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振鋒又問了幾句。

四月對他毫不設防, 幾步棋幾句話的功夫,就將家底交代了個幹幹淨淨。

在巫振鋒看來,她是個很簡單的小姑娘, 家世普普通通, 隻是個馬夫的女兒,因為獸類先天親近的緣故,她養馬養得很好。

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但小姑娘的嘴很嚴, 她雖然簡單,關於她的話, 什麽都能問出來,可一旦涉及到懷玉城, 涉及到溫瑾和溫瑜,她就隻是捂嘴搖頭:“這個我不會說的, 你去問別人吧。”

倒是忠誠。

巫振鋒垂眸看著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也知道對方是在讓他,甚至於她確實是個下棋的天才,若不是最開始她說的那些話, 這棋讓的,真的是毫無痕跡。

忠誠得有些可愛。

不像禦獸宗的門人,無論他們對自己表現得有多麽狂熱,巫振鋒也知道,他們心裏對大人所祈求的,最多的就是要離開這裏。

如此虛假的忠誠,隻是, 他們永遠都走不掉了。

什麽大人, 什麽極樂, 都隻不過是謊言。

是他騙他們一直待在這裏的謊言,給他們微末的希望,就像是想讓訣驢獸永永遠遠地走到死,就要捅瞎了它的眼睛,在它的麵前,放上一張訣驢幼獸的皮毛一樣。

這個獸族對於幼崽天然的護佑,它們為了找到幼獸,即使沒有眼睛,隻能嗅到,即使前麵是釘子,是火坑,腳步也不會停。

真的會永永遠遠地走到死。

禦獸宗門人,就像是被捅瞎了眼睛的訣驢獸,他們看不到真實,隻能相信他告訴他們的希望,徒勞而無功地去追逐那所謂的大人。

真是愚蠢。

“你又不知道下哪了嗎?”清脆的聲音響在耳邊,四月捧著一朵春心花,她的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像是這世間最澄澈的一汪泉眼:“右邊的空很多呢。”

詭異的,這話驅散了他心中的惡意。

巫振鋒對上了那雙眼睛,小姑娘一身紅衣,烏發被辮起,墜著紅色的蕊珠,瑞雪可愛。

他曾經,也希望能有一個女兒。

他也可以,教她下棋,就像禦獸宗的每個傳統一樣。

“我想好了,就下這裏。”

