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睜開眼時, 看到了灰色的天空。

雲霧翻騰,風雨欲來的壓抑,連帶著周圍的環境都陰暗, 唯一的光亮, 是身旁層層濃密的霧。

薄弱淺淡的白光,照亮她近乎冷寂的眸。

溫瑜坐起來。

她處在光與暗,白霧與城池的交界處,一麵死寂般的安靜, 仿若連傳入的聲音都能被吞噬,一麵人聲鼎沸, 笑鬧口哨聲不絕如耳。

而她在中間。

“喂!不想死的話就進城!”

高大破舊古樸的城樓上,白霧纏|繞著逼近, 卻像被一層透明的過濾膜隔絕一般,無法濃厚的靠近。

隻是仍舊有絲絲縷縷的滲入。

那裏, 有人凶神惡煞地喊著,雖有些距離,天色也黑,可溫瑜一眼就看到, 那人沒了右手。

而她……

溫瑜將被迷霧吞噬的右手抽出來,右手上沉甸甸的,扣著個鐵具,像是個焊死的拳頭,被一把精巧漂亮的銀鎖鎖住。

隻是一動,銀鎖敲在鐵具上,發出悅耳輕靈的撞擊聲。

溫瑜眉微揚, 掂了掂重量, 頗為滿意。

這鐵拳挺適合用來當武器打人的。

“你們是什麽人!這裏是哪裏!誰鎖的我?我怎麽什麽都不記得了!我是誰?我是誰?!我是誰?!”

不遠處傳來發瘋似的嚎叫, 溫瑜轉頭看過去,隻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對著那城崩潰倒退,像看到什麽凶鬼羅刹般,然後就猛地轉身,跑進了迷霧深處。

看那衣服裝扮,是個有錢有勢的人。

溫瑜眨眨眼,她不懂,不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誰嗎?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誰,不是也很淡定嘛。

溫瑜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土,盯著眼前白霧看了會兒,確認那個“我是誰”進入白霧後再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傳回來,轉身往城的方向走去。

雖然城牆上那人看著不靠譜,但他如果真不靠譜,至少,她還能打爆他的狗頭出氣。

而且,城裏麵,總該有開鎖的鎖匠和治失憶的大夫吧?

