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魚嘴大張著嘴, 仰天大笑,若是它有手腳,便是昂首挺胸叉腰的驕傲模樣了。

眼見最後一根束縛絲線被咬斷, 魚嘴衝著周圍目光陰鬱的雕像甩了甩背後, 向下魚躍融入到溫瑜的身體中,成為丹田中少量澄澈金色的六邊瓷磚的一部分。

溫瑜站在那裏,耳邊仿佛有大海衝刷沙灘的海浪聲,“刷啦——刷啦——”的聲音下, 仿佛連心靈都被滌**,端方君子的眸光漸漸澄澈明朗。

像是有一束微光驅散了一直籠罩在腦海中的淡淡迷霧, 腦中前所未有的清明,這短短幾天中, 一切不合理之處都通通有了解釋,所發生的一切都被瞬間串聯。

如同黑夜中被點起的電燈, 開關按下,瞬間一個接一個亮起。

係統驚喜叫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現在我終於不傻了!講實在的,我之前每次和你說話,我都覺得我不應該存在, 生怕你把我給人道毀滅了。】

溫瑜以指節抵額,唇邊緩緩溢出一絲笑意:【其實,這兩天,我一直把你當做我的第二人格。】

係統鬆了一口氣,內視之下追根溯源:【你就是被萬廣海口中所說的陰邪之法給控製了,巫振鋒還給你下毒了,幸好你那天試用了妙手回春, 咱們才終於解放。】

【而且, 】它瞅了瞅正被圍問重要的巫振鋒:【你雖然被控製了, 但還保持了一個任務者優良的品質,讓事情朝著你想要的方向發展了。】

【順便提一句,】係統補充道:【曾經有五個任務者死在了這裏,有毒殺有擊殺,都是這個時間點。】

溫瑜收回想要邁出的腳,幾乎是有些隨意地倚在蓮池旁的木欄上,她目光淡淡,看戲一般悠閑:【現在,都過去了。】

【萬廣海、巫興謀與巫振鋒對上,狗咬狗必須要死一隻,而原本歸屬於沐顏的雕像承繼者力量和禦獸宗勢力,現在,她已經沒有染指的資格了。】

【我們看戲就好。】

巫振鋒被眾人圍住,因著曾經的控製,這些人最多就是質問和推搡,並沒有實際動粗,他也沒有動用靈力,隻是竭力維持著一個焦頭爛額的被誤會的宗主形象:“各位,請安靜一些,你們說的,巫某實在是不明白,不如我們坐下好好談談。”

自然是沒人聽他的話。

巫振鋒任他們推著,將額頭上逼出幾滴汗,竹兒就在蓮花池底,陽光會毀損她的身體,不到萬不得已,巫振鋒並不想開啟蓮花池的陣法。

就在這空檔,他對上了溫瑾的眼,黑滲滲的,像是沁了水的玉珠,在陰涼黑夜中又添上一絲涼意,毫不掩飾地展露著玩弄和笑意。

他在看戲!

巫振鋒眸光如利劍,倒射回去,這一刻,他的背脊爬上涼意,難道,從最一開始,溫瑾就沒有被控製住?

他根本就是裝作被控製,讓他放鬆戒備,反過來請君入甕,將他一步步推入到如今的深坑。

而巫振鋒也發現了一個被他忽略的事實,溫瑾在這裏,他什麽事都沒有,那溫瑜呢?

承繼者的預言並不是虛假的,那確實是跟隨禦獸宗每一任宗主傳下來的密言,巫振鋒利用這預言控製門人,但在必要的時候,也會說謊說這都是編出來的以摧毀不安定門人的信念。

他將預言玩弄鼓掌間,因為萬廣海派徒弟沐顏冒認承繼者身份而惱怒,對於“溫瑜是承繼者”的話語同樣嗤之以鼻。

或許,他玩弄雕像力量太久了,以至於連自己都忘記了,這雕像最初的存在是為了什麽?