巫振鋒露出慈祥笑意,話語中帶了點妥協和哄意。

親獸之身,百年難尋,為了她……,四月不能活著。

但至少,在四月死之前,難得的善心大發一次,陪她好好下完這局棋,讓她開心些也好。

在幸福和歡笑中而死掉的羊,總是更好吃些。

*

夜晚。

今夜沒有月亮,連星辰都黯淡,整個禦獸宗中,隻有零星燈火。

巫振鋒從沐顏的房中出來,滿臉陰鷙。

假山石本就是巫家父子倆早就設下的一個餌。

當在浮生若夢中,巫振鋒一連幾日對溫瑾毫無動作時,巫興謀就知道,這是一處逼真到與現實極其相近的幻境空間了。

他故意順應鮫人所願,帶他去假山石處,讓鮫人誤會這是被抓鮫人的藏身之處。

但實際上,當重歸現實後,假山石那裏,隻會有陷阱。

這點,巫興謀已經第一時間,就與他言明。

可如今,陷阱什麽也沒有抓住,巫興謀此前偶然提及的上弦宗沐顏對那鮫人極其親近友好,便成了巫振鋒的突破點。

與四月下完棋,送了她一罐靈蜂蜜後,巫振鋒便來到了沐顏的住處。

他暗示的威脅。

沐顏顯然聽懂了,卻隻是裝作不知,可她的演技那麽差,破綻多的像漏鬥。

巫振鋒出門時,已經可以確信,沐顏暗地裏幫了那隻鮫人。

假山石的第二層禁製,需要獸血才可解。

之前就曾聽萬廣海說起過,他這個徒弟身懷靈獸血脈,特別適合去扮演承繼者的身份。

但是巫振鋒一直都沒有鬆口。

他不會把製衡的□□,交到獵人的手裏。

而現在,沐顏幫了鮫人,她當時句句不離萬廣海,想拿萬廣海來壓她,顯然她這行為也是萬廣海的授意。

這說明,此前無邊台上發出的威脅,萬廣海不僅沒有聽話,還反過來想要甩掉他。

找死。

巫振鋒捏緊了手。

他會讓萬廣海知道,在這場戰鬥中,被甩掉的,隻會是他萬廣海。

*

房屋內,沐顏驚魂未定,她蒼白著臉,越發楚楚可憐,拍了拍胸|脯:“沒事了。”

“他被我騙過去了。”

身形高挑的男人現身而出,淩朗原一直冷淡的臉,也帶了些笑意,微微頷首:“麻煩沐道友了。”

“巫振鋒所行所為令人發指,正道人人得而誅之,道友不必說這樣的話。”沐顏義正嚴詞,然後頓了頓,聲音又有點柔:“更何況,當日拍賣會上,我險些買下道友,既然差點當了道友的主人,當然要保護道友的族人。”

少女微微仰頭,白衣脖頸纖細:“但你要聽我的話,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明明是懷柔,可這話卻帶著一種親呢的近乎命令的語氣。

淩朗原笑著:“道友放心。”

隻是那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甚至還隱隱有些排斥和厭惡,心底深處,有一個微小的聲音在叫囂著——

——你不是我的主人,你不配做我的主人,隻有一個人是我的主人,隻有一個人能夠命令我。這個人是……

這個人是……

溫瑜?溫瑾?

到這裏,聲音戛然而止。

淩朗原微熱的身體和血液也猛然冷卻。

“淩道友,你——”可沐顏卻羞紅了臉,別開了身去:“淩道友,你不應該對我產生這樣的感情。”

淩朗原:???

他猛然察覺到什麽,一瞬間的臉色也變了。

鮫人重欲,他這些年來卻從未有過類似的感覺,冷淡自製到了一種過分的程度,甚至就連他那經常天南海北到處溜達的爺爺,也回到了海底,暗搓搓地給他塞了一海螺的補藥。

可現在,盡管瞬間平息,他卻對那個人產生了欲|望?

明明,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而光是想到男人的這一種可能,想到溫瑾的模樣,盡管君子清越,可淩朗原還是覺得有些發毛。

他不會,也不能允許自己對一個男人產生這樣的欲|望。

他需要確定,對方的真實身份。

可眼下,向來冷淡的鮫人眉眼間染上一抹春意,頷首而退:“是在下唐突了。”

“我這就離開,不打擾沐道友了。”

沐顏:……

她心底飄過微弱的失落,明明離開才是對的,可她卻覺得這樣不對,“你不必離開,我相信道友的為人”這話滾在舌尖,可沐顏轉過頭,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眼前空空如也,鮫人的離開,毫無聲息,比風還快。