*

在溫瑜轉身走向城門時,她的身影,全方位多視角地被同步傳送到修真界中豎起的大大小小的畫框中。

然後,被各地守著的掮客搶消息似的傳輸到兩個台上。

這是兩個台流量最爆炸的時候。

玉簡台甚至因為控製陣法稍弱,一時承受不了大量修者的連接而崩潰,雖然也很快地應對,但是在這樣緊迫的時刻,已經損失了大批量的修者,轉向了更穩定消息更快的無邊台。

畫框最初出現時,修者們隻是驚異這奇怪天象,甚至摩拳擦掌,以為又有什麽奇珍異寶現世需要爭奪。

可隨著畫框中人物逐漸顯現,人們發現,畫框中的人,正是今早蝕滯疫風多地同發,被吞噬掉的那些修者們。

每個人都對應著好幾個相框,一個相框展現著一個視角方向的留影。

這裏麵,最為火爆的,最吸引掮客哄搶的,就是溫瑾所屬的相框。

無他,人們這才知道,這位城主不回應不是裝死,而是被蝕滯疫風吞噬,雖然暗罵著他“罪有應得”,但也都想通過這奇異的畫框,去看看他在另一邊的歸果。

其他修者雖然關注度不高,但也有競爭不過主場的掮客另辟蹊徑地來關注,掙點撿漏的錢。

人們好奇著由各地特色花朵組成的巨大畫框,但也沒有討論出什麽結果來,而因為沒有危險,幾乎每一個畫框前,都圍滿了修者。

宗門之內的,就圍著宗門弟子去看熱鬧,山野邊境的,就圍著掮客去同步傳影。

所有的畫框中,唯獨有一個,是沒有修者敢靠近的。

那畫框坐落在修魔邊界處,是由靈染花纏~繞而成,本來該是黑白兩色的冷切,可花瓣的尖尖位置,卻染上了橙色的燦爛,在陽光之下,點綴了光彩一般。

畫框明豔,畫框前圍繞而守的魔修卻一個個煞氣衝天。

因為這,沒有修者敢靠近,這個畫框,也成了兩個台上唯一沒有覆蓋到的溫瑾視角。

他們恭敬地圍在外側,傳輸著無邊台上的其他視角影像,而在影像和魔修的包圍之中,黑紅雙眸的魔尊席地而坐,靈魔交纏催生而出的罡風凜冽呼嘯,岑樓不為所動,隻是近乎赤誠地看著畫框裏的人。

眼中的感情,像是渴望。

耳邊,屬下在報告著從兩個台上整理的情況。

樊長鳴之死,沐顏揭露的留影,溫瑾名聲的反轉,多地同發的蝕滯疫風,還有那一個個被吞噬的修者名字。

岑樓微微仰頭。

他所看到的方向,是溫瑾的左邊側顏。

畫麵中,溫瑾安靜站著,他臉上沒有一貫的溫和,清俊眉目顯出了幾分冷意,正看著眼前濃密的白霧。

“尊主,”被他提拔侍奉的屬下晁達小心開口:“此前的認知,是被疫魔放出的蝕滯疫風吞噬便是死亡,就如同陷入夢魘織夢便是夢魘的獵物一般,但觀如今情況,無邊台上有人提出,被蝕滯疫風吞噬的人並沒有死,他們隻是被帶到了另一處空間。”

“此刻我們所看的,便是溫城主他們在那處空間的情況。那個空間,是疫魔的地盤。尊主,可要組織人手,營救溫城主回來?”

魔修要營救修者,這本來是滑稽之語。

可溫瑾現在的情況,背負著道貌岸然、殺死樊長鳴的凶手的罵名,即使是看他直播影像的人,也隻是惡狠狠地問他什麽時候死,想要看到他受折磨。

而懷玉城鎖城不出,輕易尋不得位置,想要進入那處空間外界門派都不得法門,這封閉已久的城,想必也是沒有辦法。

溫瑾是孤立無援的。

除了聽從岑樓命令的魔修,沒有人會去救他。

正常來講確實是這樣的。

可岑樓聽著這問話,他連頭都沒有轉,隻是看著那個轉身向城門走去的身影。

就是同樣的身影,在大紅裝扮的禦獸宗中,聲音溫和,是勸說,更是質問——

“你可以愛她,但是,這世界上,並不是隻有男女之愛這一種東西是重要的。”

“你前來搶親,是將懷玉城、魔宗和禦獸宗三家的麵子都踩在腳底下,你是魔尊,桀驁不馴,向來隨性,你可以做一個長不大的小孩,隻要是因為愛,就什麽都可以做了。”

“但是,在瑜兒的心裏,有很多比男女之愛更重要的東西。”

“你若是真的愛她,就該明白,她到底想要什麽。”

從那個時候起,他就知道了溫瑜的答案。

她不要他的愛意。

因為他太幼稚,眼裏隻有這一份情愛,隻有他對她的情愛,卻看不到更多的東西。

岑樓也知道,現在他這幅喪家之犬般渴求拜服在她影像下的行為,隻怕又要叫她笑話了,不,她連笑話都不笑話,隻是完全的不在意而已。

可岑樓如今,就是這般飲鴆止渴。

明知她不喜歡不在意,可還是像上癮一般靠近看著。

而聽到身旁侍者問“是否要派人營救時”,岑樓嘴角上挑,露出嘲諷,幾乎想要發笑。

這一次,他終於懂了一些。

月夜優曇之中那個少女,從來都沒有變,她就是這般迷一樣叫人捉摸不透。

溫瑜根本就不是一個受害者,也不是一個需要被人營救的可憐人。

就如同禦獸宗中一樣,眼前的一切,隻怕她心中早有所料,甚至於,看如今禦獸宗的結果,現在的情況,恐怕都是她的造物。

頻發的蝕滯疫風,展露著疫魔空間的巨大畫框,溫瑜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是報複嗎?

