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灼心,官府的黃瓦朱門威嚴豪邁。

清熙走上前去,用力敲響了門前的大皮鼓。

她的身姿堅定的凜然不可侵犯,挺拔如同寒風中的一顆小白楊。

咚——咚——咚——

鼓聲沉重的回響,來往的市民好奇的圍觀。

清熙眼中含淚,大聲道:“鎮國公之女崔清熙,實名舉報端王慕容裕買凶殺人,意圖謀害他的可憐的未婚妻,就是我,雇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當街將柔弱的未婚妻逼入暗巷,意圖不軌!”

聲音淒厲如同杜鵑啼血,多麽悲慘的遭遇,多麽不幸的少女!

圍觀民眾頓時義憤填膺!

她不卑不亢,不畏權貴,勇敢的為自己爭取公平和正義,多好的少女呀!當然值得為她出頭!

清熙覺得自己簡直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多麽機靈的法子!一舉兩得!

她得意洋洋的道:“官府肯定不能對我視而不見,邊關現在正是最緊要的時候,不可能無視我的要求!九成九就能退了這聖旨賜婚!”

“並且,上至貴族,下至平民,全城人都會知道慕容裕是個人渣!”

月下坊,弧光樓頂層的坊主專屬大平層,清熙坐在熟悉的位置上,得意洋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說著自己的計劃。

就在剛才,她當眾給高暉按了個暗戀慕容裕多年的癡情人設,給本來就不平靜的雲京城帶來了新一輪爆炸性的緋聞。

係統在她的腦海中,電子音平靜的宛如一灘死水,垂死掙紮地提醒:【這是本文重要男二號,顧瑟瑟的忠犬!】

清熙點點頭,認同道:【我也沒幹什麽嘛,就隻是給他換了個暗戀的人而已,合情合理,重重鋪墊,水到渠成。】

【高暉現在還是暗戀不得的忠犬,和書裏一模一樣!】

係統:【……】

他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接到一個這樣的宿主?他隻是一個剛出廠的萌新係統!為什麽要讓他麵對這樣的魔鬼!

它疲憊不堪道:【隨便你,你不玩崩就行。】

扔下了重磅炸彈的人是清熙,連她自己都沒想到,另外兩個人竟然是將矛頭對準了彼此,開始惡人互罵,撕得非常激烈

慕容裕忍著惡心,橫眉冷對:“我是絕對不會喜歡你的!你沒必要對我的未婚妻說奇怪的話!”

慕容裕甚至開始維護清熙了,足見他現在大腦已經混亂到了一定的程度。

高暉也沒心情裝綠茶了,“狗就別在這吠,照照鏡子吧你,我能看上你這種貨色?”

精彩,精彩!

清熙吃瓜看戲,樂在其中。

冷不防卻有人對她鞠躬,恭恭敬敬道:“崔小姐,坊主有請,可否賞光上樓一敘?”

清熙就來了。

依舊是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屏風,熟悉的密不透光。

唐有容被遮掩的看不見一點身形,他道:“在下有一事相求,群策會上,關於對狄人的處理問題,崔小姐見解不俗,隻可惜當時沒能說完,不知現在可否為在下解惑一番?”

“當然可以!”清熙豪邁道:“不過,我也有一事相求!”

唐有容,“崔小姐但說無妨。”

“能不能把對麵屏風撤掉?”清熙真誠道:“我好像是在對著靈棚說話,怪不習慣的。”

唐有容答應了。

他帶著那頂把他裹得嚴嚴實實的帷帽走出來,放下手裏的小坐墊,端正的跪坐在屏風前。

盤著腿做的清熙默不作聲地撓撓臉,在中華民族數千年來麵對草原遊牧民族的漫長曆史中,挑選一些處理辦法,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唐有容。

唐有容靜靜聽著,時不時提出的幾個問題都鞭辟入裏,直指要點。

清熙感歎道:“你才應該去下麵辯論!”

唐有容笑道:“才華淺薄,不敢顯露。”

他投桃報李道:“崔小姐指點之情,在下沒齒難忘,如果崔小姐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請盡管說。”

清熙毫不客氣,照單全收了他的謝意。

這可都是中華民族一代代人總結的寶貴經驗!她如此無私的告訴了唐有容,他當然應該感謝她!

清熙便說了自己打算去官府擊鼓鳴冤,強行退婚並且抹黑慕容裕的計劃。

她道:“月下坊來往皆是權貴,請你幫我引導一番輿論。”

“並非在下不願意,”唐有容清朗的聲音中卻帶上了些許為難,“恕我直言,崔小姐這法子,成功率很低。”

清熙這個很樂於吸取別人意見的人,她挑眉請教道:“請說。”

唐有容道:“崔小姐與端王的婚事乃是聖旨賜婚,當今聖上的脾氣並不寬厚,不會允許崔小姐悔婚的。”

當今的脾氣哪裏是不寬厚這麽簡單的?

完全能說一句,殘暴不仁獨斷專行不容置疑。

清熙能求來賜婚,已經是用了鎮國公大半輩子鎮守沙場的功勞了!當今絕不會收回自己的旨意,更不可能允許清熙悔婚。

別說是慕容裕的人失敗了,就是成功了,清熙是要死了,也得先結了婚,被抬進端王府再死。

清熙:“……”

這皇帝這麽凶殘的嗎?

唐有容歎息道:“陛下是正宮皇後所出的先皇嫡子,從小受封太子,地位穩若金湯。可他上位時,殺了不少對他毫無威脅的兄弟,手段殘暴酷烈。”

“陛下這些年身體日漸虛弱,疑心病越來越重,連膝下皇子都壓著不準出宮。現在全國的目光都放在邊關的戰士上,鎮國公萬眾矚目,又有兵權,看似榮耀,實則如同烈火亨油,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唐有容道:“崔小姐應該更謹慎一點,如果當今覺得你的做法抹了他的麵子,可能會做一些你很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清熙沉默,半餉不甘不願的承認:“你說的對。”

清熙很聰明,腦子活主意多,可她畢竟穿越前年紀也不大,又沒有獲得崔清熙的記憶,行事手段總是靠近原先現代的風格。

她不了解封建王權的殘酷和可怖,甚至能自己寫上一本謀反專用五三,輕輕鬆鬆的去給七公主看,申請加入公主的謀反部隊。

她將這些看的太簡單了。

如今唐有容點醒了她。

想要退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隻是一個普通的閨閣弱女,確實是該另做打算,多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