又走了一個。

她心底飄過這樣的念頭,右手輕輕撫上小腹,突然覺得有點孤單。

就像是,本該狂歡的慶典之上,她該是眾星拱月的公主,可過往而來的人,卻隻是看了她一眼,就離開了,不僅是離開她,甚至於,是離開這個慶典。

這樣的孤單,她從小到大,哪怕是流浪在外,被禦獸宗撿回去之前的那幾天,也從來沒有體會過。

現在想想,那時候,她救了鮫人,救了徐恒一,當時,好像還挺忙的。

這樣一想,沐顏卻覺得頭有些疼,疼得發累。

袁霄應該快到了。

之後還有好多事要做,今晚還是好好休息吧。

甜甜的馨香飄到屋內,這是韓子恒又在帶著南華峰的人在用煉丹爐煉糖果玩,往日她不屑,從不會同流合汙,如今卻覺得有些羨慕。

她這是怎麽了,竟然都開始羨慕韓子恒了。

明明羨慕這個詞,應該是別人用到她身上的。

沐顏揉揉太陽穴,一道靈風揮散那味道,正要轉身回屋,就聽到門外“咚、咚、咚、咚”四聲。

每一聲的間隔和停頓,比正常的節奏都要長。

沐顏的心跳,一瞬間跳得很急。

昨天收到的師父玉簡中,師父提到禦獸宗有異,讓她過來,也是想要降低巫振鋒的警惕性,提前查探。同時師父也提到,禦獸宗陣法有異,可尋靈鑄山莊中人破陣。

師父說會與靈鑄山莊莊主袁璐氰聯係,但沐顏摸到了懷中那枚天級玉簡,咬了咬唇,思及諸般種種,發信給了袁霄。

師父也提到,禦獸宗內尚有心存善念之人,將會與她裏應外合。

而那人來找她時,便會這樣敲門。

沐顏穩定了心緒,上前打開了門。

門外,巫興謀胖胖的臉笑得憨厚,手裏抓了一把糖:“沐道友,吃糖嗎?這是韓道友他們剛剛煉好給我的,味道還不錯。”

沐顏垂眸看著,壓抑著喉間的惡心,側身,將巫興謀讓了進來。

她眼中微微吃驚,沒有想到來人竟是巫興謀,同樣,又有點放鬆和竊喜,因為一路同行來到禦獸宗,沐顏對巫興謀印象很好。

胖乎乎憨厚的無害,還處處以她為主。

巫興謀進了屋,他布下禁製:“沐道友可曾想過,來的是我。”

沐顏點頭,為他奉上了茶:“一路同行,沐顏知道巫道友的為人,師父傳信後,便也有過猜測。隻是謹遵師命,未免耽誤大事,不敢主動與道友聯係。”

“沐道友心細謹慎,不愧是百目真人看重的徒弟。”

這一句恭維,讓沐顏的心裏舒服了點,那股惡心的甜香也被禁製屏蔽,她總算覺得呼吸順暢了些,不禁臉上也帶了點真心的笑意。

“巫道友過獎了。”

許久不曾有過的待遇,讓沐顏也有些飄飄然,她不自禁地開口:“巫道友放心,我與靈鑄山莊的少莊主袁霄相識,我請他來,他一定會過來的,宗內的陣法不是問題。”

巫興謀小眼睛微閃,他像是一座厚重的小山砸在地上,當即跪了下來,聲音擲地有聲:“沐道友仁義,還請解救禦獸宗於危難之中!”

沐顏被嚇了一跳,但臉色明顯更加紅潤了起來。

往日並不覺得,如今卻感到,這種被人看重的感覺竟是這般的好。

她甚至還上前了一步,明明是要表現赤誠,可卻像是屈尊降貴一般地伸出了手,搭在了巫興謀的肩膀上。

“巫道友,請放心,我輩眾人,以匡扶正義為己任。”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先與我說清楚。”

然後,她才作勢用力,扶起了巫興謀。

巫興謀站起:“沐道友,這一切罪惡的中心,就在於禦獸宗的那座蓮花池。”

他慢慢說著,沐顏認真聽著。

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禁製劃定的範圍之中,一個小小的雕像隱在桌腿陰影的暗處。

當然,就算他們往那裏看,也是看不到的。

雕像的眼睛,正對著兩人的方向。

遠處,蓮花池旁,巫振鋒聽著雕像傳遞回來的一切,眼神意味不明:“孩子的翅膀硬了。”

像是可惜,像是悲歎,又像安慰,又像諷刺。

黑夜為他披上了濃重陰暗的色彩,巫振鋒嗤笑一聲,邁步向前。

蓮花池水分開,青石磚池底分開,在他的麵前,顯露出一階向下的台階。

台階是暗色的紅,刻有蓮花紋路,邊沿位置,鑲嵌著深海斛珠。

即使是一個本該隱秘的入口,也這般精細招搖,每一個第一次來到這裏的客人,最初的第一次小小驚歎,便是在這裏。

這是巫興謀的主意,要從最不起眼、最讓人想不到的地方,給人以最深刻的第一印象,這樣子,他們便會越發覺得,整個蓮花樓,奢靡享樂。

巫振鋒不會有驚歎。

他甚至都不太在意,反而覺得那明珠礙事,中看不中用。

巫振鋒走了下去。

周邊是暗紅色的牆壁,描畫著大片大片的蓮花紋路,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退後頷首行禮,為他讓出一條路。