那夜優曇盛開,月下秋千,少女驕縱,卻是那般無憂無慮,帶著天下舍我其誰的睥睨。

可現在,她以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手段和方法推動著一切的前行,而偏偏,誰也不能阻止,那些人,就像他這樣,隻能站在修真界的這一邊,眼睜睜地看著,滾動的車輪向前,將前方所有的阻礙都碾碎。

她是在為了溫瑾複仇嗎?

這個見麵時會因為不開心而說著“溫瑾,殺了你哦”,會在懷玉城因為沐顏靠近哥哥而悲傷流淚的讓人發狂的少女,是在因為禦獸宗中的溫瑾代替的死亡,而複仇嗎?

她的仇人,是誰?

她在那處疫魔空間,到底要做什麽?

她將畫框展開,將所有的一切都顯現在修者的眼前,目的是什麽?

“她不需要營救。”沉默的魔尊終於開口:“派人去守著畫框,若發現任何人想要破壞,追根溯源,抽魂搜魄,格殺勿論。”

晁達一凜:“是。”

“還有,禦獸宗中曾出現過一個叫徐恒一的人,他曾是懷玉城城民和上弦宗弟子,現在不知所蹤,找到他,把他帶到我麵前來。”

“是。”

*

岑樓腦補心疼妹妹的同時,借由兩個台,修者們發現,有二十四個分散的畫框中,隻剩下了濃濃的白色霧氣,原始視角中有三個人不見了。

其中一個,正是溫瑜目睹著衝進白色迷霧的人。

{似乎是死掉了。}

{這不是問心派的鄒真人、穿日門的班興真人、白陽宗的金虹真人嗎?禦獸宗結親禮上,他們都在來著。說起來,白陽宗的白金虹,問心派的鄒大海、懷玉城的溫瑾,這次蝕滯疫風帶走的,都是結親禮上的人!這是什麽巧合?}

{我隱隱聽了些消息,禦獸宗這次,參加結親禮的很多人都不太清白,和巫家父子狼狽為奸,但因為牽連的人太多,很多人又說是被巫家人的邪法控製的,他們地位又都很高,一時查無可查,所以就暫時放他們離開了。}

{我也聽說了,這麽看,那些有問題的人,都在這些影像中,嗯……除了溫瑾,他沒有問題,他的問題不在這裏。還有求真門的那位也不在。}

{那位嗎?我在求真門的朋友說,今早求真門亂成一團,據說那位的命牌碎了。}

{!!!}

{什麽!!!}

樓內雖沒有實際說名字,但圍繞詹開濟的討論不絕,都在猜測他的死亡原因,其中,求真門隱而不發的態度,也很惹人質疑。

當話題偏離時,那二十四個呈現白霧的相框又有了變化,不再是霧蒙蒙的,而是同步換成了其餘人的單視角。

這下,縱然是傻子也清楚,那三個人應該是死了。

話題被重新拉了回來。

{金虹真人竟然死了!那白霧看來有問題,怎麽可能進去一點聲音都沒有?難道是疫魔的所在嗎?}

{溫瑾剛剛就在金虹真人的身邊,他們結親禮上還見過,他怎麽不叫住他?哼,果真是道貌岸然的小人!人前裝得人模狗樣,仁慈善良,人後以為無人看到,就見死不救,故意壞人了!}

這話得到了不少聲援,因為樊長鳴之死和沐顏留影的放出,那些尚未被溫瑾征服還留有懷疑的,以及認為被騙脫粉回踩的,說話都很不客氣,現在,噴溫瑾,就是一件全然正確的事。

但還有一部分理智的和相信的——

{白金虹瘋了似的,怎麽拉得住,而且,他還喊著問“我是誰”,疫魔空間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準,有沒有可能他們都失憶了?}