而現在,僅僅兩個時辰,諸般布置緩緩崩塌,心血大廈搖搖欲墜,饒是巫振鋒心思深沉,也難免心中惶惶,莫非,溫瑜真的就是大人預言中的承繼者?

她會成為禦獸宗真正的主人,奪走他建立起來的一切?奪走竹兒的性命?

不,他不允許。

親獸之體已經獲得,竹兒恢複正常的日子近在咫尺,四百年的等待和辛苦將成正果,他不允許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毛孩子,毀掉這一切。

一枚靈光棋子現於掌中,巫振鋒毫不猶豫地捏碎。

如今,想要反轉局麵,隻有請老祖出山了。老祖一生守護禦獸宗,無論他做了什麽,老祖定然也會優先保全禦獸宗,甚至處理得當,能將此處之人盡數控製也有可能。

到時候,他第一個要取溫家兄妹的首級。

係統:【宿主,巫振鋒在瞪你呢。】

【說明我做得好。】溫瑜笑笑,掬起一方蓮葉,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蓮葉之下,沐顏和袁霄兩人身上染血,昏迷於此。

此刻再回憶淩朗原的話,顯然巫振鋒早有準備,他們兩撥想來破陣的人都受到了陣法的攻擊和反噬,而看沐顏和袁霄周圍的水罩,這還是淩朗原有良心,將重傷昏迷的兩人安置到了這裏。

沐顏在這不稀奇,隻是袁霄這條魚怎麽死灰複燃了?

【係統,這段時間冰晶靈氣的詳細變化,整理一份,天亮後交給我。】

剛清醒就要交作業,係統癟著嘴,鴨子一般悶悶不樂,但它心裏有譜,知道溫瑜要的,一定是有用的,麵上表達不滿博取同情分為以後攢人品,實際手腳很是利索,立刻開始調出過往波動進行收集查證。

溫瑜看著它忙碌的小腦袋,目光微沉。

這次被控製,有點不對勁。

她受困於溫瑾身體和世界法則,能被巫振鋒暫時控製也許情有可原,可為什麽係統也會被控製呢?

係統,不應該是來自更高維度的力量嗎?不應該是完全脫困於這個世界的影響嗎?

在過往的129個世界中,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到底是巫振鋒依賴控製的雕像力量有問題?還是……係統有問題?

另外,在這次被控製中,盲了心智的她,與浮生若夢中負麵被放大後的那個她,性格很相似。

原來的她,在那個被遺忘的過去的她,會是這樣一個性格嗎?

“溫城主。”紛亂之外,有人走了過來,他勁裝虎紋,身材高大,說話粗聲粗氣:“你在這倒是很清靜。”

不遠處,夜不醒為首的賓客已經發現了那些宗主的不對勁,在巫振鋒的求助下,正出手將他們控製住,因為考慮到不能傷到他們,又要顧忌巫振鋒暗箭傷人,頗廢了些功夫,場麵也有些混亂。

溫瑜回神,她笑意淡淡:“我並不喜歡吵鬧。禦獸宗之事今日會有定論,我在不在那裏,並沒有什麽關係。”

韓勝看著他,很想說,我們之所以在這裏,禦獸宗之所以這樣,和你可關係大得很。

可看著溫瑾仙人之姿,神情冷清的模樣,就覺得直接說顯得自己太沒有文化,也莫名冒犯了對方似的,可這話在肚子裏翻來覆去倒了三遍,也沒有轉化出一個美言般。

我果真是沒有文化。

韓勝長長歎了口氣,末了一拱手,很是認真地行了個禮,說道:“溫城主,鄙人乃靈馭門宗主韓勝,禦獸之人,對千年前馴服靈龍的親獸天才都心生崇拜,對傳說中的龍骨玉髓笥都心如朝聖,可否請溫城主拿出棋笥,讓在下品鑒品鑒?”