巫振鋒並不常來。

但是他們都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麽。

他來見蓮花樓的主人——“竹夫人。”

沒人知道“竹夫人”的姓名,甚至也鮮少有人見過她的容貌,就連命令,夫人也都很少下。

她更像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掌控者,而巫家父子是她的執行者。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聽命於竹夫人,哪怕他們的行為已經架空了夫人,隨時都可以取而代之,可卻從來都是以夫人為尊。

哪怕有奴顏媚上者說了幾句恭維的話,話中隻要有絲毫對竹夫人的不敬,就會立刻被巫家父子砍掉四肢,連帶著剩下的軀體,一起扔進獸籠裏喂食饑餓的野獸。

讓他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被吃掉,這也是懲罰之一。

蓮花樓中能活下來的人,察言觀色都極強,眼力見也快,因此,即使夫人並不管事情,但對這位夫人都極其尊重。

竹夫人的房間,在蓮花樓的中心,也在整個禦獸宗的中心。

腳下的路已走過無數遍,哪怕閉著眼睛,都可以憑借腳底的觸感輕鬆找到。

巫振鋒推開那扇紅色的門。

他自儲物戒中取出一捧春心花,這是今天四月幫他挑的。

他眸中滿是溫柔,走了進去:“竹兒,我來看你了。”

“我采了你最喜歡的春心花,你看看,喜歡嗎?”

紅色紫色藍色繽紛的花瓣圍繞中,是層層疊疊的粉色的心,像是訴說相思和愛意。

很漂亮的花。

即使是在這樣晦暗紅色的房間中,也帶來了一些清新的勃勃生機。

房屋的擺設很雅致,床榻衣櫥,梳妝台鏡,看上去甚至有些簡單,完全不像是禦獸宗宗內的風格,與蓮花樓中其他地方,也並不相稱。

房屋的中間,代替桌子的位置,那裏趴著一個人。

之所以說是趴,是因為那人的高度,像是佝僂蹲坐,可對於一個人來說,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姿勢,唯有狗或者其他什麽動物,這才是他們習慣和舒服的姿勢。

那人全身罩在一個巨大的黑色鬥篷裏,兜帽延長垂下,將那人的麵容也遮掩得很深,看過去的人,隻能看到一片黑色,也許能看到一點點眼睛反出來的光。

就像是一個死物,一個幹枯的雕像一般,當聽到巫振鋒的聲音,她發出奇怪的吱吱聲和咆哮聲,嗓子像是裹在濃厚的**裏,依稀能聽出屬於女聲的尖細。

她的爪子難耐地在地板上滑來滑去,聲音刺耳撓心,偶爾從袍角下露出一根手指,能看到紅色稀薄的鳥羽和獸毛。

人不人,鬼不鬼,獸不獸,妖不妖的樣子。

明明可怖詭異,可巫振鋒卻像是毫無所覺,他走上前去,將花瓶中尚未枯敗的春心花換掉。

手裏這捧剛剛放上去,就覺眼前黑影一閃,竹夫人四肢著地,跳挪到了近前。

她一把扯過春心花,甚至動作有點輕,怕碰壞了似的,然後就像是守著糖果的小孩,將那春心花放在懷裏,又回到了她常待的那個中間位置,趴了下來。

巫振鋒的眼裏有些驚喜。

這是這麽多年來,除了哀嚎暴怒撕扯扔糞便,竹兒第一次有正常的反應和回應。

他想起四月,即使隻是她碰過的春心花,都能喚起一絲竹兒的理智。

親獸之體,果然名不虛傳。

巫振鋒走了過去,並沒有什麽過多的講究,小心地保持著一臂寬的距離,坐在了竹夫人的旁邊。

這是對方能夠接受他靠得最近的距離。

他看著她,眼中是溫柔和執著:“竹兒,你喜歡這春心花,是嗎?”