{我看其他人也都有點眼神迷糊似的。}

{樓上兩位是在逗我嗎?失憶這種話本都不寫的老掉牙的劇情還能群體發生?更何況,你看溫瑾那樣,鎮定自若,麵不改色,這能是失憶嗎?失憶了還這樣那也太強了吧!}

這話得來一片點讚和應援,無數人回複撐腰,並且加噴溫瑾。

就在這時,同步貼中,傳回了溫瑾的影像。

他來到城門邊,仰頭看過去,城門樓上守衛不多,但訓練有素,有一部分人,沒了右手,還有一部分,沒了左手,有很小的一部分,手上有他同款的鐵拳套和銀鎖。

城樓破舊陰暗,牆壁上掛滿了灰色發臭的粘稠物,像是血跡夾雜著某種生物的內髒的混合。

而那城樓布建,與修真界中常見的樣式並不相同,樓石更粗糙狂野,卻也更堅固,依稀古早樣式。

隨著溫瑾的視線,人們看到了城牆上的刻印,複雜灑拓的字體,可因為汙濁太多,看不清字樣,隻依稀辨認出中間字中含個“月”字,以及最後一個“城”字中的“成”。

{啊,這種刻印,這個字體,我似乎在某本書中看到過,我去翻翻。}有人留下一言,淹沒在咒罵中,隻引起微弱的波瀾。

可很快,那些噴溫瑾“根本沒失憶”的咒罵都停了。

因為他沒有進城,而是略略駐足,在城門外詭異地擺著的,但看著還算幹淨的桌椅旁,坐了下來。

“嗬,”端方公子指背輕抵額頭,笑容中頗有幾分無奈:“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一天啊。”

孤城絕壁,天際無影,高高城牆下龐然大物般的空曠無寂,而他坐在那裏,烏發黑眸,隻是一笑,就如拈花颯然,風~流俠士,落拓無匹。

像是世間絕無僅有的一副畫卷。

靈魔邊界處,隨仕魔修很有眼色地將這幅景象留影下來,暗歎自己雖然也不差,但是比起這位人稱“美玉無雙”的溫城主來說,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點。

看來以後爭寵是爭不過了。

而畫麵中,溫瑾手指輕搭右邊腕脈,微微顰眉:“原來是中毒了。”

“是因為中毒,所以才什麽都不記得的嗎?”他微微歎息苦惱。

不,不是。

畫麵外,無數修者們異腦同思。

憤怒和時間,以及禦獸宗上溫瑾的力挽狂瀾,都讓人忘記了這位懷玉城主的身上,還有餘毒。

那是當初沐顏和樊長鳴一行人去懷玉城求藥時,溫瑾舍身而救沾染的毒。人們本以為,這也是溫瑾的設計,可冷靜下來,便知道,他不可能強大到控製所有,是真的中毒了。

道貌岸然的小人,需要演到這種程度嗎?

修者們不約而同地想。

但很快又有人嗶嗶——

{失憶的人會說自己失憶嗎?應該著急確認自己是誰吧!溫瑾要是失憶了我}

似是因為發言太急躁,他的話還沒有寫完就已經發了出來,那本來是一句賭咒發誓的話,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讓這人慶幸自己的手抖。

因為溫瑾開始一個個地從身上掏東西,一個個地查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在找尋自己身份的線索。

這時候,修者們已經發現,在這片疫魔空間中,這些人似乎並不能用太多的靈力。

這幾乎像是本能一樣的東西,卻沒有一個人用出來。

而溫瑾,也隻是取出了幾樣看上去對他很重要的東西,就有些迷茫地再也拿不出來了。

人們的目光,跟隨他的視線,也不禁看向桌子上麵排著的三樣東西。

最左邊,是一個很精致漂亮的鼻煙壺,陶瓷燒製,上匯天狗食月,紅黑交錯,仿佛藝術品一般。此刻放在桌子上,正在瘋狂震動,像是被什麽所吸引,連帶著整個桌子,以及溫瑾腳下的地麵都在震。