溫瑜:……

她微微揚眉,這韓勝是追星追到她門口來了嗎?

韓勝麵對溫瑜的目光,這個被十幾頭烈虎獸圍著都麵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卻腿肚子打轉抽筋,很是緊張。

剛剛那段話,是他從無雙拍賣會期間聽說了龍骨玉髓笥的消息後,特意找教書先生打好草稿背下來的話,身上各處有小抄,一有時間就拿出來背誦複習,導致現在靈馭門人見人都不叫在下了,直接也都自稱“鄙人”了。

韓勝當年能入修行和禦獸一脈,也是因為偶然得到了一本殘破的手劄,就是那位姓巫名振海的天才前輩的,自此奉若至寶,潛心修煉。

他與禦獸宗不對付,除了禦獸門紋衝突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就是他認為現在的禦獸宗早就背離了前輩的理念,所以當初前輩才會黯然離開,而他要用靈馭門去做前輩真正的傳承。

龍骨玉髓笥,也是韓勝一直在尋找的。

因此,在聽到消息時,他就馬不停蹄地先趕去海角城,再趕來禦獸宗,半路收到請柬被刺激一波,來了先跟巫振鋒日常掐架,等掐完了溫瑾也有空閑了,這才立刻抓住機會套近乎。

韓勝盡量說得穩重,因為他聽說溫瑾是知書守禮之人,所以生怕自己說話不好聽冒犯對方。

如今更是連呼吸都屏住,像是等待刑期宣判的堂下凡人一般,心髒猶如雷鼓。

“若是能摸……不,隻要能遠遠看一眼就可以,溫城主放心,在下,不不,鄙人絕對沒有貪圖之心,隻想看看。”

溫瑜笑著看他。

會緊張、偶爾會說錯話的好人,總是比長袖善舞、黑心黑血的壞人,要可愛得多。

可惜,臉不好看的情況下,世人並不會喜歡這樣的無措,而長袖善舞滿口甜言的人,也往往更得人喜歡。

她眸光往禦獸宗的後山方向一掃。

據說,禦獸宗有一位鎮宗老祖,已有千餘歲,修為已達合體,常年於後山閉關,不問世事。但禦獸宗一旦麵臨生死存亡,他便會出山護宗。

這人,在書中也隻是被人提起過,並沒有實際出現。

而剛剛,巫振鋒明顯傳遞了什麽信號出去,那位老祖還沒有什麽動靜,顯然並不覺得,這是什麽生死存亡的時刻。

可是,一個宗門全部的醜惡和流膿全部掀開,連修真界秩序都足以顛覆的真相,怎麽可以有人缺席呢?

巧的是,她不想動,而恰好有工具人送上門。

“韓宗主,想看棋笥沒有問題。”溫瑜笑笑,聲音溫和。

韓勝還在支支吾吾地憋詞,聞言眼睛亮了亮,凶戾麵容都柔和了幾分:“真的?”

溫瑜:“隻是……”

他立刻緊張:“隻是什麽?”

溫瑜衝韓勝勾勾手指,在他靠近後,她聲音壓低:“隻是那位禦獸天才就在此處,韓宗主難道就不想見見嗎?”

“這可是絕不會再有第二次的機會。”

*

“巫振鋒我與你勢不兩立!”

一聲怒吼聲壓住了所有的吵鬧和紛亂,眾人紛紛一驚,唯獨巫振鋒反應迅速,召出禦獸鐮迎擊,“鐺”的一聲,擋下了韓勝的迎頭一擊。

可隨即,巫振鋒口吐鮮血,麵色委頓,竟現出幾分衰敗之象,那勢均力敵的一擊,仿佛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鮮血還未滴落,就化作蒸騰飛灰。

他抬起頭,雖是看著韓勝,可視線的落點,卻是他身後的溫瑾。

而佳佳公子,不似往日溫和,甚至眼神中還有幾分嘲弄,他眼神極冷,高不可攀,微微張口——

“不用謝。”

