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記

【01】

皇帝越征最近很頭疼, 一看到宴示秋這個太子太傅還覺得有些心虛。

因為前段時間,越浮鬱又一年的生辰到了,越征想著越浮鬱年歲也確實不小了, 這婚嫁之事還是不能由著他任性、當得議起來。

於是越征叫來越浮鬱, 先是和藹的關心了一番他的近況, 然後提起:“阿鬱可曾想過, 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太子妃?”

越浮鬱便直接了當回道:“兒臣已有心儀之人。”

越征一聽很是高興,追問是誰,想著隻等越浮鬱說出名字身份, 他便馬上下旨賜婚, 讓東宮也熱鬧熱鬧。

但越浮鬱麵露難色。

難得看到越浮鬱表情不冷冰冰的樣子,越征更加和藹:“阿鬱大可放心說來, 便是那女子出身不好也無妨, 畢竟是你頭回說出的心儀之人,縱然給不了太子正妃的名分,父皇也可賜婚給一個其他貴重的位份。將來再為你挑選一位性情溫平的正妃, 定不會委屈了你心儀之人。”

越浮鬱聞言卻是目露不愉, 很是嫌惡:“我隻要他一個,絕不會有其他人。”

越征沒拿越浮鬱的話當真,想著年輕人剛有了心儀之人, 一腔熱血必然都是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越征順著越浮鬱的話點了點頭:“好,那阿鬱究竟心儀何人?”

越浮鬱便又躊躇著不肯說出,磨了許久,他才一臉無望的說出了宴示秋的名字。

……把越征驚得失聲許久。

越浮鬱卻是仿佛沒有發現越征受到了驚嚇, 在這個父皇麵前難得有傾訴欲的滔滔不絕說了下去, 說他早就對宴太傅動了心思, 但宴太傅光風霽月不可攀折, 他隻能一直憋在心裏。傾訴完了,越浮鬱還有些期待的看著越征,問他剛剛說的賜婚是當真嗎?

越征:“……”

越浮鬱素來無法無天,近兩年本已經穩重許多,越征是萬萬沒想到他在婚事上也能這麽離經叛道。

於是這天,越征煞費苦心“勸熄”了越浮鬱躁動的心思,再三告誡他不要同旁人說起他對宴太傅的覬覦之心。越浮鬱聽了,又傾訴說不想宴示秋搬走、怕宴示秋將來成親,把越征聽得頭疼不已。

越浮鬱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樣,就這樣對越征告了退。

回了東宮,越浮鬱才一變臉,笑盈盈的將宴示秋摟在懷裏,同他說剛剛故意嚇越征的那一遭。

若是同越征說,他和宴示秋兩情相悅,那越征必然會想方設法拆散、甚至不惜對宴示秋動殺心。但反過來,說是他越浮鬱苦苦相思,對宴示秋這位太子太傅求而不得,那越征隻有頭疼掩瞞。又念及越浮鬱的性情,越征往後想來不會再動給他賜婚的念頭,也不敢安排宴示秋的事,怕不小心就叫越浮鬱炸了。

“其實,我也不算說謊。”越浮鬱對宴示秋麵露可憐,“早之前,我確實是對老師苦苦相思求而不得。”

自從宴示秋也同越浮鬱剖白了心意後,越浮鬱就不再故意避開“老師”這個從前總喊的稱呼了。

時不時叫老師,時不時又喚素商,左右都是他愛的宴示秋。

……

那之後,宴示秋也曾被越征叫到禦前去過一回,宴示秋隻當什麽都不知曉、也沒聽出來越征的試探,一副清雅如玉的模樣。看得越征反倒生出一些心虛來,一想到越浮鬱在覬覦人家這麽一個謙謙君子,還故意妨礙人家姻緣,越征就覺得頗有點作孽。

【02】

景平二十五年春,皇帝越征突發惡疾,纏綿病榻之際命太子越浮鬱監國。

年末,景平帝越征因病崩逝,東宮太子越浮鬱順應正統登基。

新帝即位第一件事,便是著禮部準備他的婚事。

這個旨意,讓朝堂之上炸開了鍋。

畢竟越浮鬱還是東宮太子的時候,就有過不少朝臣上書建議過選冊太子妃之事,但一直都沒個動靜,當時素來偏重東宮的先帝越征也不知為何越來越不著急。

朝臣們心目中的越浮鬱都快和清心寡欲掛上鉤了,結果新帝一登基就說要立後大婚?!

於是大臣們私下裏悄摸著討論,說新帝必然是早就有了心上人、但這個心上人不被先帝承認,於是此前一直拖著不婚的新帝這會兒能當家做主了,馬上就要成婚。

大臣們翹首以盼,等著越浮鬱宣布到底是要立誰為後。

沒成想,兩日後越浮鬱拿出了畫像,說畫上人便是準皇後,待帝後大婚當日再讓眾臣們見到真人。

看清畫像,朝堂之上再次炸鍋。

“荒唐!!!”

“這……這這這!這畫像上分明是個男子啊!”

“那是重點嗎?!”

“我當是未認錯吧……這畫中人分明就是宴太傅啊!”

“荒唐至極!冒大不韙!欺師滅祖!”

“居然是宴太傅!怎麽會是宴太傅!縱然宴太傅容貌驚絕出塵,芝蘭玉樹氣質如雪,並且譽滿天下久負盛名……雖然聽上去很有為後之風,但他畢竟是男子啊!還是曾經的太子太傅、如今的太傅,可是陛下的老師啊!荒唐!太荒唐!”

……

朝中吵個不停,禦史的奏疏一封封雪花似的堆到新帝的禦案前,文武重臣時常請見、每每開頭便是求陛下收回立後旨意。

有大臣見宴示秋一直沒有露麵,便思維發散揣測起來,懷疑其實宴示秋也不想做這個皇後、是大逆不道的新帝想要硬來。

於是有的大臣想法設法要“解救”可憐的宴太傅,最後被越浮鬱丟出了宮城。

還有的大臣跑到宴示秋的祖父祖母麵前,試圖讓他們去跟越浮鬱和宴示秋講大道理、讓越浮鬱收回成命。宴誦雲淡風輕照常按時點卯應衙,江荇泰然自若該授課授課,仿佛大越第一位男皇後不是即將出在他們家。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宴誦和江荇統一的對外口徑。

……

其實成婚這件事,宴示秋起初也有些意外,越浮鬱為了給他個驚喜,甚至沒有提前與他說一聲。

“……還好,沒變成驚嚇。”宴示秋初聞後如是說道,“就是可憐了朝中的大臣們,估計被嚇得不輕。”

越浮鬱見宴示秋似是算不上驚喜,便反思了下,然後同宴示秋反省:“我以後再不會衝動行事了,這樣的大事一定和你先商量……老師是不是不大喜歡皇後這個身份?那,要不老師來做皇帝,我給老師做皇後吧!”

宴示秋拿他沒轍:“皇位是大白菜嗎,還讓來讓去的……皇後就皇後吧,左右我做了大越朝最年輕的一位探花郎,最破例最年輕的一品重臣,也不差這麽個最驚世駭俗的男皇後頭銜。”

越浮鬱便接著興致盎然拿出一冊新書與宴示秋交流:“素商,今夜我們學這個好不好?”

宴示秋看著越浮鬱手裏的書,偏過頭頗為不忍直視。

兩年前先帝越征送給越浮鬱的那箱子生辰禮,裏邊但凡他倆能學的,如今算是一本不落的都被越浮鬱和宴示秋“學”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