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顏低頭避過他的眼:“溫城主,我不知道徐大哥做了這樣的事……若是知道,當日,我也不會那般說你……”

“不妨事。”她推開門,引沐顏入內:“沐道友早就擔心師兄了吧,既如此,我便不打擾了。”

沐顏怔怔地進門,耳廓有一抹紅意,房門關上時,像是晚霞一般,印入到溫瑜的眼中。

溫瑜視若無睹。

關上門,她見烏四月呆呆地站著,心情很好地搭話:“你怎麽還不走?”

“爹爹說,城主大人問話,沒讓走,就老實站好等著。”十六歲的小姑娘軟腔軟調,笨拙地說著。

書中,小姑娘死在渾水摸魚的三宗門手中。

為了守護城主大人的屍身,不受歹人侮辱。

隻是,她不認識城主,隻認識衣服,被人掏出腸子、傾盡性命所守護的,也隻是一個恰巧被半截城主披風蓋住的石獅子頭。

如今,她迎著溫瑜而笑,眼眸亮亮的,臉頰如紅蘋果一樣,是摯然的純淨。

溫瑜下意識也笑了笑。

她隨意將戒指綁定抹去,衝四月一拋:“送你了。”

剛出懷玉城門的徐恒一腳步一頓,手捂胸口,隻覺氣血翻湧。

他還戒指時,有故意也有無意,並沒有抹去心神連接,想著溫瑾會借此找來,求他回去。

可沒想到,這麽快他就抹掉了他的連接?

甚至還毫不顧忌,讓他受傷了?

徐恒一咬緊了牙,見有城民疑問目光看來,強自撐住,狀若無事,邁步走了出去。

隻是邁下的步子,更狠更重了些。

這下,就算是溫瑾跪著求他,他也不會回去,他定要闖出一番事業,讓溫瑾好看!

四月得了戒指,開心地要回去跟爹爹炫耀。

她腳步“哐哐”,溫瑜看著她一步一個坑,越發覺得好笑:【這小丫頭,還挺有趣的。】

係統:【嘖嘖嘖,宿主,雖然徐恒一這顆老鼠屎被趕出了懷玉城,可我要提醒你,剛剛你那一番操作,什麽用都沒有,可是一點水汽都沒撈著。】

溫瑜並不認同:【係統,剛剛聽了徐恒一的故事,你怎麽能這麽無情?怎麽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呢?】

係統懷疑溫瑜吃錯了藥,邊翻小櫃子中的藥盒,邊配合道:【那你有什麽感覺?】

溫瑜眸光淡漠,嘴角卻帶笑:【我很感動。】

係統:?

溫瑜:【能為了心中摯愛,拋棄忠誠、道義、親情,這樣的人,什麽都放棄了,什麽都沒有了,怎麽能孤苦一生,不得摯愛青眼?】

係統:……,它懷疑溫瑜在說反話。

係統:【親,我們得炸掉這根水草呢。】

溫瑜:【不,我太感動了,我要成全他。】

她笑得開心,似是終於找到了什麽好玩的遊戲:【他想要的,我都會給他。】

所以,他心裏逼逼兩句,想要淨身出城,你就幹脆地差點將人家衣服都扒光了?

係統咬手手,它不懂這個邏輯,但它懂溫瑜的那個笑。

看來,有人要倒黴了。

溫瑜笑笑。

徐恒一既然覺得,他不成器,是因為懷玉城,是因為她溫瑾,是因為他沒能出外闖**,那麽,她便給他抹去這一切所謂的束縛,讓他親眼看看,這世間真相和現實。

此刻出城離去,應該恰巧會碰上亥時要來埋伏的三家宗門吧?

*

溫瑜回到書房,細細看著呈上的城中事務,剛坐了僅半炷香,就有人敲門求見。

是管家徐覽博。

他是除溫父溫母外,唯一知曉溫瑾真實身份的人,自小看著溫瑾長大,輔助溫瑾掌權修行,溫瑾與他很是親近,叫他“博叔”。

他對懷玉城、對溫瑾,都很忠心。

但他也是徐恒一的父親。

溫瑜並不信任他。

可抬眸而去,仍舊笑得孺慕親近:“博叔。”

“恒一的事,想必你知道了。”她歎了口氣:“他似很是在意沐道友看法,這次執意離城闖**,我也攔不住他了。”

徐覽博看上去四十餘歲,普通忠厚的管家打扮,他進了屋,行過禮,才起了身:“城主不必介懷,恒一既然心有決斷,那便由他而去。”

他眼角隱有細紋,似是笑了笑:“兒孫自有兒孫福。”

溫瑜斂眸,徐覽博很在意這個兒子。

徐覽博繼續說道:“城主,屬下前來,是有要事稟告。”

“何事?”

