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浮鬱借著宴示秋的力勉強站起身, 他幾乎是用半摟的姿勢將宴示秋推到衣櫥裏的那個紅木箱前的。

紅木箱這會兒也是開著的,越浮鬱一手抓著宴示秋,一手伸手去拿箱子裏的東西, 聲音有些含糊的說著:“老師你看, 這些都是你給我的寶貝, 我都好好收著呢……”

越浮鬱站不大穩, 宴示秋怕掙紮起來傷到,隻好任由越浮鬱這樣親近的姿勢。他垂下眼去看紅木箱裏的東西,然後有些怔愣。

確實如越浮鬱所說, 箱子裏的東西都是宴示秋曾經給他的。

那些年節時隨著祝福一起給出的紅封, 有的紅封上用了宴示秋自己做著玩的蠟封的口,有的紅封上還有宴示秋親手落的字, 這些紅封整整齊齊放在箱子裏, 居然都沒有打開過。

除此之外,還有宴示秋每年在越浮鬱生日時送出的九連環,或是平日裏隨手送的小玩意, 但凡是能存放的, 都在這口碩大的紅木箱裏。

越浮鬱自身後半摟著宴示秋,聲調漸漸有些半夢半醒:“……我本來不想給老師看的,以前一直都沒有給老師看……怕老師笑話我小家子氣……可是如今老師厭棄我了, 再不給老師看,以後許是都沒有機會了……老師,你是不是再不會原諒我了?”

宴示秋神色複雜,許久沒有開口回應。

越浮鬱就垂下了頭, 安靜的靠在了宴示秋的肩上, 手上也不知何時從半摟變成了直接從身後將宴示秋摟入了懷裏。越浮鬱醉了酒, 腳下有些站不穩, 這會兒他抱著宴示秋,幾乎卸了一半的力都靠在宴示秋身上,兩人之間的距離因此也更加貼近。

越浮鬱在宴示秋身後,麵前又沒有鏡子,宴示秋瞧不見越浮鬱的神情,隻又過了會兒,他才緩聲開口詢問:“見昭,告訴我,你現在是在作戲嗎?”

故意醉酒賣乖賣慘、要他原諒,越浮鬱以前不是沒有這樣做過。

當下,聽到宴示秋的問題,越浮鬱好似愣了一下,他抬起了擱在宴示秋肩上的下巴。

餘光裏,宴示秋看見越浮鬱好似歪了歪頭。

然後越浮鬱站起身,雙手抓著宴示秋的胳膊將他轉了半圈,將彼此之間的距離變成了麵對麵。

越浮鬱沒有回答,一雙算不上清明的眼靜靜的看了宴示秋幾息,然後他抬起手解開了宴示秋身上被胡亂裹著的披風,再抖了抖、仔細疊好了,又越過宴示秋將披風放回了紅木箱中。

宴示秋靜靜的看著越浮鬱的舉動,直至披風被放回箱子,宴示秋驟然回想起來了這件披風的來曆……這件披風是他的。

初識那年,他曾穿著這件披風和越浮鬱一塊兒去秋獵。後來在圍場中,他為了救落水的越浮鬱脫下了這件披風,將越浮鬱從水中帶出來後,這件披風曾短暫的蓋到越浮鬱身上過。

再後來,這件披風就不見了蹤影。宴示秋那時沒有在意過一件披風,未曾想到竟是被越浮鬱收了起來。

或者說,是藏了起來。

像個寶貝一樣藏在衣櫥的箱子裏。

宴示秋一時發怔,心緒難平。他看著越浮鬱滿是醉意的臉,又想到剛剛自己問出口的問題,無端便生出了些不友好揣測了越浮鬱的歉意。

“見昭……”宴示秋想勸越浮鬱先睡一覺,醒醒酒了,之後他們再好好聊聊。

但他剛開口喊了越浮鬱的名字,就見越浮鬱合上了紅木箱,然後微微側身抓住了他的手。

越浮鬱用了不小的力道,宴示秋猝不及防被他帶著往前走出去了一段。

“見昭?”宴示秋蹙了蹙眉。

待發現越浮鬱是拉著他在往床榻方向走後,宴示秋眉頭蹙得更厲害了。

越浮鬱卻是鐵了心抓著他不放,直至來到床榻邊,他竟是徑直將宴示秋推搡倒到了**。

“越浮鬱!”

越浮鬱在宴示秋的疾言厲色中壓下身,他還是扣著宴示秋的手腕,彼此對視間,越浮鬱有些悲哀的笑了一下:“……老師,你是不是……從此往後,再不信我了?”

