去吧。”
這就是同意了的意思。
反正今日的經書已經抄寫完畢了,我便起身,將紙幣收拾妥當了,被李嬤嬤護送出門。
李嬤嬤一路將我送到院門口,又交代了一番細節,這才轉身回去了。
我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剛走到我那破舊小院的門口,就感覺有什麽不對勁,四下看了一眼,並未看到什麽令人可疑的東西,這才進了門。
推開木門,就看見桌上放著一碗清粥,幾碟小菜。
我中午雖然稍稍吃了點,卻也沒吃多少東西,現在看見這些吃食,簡直是對給我送東西的人感恩戴德。
撲過去就直接吃了起來。
正在我吃得很香的時候,吱呀一聲,門又開了。
蕭楚雲身姿十分板正地端著一碟包子走了進來,他靠近桌子方才看清桌上的東西,腳下又頓了頓。
“三……三殿下?”我有些驚奇地看著蕭楚雲,又望向他手裏的包子,“你……這些都是你讓人給我準備的?”
我這次是真的有點感動了,都不計較他早晨踩我腳踝的事情了。
蕭楚雲的唇卻抿的緊緊的,冷著臉走過來,直接將碟子放在我的麵前,往前一推:“我隻準備了這個。”
他冷淡地掃了一眼桌麵上的那些東西,語帶譏諷:“大約是你哪個相好的給你準備的。”
我正在吃包子,差點被噎死。
蕭楚雲的這個反應實在是讓我意外,但我也明白,他的行為絕對和吃醋是掛不上鉤的。
他就是一個心裏隻有佛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