溫瑾擰開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眾人猜測,這也許是懷玉城中什麽強大的靈寶。隻是在這疫魔空間中,水土不服,發揮不出什麽作用。

中間,是一副畫。畫被卷起,隻看畫軸和紙背,就覺得價值不菲,很被珍惜的模樣。

溫瑾拿起畫,緩緩展開。

這一刻,盯著畫麵的修者們都屏住了呼吸。

一城之主的身邊竟然帶著一副畫,且是在失憶後選中拿出的物品,顯然這畫對他很重要,他們都好奇,這畫上畫得到底是什麽。

可就在畫卷展開上麵一點點時,溫瑾微微往右側了側身。

這身一側,擋住了七個看過來的視角方向,沒有人能看到那畫的內容,隻依稀從露出的那一點點邊邊,看到有湖水,有綠色,像是水草的邊沿。

但他們都看到了從正麵視角傳回來的溫瑾眼中的震驚。

他很快別開臉,像是那畫上有什麽不可直視的東西,沒有再繼續打開,而是迅速收了起來。

這情況,讓修者們都跟著一愣,好奇心都被吊起來了,一個個瘋了似的,在兩個台上爭相問著——

{能看到的左邊視角在哪?!}

{讓我們看看那畫!兩個台不給錢,我出高價!}

可很快,就有掮客發聲:{畫框在靈魔邊界,被魔修守著,魔尊岑樓親自在那守著,這畫內容的錢沒命掙沒命花。}

{魔尊岑樓?無雙拍賣會上,他不是迷戀沐顏仙子嗎?守著溫瑾的畫框做什麽?得守沐顏的啊。}

沐顏,也在蝕滯疫風帶走的對象中。

且是在上弦宗中,眾目睽睽之下被卷走的,旁觀的弟子,都不知道自己是該驚嚇還是幸運。

此刻,她已經進了城,也是一副失憶懵懂的模樣,右手上,同樣扣了鎖,正跟城裏的人柔聲淺笑打探著消息。

她最後的靈力,被她用來取了吃食,給了城裏的乞兒。因此得了兩個台上不少的讚頌,仿佛此前玉簡台上刷評翻車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唯一不同的是,沐顏醒來時,她的左手中,握著一把銀色小巧的鑰匙。

被她試過了打不開自己的鎖,便暫時藏了起來。

但沐顏並沒有打探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人們隻是告訴她,不想死的話,就要把手上的桎梏而打開。

就連她給食物的乞兒,說的都是同樣的話。

這樣的好心沒好報且不為此怨恨的表現,激起了部分人對於沐顏的同情。

但因為,一切都在預知中,所以守著她畫框同步看的人並不多,隻是聽到有什麽重要消息,才可能會去看一眼。

一切,已經不同了。

若是沐顏如書中那般順利,在進入疫魔之城時,也有畫框的出現,以她的人氣和威望,絕不可能像現在這般冷落。

無邊台上,也出現了反駁的話語。

{什麽迷戀沐顏啊,禦獸宗的結親禮上,魔尊可是要搶親溫小姐,還沒搶成功!你們知道沒搶成功代表著什麽嗎?那可是魔尊啊,想要什麽都能搶到手的魔尊,他沒搶成功,就意味著真的栽了!對方不願意,他就隻能退!}