宴示秋緊抿著唇。

越浮鬱就驟然吻了下來。

宴示秋感受著唇上近似侵襲、很是強硬的親吻力道,驀地瞪大了眼睛。他動了動手腕,掙紮不開,剛剛在衣櫥前還無力不穩的越浮鬱這會兒也不知從哪兒橫生出的野蠻力道,宴示秋皺著眉,剛想要動腳,又被越浮鬱摁住了。

重重的吻後,越浮鬱貼著宴示秋的唇,輕聲呢喃著喊:“老師……我不想騙你的。”

“我其實,很想硬搶,把老師強行鎖在身邊,但……我又不想惹老師不高興,我怕……”

“……老師,我骨子裏就流著一道作孽造惡的血……你不喜歡,我就藏著,我騙你,利用你的心軟,利用你待我的好,強硬不行我就軟著搶,和宴府搶你,和你祖父祖母搶你……和你自己想要離開的心思搶你……我當真不想騙你的,可我……”

“我要怎麽才能留下你呢?”

“我不想讓你對我失望,可還是沒藏好尾巴,讓你發現了,讓你厭棄我了……”

聽著越浮鬱的聲聲呢喃,宴示秋心頭更加酸澀。越浮鬱如今這個模樣,不是宴示秋想要看到的。

宴示秋動了動唇,想要說話,但他和越浮鬱此時貼得過近,他就是一動不動不說話都時不時會被越浮鬱貼到唇,此時稍微有點動作,便像是成了他主動去貼越浮鬱似的。

微微遲疑過後,宴示秋還是接著啟唇出了聲:“見昭,老師未曾厭棄你。”

越浮鬱聞言卻是眨了眨眼,再開口時語氣有些故意的惡劣起來:“老師不怪我嗎?”

“即使我騙了你那麽多回,讓你總為我操心,你也不怪我嗎?”

“即使在建陽府的驛館裏,我借著給你做解藥的機會,一而再的欺負你,把你弄得髒髒的,身上全是紅痕,醒後難受不好走路,隻好總待在屋子裏若無其事的不走動……你也未曾怪我過嗎?”

“即使我剛剛對你摟摟抱抱,將你扯到**壓著,還親你咬你,你也不怪我嗎?”

“老師,你午夜夢回時可曾夢見過去年建陽府驛館裏發生過的事?我夢到過,夢到過很多次,老師不讓我舉止親近後,我隻能靠著那些夢飲鴆止渴……夢到得太多,很多細節就愈加清楚,我記得那夜老師咬著我不放,一邊罵我太橫衝直撞,一邊又掉著眼淚說不夠……”

聽著越浮鬱嘴裏的話越說尺度越大,宴示秋閉上了眼,輕聲道:“混賬。”

越浮鬱驟然停下了話語。

稍許之後,越浮鬱將唇湊到了宴示秋耳邊:“老師,你說了的,未曾厭棄我,我當真了的……老師說的每一句話,我都當真了的。”

“我剛剛突然想起,老師那年說的可真有道理……夫子循循然善誘人……”

“老師當真善誘人,學生欲罷不能。”

聞言,宴示秋啞然。

他睜開了眼,看著還壓在他身上發瘋的越浮鬱:“……這句話,我當初教你的可不是這個意思。”

越浮鬱便笑:“學生愚鈍,如今隻能領會到這個意思。”

宴示秋:“……”

越浮鬱突然又吻了下來,這次的吻很輕,但格外黏糊,柔柔的不斷落在宴示秋唇上。宴示秋被親得有些發暈,下意識啟唇想要出聲製止越浮鬱,但這一啟唇,便叫越浮鬱抓住了機會,舌頭靈巧的勾住了宴示秋的,於是這一連串的吻更加深入起來。

宴示秋目光有些迷亂,心緒更是雜亂。他明明隻是聽說了越浮鬱喝了半日酒,怕他喝出問題來,所以過來看看……怎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這個柔和的吻過後,越浮鬱的瘋勁兒好似被封印了起來,他又一次同宴示秋道歉,眉眼乖順。

“老師,對不起。”

“我錯了,我混賬,我剛剛不該說那些話,汙了老師的耳朵。”

宴示秋看著越浮鬱,很是無奈:“積極認錯,屢不反省,下次還犯?”

越浮鬱抿了抿唇,還是說:“我知錯了,老師別不要我……”

宴示秋輕歎了聲,心想下次還犯的何止是越浮鬱,他也是一樣,明知道這樣不好,但隻要越浮鬱放低了姿態放軟了語氣、可憐巴巴的求他,他就忍不住動搖,氣性不長久。

“你先起開。”稍許之後,宴示秋動了動手腕。

但越浮鬱還是抓著沒放,人也沒起身的意思。一動不動,但眉眼更加乖順起來:“老師,我不想起開。”

宴示秋:“……你氣死我得了。”

“不要,我想老師平安順遂。”越浮鬱卻是口舌更加靈敏。

他甚至一臉溫順的垂下頭,再次叛逆的親了親宴示秋。

宴示秋輕聲罵他,還是那句:“混賬。”

越浮鬱嗯了一聲,貼著宴示秋的臉頰說:“老師……我改不掉了。”

“我還是愛你,我就是愛你,改不了,也不想改。我騙你了,我沒覺得愛你是一件錯事,我沒想過要改。”

“老師……你改好不好?我改不了,換你改好不好?”

“你改一改,不要再拿我當學生,你試試把我當成愛慕你的人,你試試也喜歡我……一個人想要和另一個人廝守永遠、會有從身到心的欲望,這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