“屬下得到消息,今夜亥時,赤沙派、頌彩宗、無上門三家宗門,將會攻打懷玉城。”

溫瑜眼中微有興味,這徐覽博有些本事,竟然能知道這消息。

“這消息是儒風傳給屬下的,”他繼續說道:“儒風多年在外,很是關注懷玉城消息,儒風注意到玉簡台上構陷城主的不實言論,發現約定攻打懷玉城的暗號,順藤摸瓜,確定了是這三家,便將消息傳給屬下,以讓我們及早防範。”

印儒風,曾是懷玉城城民,後來出外闖**,不曾回來。

也是書中集結外民想要查明真相,卻被徐恒一出賣而死的帶頭元嬰。

溫瑜認為,這些人的存在,也是一柄利器。

就像是雖然畢業卻仍舊能為母校捐錢出力的知名或不知名校友一樣。

“還有一事。”徐覽博道:“這三家就算合力,也隻是烏合之眾,往日伏低做小老老實實,如今突然生變,隻怕是有外力介入。屬下思來想去,隻可能是城主有事,才會讓他們敢如此放肆。”

“今日前來,是想請城主抽調侍衛,以免遭受小人之害。”

溫瑜看他的目光微深。

若不是時候場合不對,她都想要給他鼓掌。

能從零碎信息中將真相拚湊個七七八八,這博叔不是個簡單人物。而初來時,她對懷玉城的觀察中也知道,城中並不孱弱,甚至有幾個厲害人物。

想來,若沒有女主意誌從中作梗,懷玉城也不會亡得這般徹底。

她都要懷疑,女主意誌是怕溫瑾恢複女兒身,一切太過耀眼,奪走了女主的光彩和身份,所以才會痛下殺手,連幸運deadE都出來了。

厲害的屬下,事半功倍。

徐覽博未在忠義和親情間抉擇前,都將對她忠心耿耿。

思及此,溫瑜決定漏點無傷大雅的消息。

“不用了。”溫瑜開口,對上徐覽博疑問的神情,虛弱笑笑:“博叔猜得沒錯,已經有人對我下手了。”

“怎麽會?我一直守在城主房外,不該出事才對。”徐覽博急切上前:“城主可有受傷。”

“我中了奇怪的毒。”

“丹田靈力一直在流失。”溫瑜伸出手腕:“博叔一探便知。”

手腕是命門所在,她毫不避諱,便是代表全然信任。

徐覽博微低著頭,躬身上前,抬起的手指,不知為何有點發顫。

他一狠心將手指搭上去,當即就察覺到溫瑾體內靈力的迅速流出,手指顫了顫,臉色有一瞬的灰敗,很快又鎮定心神。

溫瑜沒放過他這奇怪的神情變化:“博叔見過這毒?”

【哈哈哈不可能。】係統笑道:【這是幸運deadE,女主意誌添加的,怎麽可能會有同樣的毒呢?】

可徐覽博卻是回道:“前城主夫人,曾中過此毒。”

係統的笑卡在了嗓子眼,咳嗽得驚天動地。

他抬眼看來,眸中竟似有幾分悲憤:“這毒差點要了你娘的命,想不到如今,竟也不放過你!你……城主莫要擔心,鎮城之寶妝玉本就是前城主傳出去唬人的,真正的寶物玉玲瓏,可以緩解此毒。”

“本來城主突破金丹後,屬下就會將玉玲瓏交給城主,隻是沒想到,會有此變故……”他歎息道,繼而堅定:“至於解毒之法,屬下就算是死了,也定要為你尋得。”

溫瑜瞧著,總覺得這上一輩之間,有點什麽內情。

係統已緩過神,改口道:【修真世界嘛,無奇不有,有個毒和幸運deadE的副作用有些相似,也是有可能的,正好可以做你的偽裝了。】

【嗯。確實。】溫瑜垂眸微思。

再抬眼時已扶住徐覽博:“博叔,三家的事我自會處理,你不需要管。至於玉簡貼一事,蔣直既然已經回宗,且等上弦回應,最多兩日而已,還是等得的。此刻我多言無用,我們的人,關注提防就可。另外,事關懷玉城存亡,我有幾件事,要交代給你做。”

“你且記住,秘密行事,除了你,誰都不可知道。”

徐覽博微愣,像是剛剛意識到,這個他看著蹣跚學步的孩子,已經成長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城主了,他眼神鄭重,跪下行禮:“城主放心,屬下定不負所托!”

溫瑜嘴角笑意輕勾,她坐在那裏,細細地吩咐。

沒有過分嚴肅,沒有高高在上,隻是平平而敘,可徐覽博聽著,隻覺得城主變得不一樣了。

原來一切,早已被她洞察。

城主真的長大了。

很快,這份欣慰,又轉變為心疼。

突中奇毒,又遭逢陰謀詭變,城主這般耗費心力籌謀,雖然他想不通吩咐間的聯係和城主的計劃,可也覺得汗顏。

溫瑜總共吩咐了徐覽博四件事。

第一件,妝玉仍是懷玉城至寶,對外不用過分強調,但這是共識。

第二件,今夜一切如常,不需多做防備。幾日前陣法漏洞之事,也不必再查。

第三件,與懷玉城所有外民取得聯係,隻說要加強彼此聯係。

最後一件,當年母親關情懷的是龍鳳胎,他還有一個先天不足、無人知曉的妹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