“摯友。”

無聲的口型,明明是笑著的,可是巫振鋒卻覺出了幾分毛骨悚然,他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僅小看了溫瑾,還惹錯人了。

雖不知溫瑾做了什麽,但韓勝此舉,明明就是想讓老祖出山。

這本是巫振鋒想要的,可現在,他隻覺得,那會導向更可怕的結果,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他並不想看見。

顧不得受傷虛弱,也沒了往日持重,巫振鋒幾乎是有些慌亂地看向後山方向,一節獸骨戒彈出,那是對老祖傳達安全無事的信物,可飛到中途,卻被一道靈光打下。

巫振鋒轉頭,正對上收勢的溫瑾。

是他出的手。

可為什麽?

但這已不是他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森然靈壓罩於周身,不見天空的黑夜似乎更深更壓抑,靈氣像是排斥一般,紛亂駁雜,壓得人動彈不得,站立不穩。

隻有低下身去,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合體期,與天地靈氣同源同體,不是此前單純的吸取和控製,而是真正的交流和融合。

靈氣運用,融會貫通,真正的想我所想,用我所用,隨心所欲。

以蓮花池為中心,鬧劇現場的人一個個都支撐不住,盡皆低下身去。

而人們方才醒悟,那傳言中的禦獸宗老祖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已經突破了化神,到達了恐怖的合體期。

合體期,便有了飛升上界成神的可能。

但同時,也將受天道壓製,雖可和此間靈力溝通,但天地靈力已經不足以滿足合體期修者的需求,所以,合體期多因靈氣缺失而活不長,但能活下來的,有一個,便算一個這世間的頂尖存在。

合體修者前麵,夜不醒也隻能算是個年輕人,他頭跟著身體低下去,連聲音也沙啞:“上弦宗夜不醒,見過前輩,叨擾前輩清修,還請前輩海涵。”

事到如今,命捏在對方手裏,再提禦獸宗之事,似乎就不太合適宜了。

但夜不醒的名聲,並不隻是靠打圓場和和稀泥得來的,他能當上第一宗門上弦宗的宗主,是因為一根錚錚鐵骨,心有正義,從不屈服。

說完客套話,緊接著,他便開始掀老底:“前輩,此番禦獸宗中吵鬧,皆因有人指認巫宗主利用靈獸大會之便,用邪術蠱惑其他宗門,以求私利,同時,禦獸宗也有囚困鮫人的嫌疑。這一切,都需打開這蓮花池,才能驗明,修真界安穩人人皆護,邪佞人人誅之,還請前輩莫怪。”

夜不醒很清楚,這位老祖本領通天,剛剛發生的一切逃不過他的耳目,如此說話,也隻是為了表明上弦宗追查到底的決心和態度。

可是,那位老祖並沒有回應。

他隻是沉默。

夜不醒略微詫異,想要抬頭,可靈壓千斤之重,他剛剛一動,便有更強的力量壓下來,讓他動彈不得。

其餘的人,與夜不醒是同樣的情況,包括巫振鋒。

隻除了一個人。

溫瑜仍舊倚靠在蓮花池旁的木欄旁,接天蓮葉,豔麗荷花,湖心涼亭,皆成為了她的陪襯。

清俊絕塵的公子黑袍華服,笑容溫和,眼神卻漫不經心,即使周圍人已經矮身一片,他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甚至,也不驚異於此間情況。

他如閑庭信步,隻是單純地賞蓮而已。

老祖巫我誠看著他,眼神微微震動,他並沒有覺得冒犯和怪異,甚至仿佛時光倒轉,他尚不足一支蓮株高,而眼前人,笑意風|流,叼著稻草,玩世不恭,僅唇角一勾,就仿佛將世間一切都沒有放在眼裏。

那樣的肆意瀟灑,舉重若輕,又盛名在外,是彼時小小的巫我誠眼中,景仰與憧憬的對象。

現在看過去,他似乎變了些,比之過去的雅痞,如今更像是冷淡和溫和的結合體,明明該是矛盾的,可卻是那麽融洽。

“您……”巫我誠用的是敬稱,可僅是一瞬,他察覺到空氣中屬於巫家子孫的血腥味,眼神一寒,再看溫瑾時,越發意識到他和記憶中那人的不同。

隻是麵貌上,有那麽一些相似。

神態中,依稀瞥見舊人模樣,讓巫我誠不免有些懷念。

他會是他的子孫後輩嗎?