“這是我今天碰到的小姑娘親手采的。”

“她是親獸之體,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找的親獸之體,能夠救你的親獸之體。”

“隻要你得了她的血,你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你就能再好好地看我一眼了。”

“我們還會像以前一樣,相攜雲海而飛。”

“我會為你把她弄來的,你會好的,你聽到了嗎?你會好的,竹兒,你若是聽到,就看我一眼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完全沒有一宗之主、元嬰高手的風範,看上去,倒像是一個怨夫,一個瘋子。

隻知道自己說著,說的還都是叫人聽不懂的話。

往常的許多個日夜中,竹夫人從來都不會有回應,巫振鋒早已經習慣,就像是,竹夫人也已經習慣了他這幅模樣。

明明在一個房間,明明離得很近,可咫尺天涯,他們就像是在完全獨立飄忽的兩個空間。

巫振鋒隻是想說。

可這一次,竹夫人動了。

她捧著那捧春心花,即使黑袍遮擋了容顏和全身,可那樣的姿勢,那望過來的樣子,不免讓巫振鋒想起了兩人的過往。

他有些恍神:“竹兒,你終於——”

“刺啦——”

尖利的勾爪劃過他的麵頰,沾了淋漓血滴繼續向下,將他的衣袍都劃破,深深地紮在心口的位置。

卻並沒有再能往下。

巫振鋒抓住了竹夫人的手。

他的臉上,三條血喇喇的血痕,皮開肉綻,幾分可怖。可他的眼神,依舊溫柔,甚至於小心翼翼。

“竹兒,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等你好了,你想怎麽打我罵我殺我都可以,嗬,你成了這幅樣子,你當然想要打我殺我了。”

“你再忍一忍……”

“快了快了……”

房間內,回**著巫振鋒的祈求和哀歎,可他麵向的那個“人”卻不為所動,甚至於,一股腥臭味泛出。

黃|色的水跡流淌,鋪陳在兩人的身下。他們誰都沒有動。

暗紅的牆壁上,蓮花紋路交織,陰影晃動間,如同一顆顆鬼魅偷窺的眼睛,看著這荒誕詭異的一幕。

*

夜色安靜暗沉。

淩朗原已經在溫瑜的院落外站了有半個時辰了。

久到溫瑜那隻顏色奇怪的靈獸金蟾在第三次出門遛彎時,還湊過來伸出細長條的舌|頭,來舔他的鞋,像是在懷疑他是活物還是死物。

淩朗原退開了。

那金蟾的眼睛瞬間鼓得更大了,嚇到似的,然後又上上下下轉悠著打量了他好半天,才轉身往溫瑜的屋裏蹦去。

他不知道,那個時候,金蟾的內心是——這和我一樣是個沒毛的,絕對不會影響我的地位的!

淩朗原隻是守在那裏。

他看著屋內的亮光,偶爾能看到溫瑜起身,還能看到她那個傀儡起身,可他卻終究邁不出去那一步。

淩朗原想要問溫瑜——你到底是男是女?

這樣的話,曾經他佯裝漫不經心,也曾經問過,但溫瑜並沒有給他答案。

如今,淩朗原也不認為,溫瑜會給他答案。

她大概會嘲笑他吧。

淩朗原這麽想著,可緊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是按照妹妹溫瑜的行事去想的。

就像是,這是他的期待,他希望溫瑜是女子。

“喂。”窗戶被推開,頭發披散的溫瑜如月下仙子,那張臉分外清冷神秘:“你在這做什麽?”

“我……”

這一刻,淩朗原不知從哪裏來的衝動,他看著溫瑜那張柔美的臉,問道:“溫瑜,我有話問你。”

“你到底是男是女?”

作者有話說:

*袁璐氰,二副本初期出現,靈鑄山莊的莊主,袁霄的長輩,原文中因為無法突破壽盡而死,現在被溫瑜用冰晶交換了靈山,修為突破後壽元增加,對一夜魚地位形成掣肘。

PS,感謝小天使們的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