{那溫小姐也在這裏嗎?沒有看到她的畫框呢。}

{也許魔尊就是找不到,才盯著溫瑾的,不管溫瑾如何,他對這個妹妹可是真的寵,雖然沒記憶,但他但凡有點直覺和感覺,都得去找妹妹。}

{扯遠了,聊畫聊畫啊!我真的好奇那上麵是什麽,有敢去魔宗打探消息的嗎?}

兩個台上的好奇心被拉到了一個高度,幾乎掀起一波熱潮,隻因為溫瑾的反應,太過奇怪了。

相對的,靈魔邊界處的畫框周圍升起了高高的魔氣屏障,莫說沒人敢靠近,即使是掮客想要遠程窺探都不可能。

而岑樓和一眾魔修,看到了畫像展開的那一部分。

雖隻是一點點,可卻叫在場魔修都變了臉色,紛紛大氣都不敢出,俯身低頭,不敢去看瞳孔已經變成血色的魔尊。

露出的部分,是池水,還有池水中,糾~纏著的兩個人。

雖然隻能看到臉和水,但魔修本就重欲,在場的多數都身經百戰,自然知道那沒有展露出來的,是何等的香~豔。

其中一個人,是沐顏。

是魔尊在無雙拍賣會上很在意的上弦宗女修。

即使魔尊也很在意溫瑜,可在魔修們的心裏,在意這種東西,多幾個人都不多,而噬冉獸又是獨占欲頗高的生物,驟然見到這樣的畫像,隻怕是要殺人。

沒看眼睛都變紅了嗎?

可意料之外的,紅眸魔尊並沒有瘋狂和殺~戮,他隻是很冷很深地看著那畫卷。

其中深刻的情感,不像是對沐顏,反而像是對與沐顏抱在一起的那個男人。

沒有人知道阿樓心中嗜血的妒忌——

——這個男人肮髒的身體,是被溫瑜看到了嗎?

——他該死。

他的目光,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沐顏,像是根本沒有察覺,畫像中的女主人公是誰。

畫像很快被收起,阿樓的眼卻仍舊是紅的。

晁達適時低頭上前,雙手捧著靈寶“一盞洞天”,那裏麵,是一個湖的縮影,裏麵遊著幾條小黃魚。

這是魔尊這次回來後帶回來的魚,特意撬起一個湖放在這天級靈寶中養著,甚至還有命人進去修碼頭和自己學釣魚的想法。

每當他氣血上湧時,無論眼睛變不變色,看到這幾條魚,就會冷靜一些。

晁達已經總結出了規律。

果真,這次也是一樣。

岑樓肉眼可見地冷靜,覆於魔修周身的強大威壓,終於減輕了些。

他繼續看著畫框中的影像。

*

這時,溫瑾已經拿起了最右邊的東西。

那個東西很簡單,就是一張被四折扣起的紙,簡單到有一部分人都不是很關心,還在哀嚎著探討畫,還有一部分,又開始看溫瑾不爽地帶節奏。

{其他人都進城找尋真相拚湊信息了,溫瑾在這坐大半天幹啥呢,一點用都沒有,那紙有什麽好看的嗎?還能寫著到這的真相嗎!}

立刻就有一堆人跟著往上衝,一起附和:{就是,這有什麽用?一張破紙,又不救人又不幫忙,果真是想什麽都省事的小人,浪費時間!別看了,直接撕了走人吧!}

可緊接著,溫瑾展開了紙張。

隻見,在那張普普通通的紙箋上,字跡灑拓風骨,被修長的手指扣住,上麵寫著——

——“你是懷玉城城主溫瑾,這裏是疫魔所在,放出蝕滯疫風,害你們來到這裏的人是”

紙上的內容,瞬間叫這部分人,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詭異至極,這上麵真他娘的還有身份和真相!

而“是”後麵的名字,恰好被溫瑾扣住的手指蓋住。

溫瑾修長的手指微挪。

畫框和同步留影前的修者們,包括那些反對溫瑾的咒罵者,都不禁伸長了脖子,想要去看最後的那個名字。

與此同時,放出蝕滯疫風佯裝無事的萬廣海,剛剛回到上弦宗中。

一進宗門,他便看到了宗門之中,那由長相紫竹盤繞而成的高高的畫框,以及畫框後,那些弟子們看到他微笑時不可置信的眼神。

而在他看不見的背過的畫框中。

溫瑾手指挪開,紙上寫著的,正是“萬廣海”三個字。

作者有話說:

昨天紅包已發,今天繼續前五十掉落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