明明當下巫振鋒才是他該關注的事情,可巫我誠卻控製不住地去想。

溫瑜適時開口:“閣下認識我?”

這位老祖穿著華美,身上墜飾,衣服絲線,無一不是靈獸精品,而且還是最近時興的款式,顯然巫家父子對他很是孝敬,即使見不到麵,該孝順的東西一件都不會少。

他老態龍鍾,卻罕見地戴了個帽子,露出的頭發幹枯發灰。溫瑜一眼看出,這位老祖已隱隱有油盡燈枯之相,但似乎被什麽吊著,又一直撐得很好。

似是由於被控製又脫困的緣故,溫瑜此刻突然發現,當她運轉靈力灌注雙眼時,能夠清楚地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雕像,以及雕像上牽引出的紫藍色絲線,和與絲線相連的人。

除了那些已確定被控製的宗主外,在眼前這位老祖身上,也有雕像的氣息,隻是那根絲線,隱有暗金之色,像是一縷銅絲。

這雕像是支撐他存活的關鍵,這老祖為了自保,都會護著巫振鋒。

“小兒無狀,你該叫我前輩。”巫我誠掃一眼溫瑜,雖是訓斥口氣,卻不嚴肅,甚至還有點親昵和懷念。

一般這種情況,在各色小說中,往往都出現在書中女主去見各路長輩大佬時,對方看到她,會露出懷念親昵深思等表情,然後因為各路各樣的原因,對她很是照顧。

簡稱“光環開掛”。

溫瑜扒拉下正在收集數據的係統,玩笑道:【係統,他是我的掛嗎?】

係統直接甩過來一張紙,上麵隻有“巫我誠,合體初期,禦獸宗老祖。”十二個字和三個標點符號:【這是我得到的全部信息。】

然後,它就迅速投入到工作中,很是熱愛的模樣。

溫瑜覺得,可能它最近正在看什麽話本,想要加班加點快速幹完活,不耽誤看話本的時間。

她接過那張紙,短短一掃。

一般,隻有主線中不重要的人,給出的信息才會這麽簡單。

顯然,巫我誠不會和女主產生什麽交集,也不會給她光環開掛,要不然女主現在也不會繼續昏迷在蓮花下。

隻是,巫我誠似乎和“溫瑾”或者她的先祖有所關係。

思及龍骨玉髓笥,溫瑜覺得,這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合理。

但這信息也足夠了,溫瑜需要的,也隻是他一個名字。

“‘前輩’,指厚德向學者。”溫瑜笑笑,加持了懟人模塊:“禦獸宗不厚德行,無可向學之處,蓮花池下罪惡累累,昭昭天理,不應於人,閣下如此,又憑什麽當得一句前輩呢?”

直白話翻譯過來就是——“你不配。”

巫我誠卻不生氣,他甚至麵露欣賞,欣慰點頭的模樣讓溫瑜懷疑他中了二號魚buff,也是越懟越打越開心越上樣了。

“你不錯。”他點評道。

溫瑜眸底閃過一絲不耐,從麵對淩漏魚時,她就很不喜歡這種居高臨下被人評判的感覺。

見她不回應,巫我誠便看向夜不醒。

此刻,那副和藹收起,換上的是急然厲色:“夜不醒,我問你。”

“若是振鋒真的用邪法蠱惑控製各位宗主,他們也該事事以振鋒為先,今日這番圍困振鋒市井婦人一般的行為,根本不會出現,你說,是與不是?”

