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絳被鎮住了。

他知道這八成是苦肉計,可他眼前的少女,發絲淩亂,裙子缺了一截,杏仁眼中盈著淚,鼻子上還有一道擦傷……

高絳張口,想要訓斥她幾句,說出的話卻是,“別哭了,快上來。”

清熙被扶著,上了高絳的馬車。

離得近了,高絳才發現清熙身上的傷遠不止他剛剛看到的那些。

手上的青紅,臉上的擦傷……林林總總,淒淒慘慘戚戚。

高絳從暗格裏找出藥,道:“伸手。”

清熙乖乖的伸出一雙白如牛乳,柔弱無骨的手。

高絳執著她的手,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上藥。

他的手和清熙截然不同,高絳也很白,但它的白像牆灰,像瓷器,是冷的沒有一點溫度的白。

手指修長如玉,骨節分明

手掌又大又冷,托著清熙的手像一個涼絲絲的冰盤,夏天解暑肯定特別好用。

清熙好奇的捏了捏高絳的手指,感歎道:“哇!好硬!和我的一點也不一樣!”

確實是不一樣的。

清熙溫暖又柔軟,掌心的肉尤其多,軟軟彈彈當時貓咪的肉墊。

小姑娘捏著他的手指也是軟乎乎的。

高絳:“……老實點,別鬧騰。”

他的神情實在是冷若冰霜,清熙乖放開了手,想了想,又把高絳的手擺回自己麵前,再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擺回之前上藥的姿勢。

然後得意又邀功的朝著高絳笑。

高絳不理她,仔細上藥。

他神情凝重,執著藥匙的手極為穩定,沒有一絲顫抖。

但是,

清熙看著手上鋪的厚厚一層藥膏,陷入了沉默。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這隻手上好像隻有一點小小的擦傷?

高絳還在繼續自己的工作。

他拿起來幹淨的細紗布,細細的繞過清熙的手掌,纏的一隻纖細的手活像一隻熊掌。

清熙一本正經道:“請不要過度包裝。”

她將自己的手抽回來,舉在眼前,就這一個輕微的動作,細紗布全散開了。

清熙又動了一下手。

雪白的紗布上沾著些許膏藥,飄然而落。

清熙和高絳大眼瞪小眼。

係統都無語了:【他這不是完全不會包紮嗎!】

清熙充分相信他此前從來沒有給人上藥包紮過。以公主殿下的尊貴,不做這些瑣事也正常。

清熙真誠道:“或許,我們可以換一個人來包紮。”

比如讓清熙自己來,她皮慣了,處理這些小傷口很有經驗。

高絳不語,他誤解了清熙的意思,他身邊並沒有宮女隨伺,都是一些男人,他並不太想讓這些人來給清熙上藥。

他周身氣壓顯著相降低。

清熙彎腰湊近他,像個小動物一樣,用自己的腦袋頂了頂他的胸膛。

淡定哄道:“我是怕累著姐姐了,畢竟姐姐對我這麽好!我手上厚厚的藥膏,都是姐姐對我的愛意!”

高絳瞪著這個毛茸茸的腦袋,耳朵紅了。

清熙乘勝追擊,“所以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附贈不靈不靈的期待眼神,和甜甜的笑容。

高絳頭昏腦脹,愣愣點頭。

清熙利索的處理了她能解決的傷。

但還有一個最嚴重的傷在背部,當時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個成年男性的一掌,劈的她兩眼一黑喉嚨一甜,背上一直在痛。

清熙轉過身體,側對著高絳,開始扒自己的衣服。

她理直氣壯道:“姐姐,你幫我看一下我背上的傷。”

“……!”

高絳飛速伸手拉住清熙的衣服。

對著清熙滿眼不解的目光,他頓了頓,又頓了頓,也沒能從一腦袋漿糊裏麵挑選出合適的詞句糊弄人。

幹脆板起臉,外強中幹道:“不許!”

清熙滿腦袋問號。

很快,馬車到了慈悲堂,高絳翻臉無情,將清熙趕下馬車,獨自離開。

顧瑟瑟心疼的要命,跑前跑後的為清熙上藥,又叮囑道:“你背後的傷需要靜養,這幾天就不要來慈悲堂了,好好在家裏呆著。”

清熙一口答應。

係統緩緩道:【你是否覺得這個對話非常眼熟?】

數天前,弘法寺,清熙和高絳上演了一模一樣的劇目。

清熙一本正經道:【人生就是一場輪回,人類的本質就是複讀機,這沒什麽可稀奇的。】

清熙回家養傷,卻一點都沒閑著,每天都在腦海裏翻原著,尋找慕容裕的蛛絲馬跡。

她,清熙,非常記仇。

她問係統:【你說,我把他套麻袋打一頓怎麽樣?】

【祖宗,】係統道:【咱們等你傷好了再造,行不行?你現在這個戰損狀態,我怕你一出去就給人拿下了!】

【那你就不懂了,】清熙道:【這就叫趁他病要他命!】

係統無語。

皇天不負有心人,真讓清熙找到了一個好機會。

第二天,清熙美美出門,直奔月下坊。

係統:【記不記得你答應過的那些話?】

清熙淡定道:【人生就是一個輪回。】

找原著的描述,這幾天慕容裕會去月下坊,招攬人才,嗆聲情敵。

劇情線中,這個時間段裏慕容裕和顧瑟瑟如膠似漆,甜蜜恩愛。

慕容裕的謀反大業也是順順利利,發展的如火如荼。

月下坊的群策會,就是他招攬人才的渠道之一,他還會定期在月下坊開座談會,招攬英傑。

這一次的群策會慕容裕,結識了一個智多近妖的謀士,為他出謀劃策良多。

清熙當然要攪黃。

她到達月下坊的時候,群策會已經接近尾聲。

正中間的高台之上,剩下兩名辯手,坐而論道,侃侃而談。

他們的身前擺著許多玉如意,是來自樓上貴人們的邀請,玉如意的數量,意味著辯手們得到了多少觀眾的認可。

今天的題目是關於邊疆的戰事。

北邊的狄人是大盛的老鄰居和老對手,他們是草原上能征善戰的遊牧民族,每年冬天都會到邊境騷擾一番。

而每當大盛落魄之時他們就會攻城掠地,深入大盛的腹地。

幾十年前,狄人強,而大盛衰,大盛甚至派出公主去和親求和。

直到當今天子天成帝登基,國力日強,現任鎮國公,就是清熙的父親駐守邊關,征戰數載,眼看就要將狄人徹底打敗。

可勝利之後,如何處理狄人,保後代百年安穩,朝上一直爭論不休。

這兩名辯手正在討論如何處置降兵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