夜不醒微震:“這……”

“這已沒有談下去的必要。此前你們全是空口白話,主觀臆測,並無實據,如今情況,顯然是有人惡意栽贓陷害,夜宗主該找的,不是振鋒,而是背後陷害之人。”

巫我誠目光猶如利劍掃過,雖沒有人能抬頭直視,可都覺得自己後腦勺涼颼颼的,像是被這目光憑空刮掉一層皮。

夜不醒在最前方,直麵這種壓力最重,他能聽見耳膜之中心髒在砰砰直跳,嘴裏也有血腥之氣,可仍舊灌注全身靈力於脖頸,直麵合體威壓,強行抬起了頭。

盡管,七竅流血,就連腦殼都被擠壓地像是爛掉的柿子,他仍舊不卑不亢地開口,就連脊背都挺得筆直:“前輩,此事未完……”

溫瑜看他,收起幾分漫不經心,對於這種有點“傻”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命都不要的人,她會有點欣賞。

當然,隻是有點。

欣賞,並不代表她會做什麽,對於現在的溫瑜來說,走向完成任務的重點,才是最重要的。

當然,夜不醒恰巧在她走向終點的路上,那麽未必不可以順路捎上一程。

她一點靈氣送上,接過了夜不醒的話:“此事當然未完!”

公子如玉,聲聲激憤:“空口白話,主觀臆測,並無實據。”

“嗬,”他輕笑:“閣下為巫振鋒的辯白,同樣如此。”

“閣下雖有合體修為,能以勢壓人,可這天下,也未必隻有閣下一個合體修者。”

“孰是孰非,隻要打開這蓮花池下的陣法便可知曉。”

溫瑜緩緩邁步,隨著她的向前,輕柔和緩的力量如同流水,緩緩拂過她身旁矮身的眾人,擊破了那壓製的力量,他們一個個站起,雖有些茫然,可是在看到溫瑜的背影時,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眾人眼神駭然。

溫瑾隻有元嬰初期的修為,他到底有怎樣的底蘊,不僅能夠單抗合體的靈壓,甚至還擴散庇護他們幾十餘人。

恐怖如斯!

巫我誠也微微驚詫,但他更多的,是對一個小輩的欣賞和寬容,既然靈壓無用,他便放開,頗覺有趣的笑了兩聲:“若是往常,打開陣法驗證也無妨。”

“但今日,老夫我偏偏就是不想開。這位小友,你大話說得這麽厲害,不如你也去找一個合體修者,看他能不能打開我這禦獸宗的陣法。”

他的身後,巫振鋒麵上不顯,心裏卻鬆了一口氣。

老祖性格執拗,隻能順著來,現在他打定主意不開陣法,便是無人可以違逆,看來今日之禍,已經解了。

夜不醒等其他宗門的人麵麵相覷,夜不醒又要上前,卻被萬廣海拉住,暗示地搖搖頭。

而萬廣海表麵勸阻,心裏已經想怎麽將這件事情用誤會按下,再去挑一個替罪羔羊承擔,最後和巫振鋒笑泯恩仇,繼續合作了。

表麵上看,禦獸宗和巫振鋒已經贏了。

而就算溫瑜有冰晶靈力,可以強行越級突破合體,最多也就隻能打敗巫我誠,卻無法動那詭譎陣法分毫,匹夫之勇,對此刻情況毫無幫助。

氣氛之凝重,就連係統都從紙張中抬頭,問道:【宿主,接下來該怎麽辦?】

【怎麽辦?】溫瑜笑笑:【等。】

【倚老賣老是嗎,等他爺爺輩過來收拾他。】

作者有話說:

不負責小劇場:

當旁人都在因為蓮花池事件而吵作一團,迷弟韓勝正在思考見偶像的正確姿勢。

A行禮;

B擁抱;

C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