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竊竊私語, 大部分都在罵徐家娘,當然偶爾也有幾個說杜紅罵婆母不像話的。

杜紅極力把哭聲憋回去。

徐家娘推了一把身後始終沒開口的徐誌, 哭天抹淚道:“你聽聽她說的什麽話, 我在家裏頭天天伺候她,她還給我潑髒水,還編排我要扔了玉哥兒, 兒啊你娶這麽個婆娘是要氣死老娘啊。”

說完就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開始撒潑:“兒媳婦兒當眾罵婆母,還有沒有天理了啊!你們杜家瞧不起人,嫁到林家就這麽多銀子被麵, 嫁到我家就兩手空空地來,傳出去我們徐家還怎麽做人哪?”

杜紅一下子呆住了, 她做不出撒潑打滾這種事來。

秦大娘瞪著徐誌, 喝道:“還不快把你娘拖起來,這麽多人瞧著不嫌丟人嗎?”

“丟什麽人?”徐家娘尖聲道:“我就是要讓大家夥都來瞧瞧,你們杜家教出來的女兒是個什麽貨色!”

秦大娘氣的臉通紅, 杜紅的狀態也很差, 瞧著似乎要昏倒的樣子。

林言高聲道:“我記得先前賣生蠔的時候, 每回都是杜二姐自己提著幾桶來,見過的人都知道,那些生蠔都是杜二姐大著肚子一個人撿來的。徐家娘,這就是您嘴巴裏的伺候麽, 讓一個肚子那麽大的女人天天在外頭幹活?”

從杜紅生孩子的時間來判斷, 林言收生蠔的時候她大概已經懷了八個多月的樣子了。

林言這麽一說,周圍那些鹽信村的人也想起來了。

“言哥兒說的沒錯, 我經常瞧見杜紅一個人提著桶, 她怕孩子掉, 每回都是半桶半桶地提,那麽大的肚子呦,瞧著都可憐。”

“我也記得,在海邊經常瞧見她,徐家娘我倒是一回也沒瞧見,你們見過麽?”

“沒見過。”

“我也沒見過。”

“對了,徐家那個老二從製鹽工坊裏頭被趕出來以後整天的無所事事,他怎麽不去撿生蠔啊?”

“誰知道呢,該不會這一家子都靠杜紅一人養活吧?”

“嘖嘖嘖,真不要臉。”

徐家娘蹭的站起來,激動道:“她嫁進我家就得替我家幹活,哪個媳婦兒不幹活?”

林言冷笑一聲,“幹活沒錯,但放著你家好好的兩個兒子不去,讓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去,這說不過去吧?”

“我家老大老二要做大事的,這種小事她一個女人不做誰做?”

林言聽著都想翻白眼了。

章墨遠側頭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包五點點頭。

“徐誌,原來你們在這兒。”

包五現在是製鹽工坊裏的一把手,還是縣令的人,在鹽信村比村長還要有威信,大家不管在不在裏頭做工,都很怕他。

他一出現,徐家娘也不敢撒潑了。

徐誌彎著腰小心翼翼道:“包大管事,您怎麽來了?”

包五麵無表情道:“我方才去你家,聽說你到嘉禾村來了,有點事跟你說,你弟弟徐宗的事。”

徐誌和徐家娘對視了一眼,緊張道:“包大管事,我弟弟怎麽了?”

“你弟弟先前在製鹽工坊裏頭偷了鹽,這回有人供出來了,算算時間,官兵應該已經到你家門口了。”

徐家娘身子晃了晃,驚恐道:“什麽,官兵?”

像她這樣,一輩子海河鎮都沒出過的人,光是聽見官兵兩個字都要腿軟了。

徐誌也沒比她好哪兒去,支支吾吾道:“包,包大管事,我弟弟從製鹽工坊裏頭出來都兩年了,怎,怎麽會……”

包五白了他一眼,不耐煩道:“我前頭都說了,是有人把他給供出來了,快跟我走,官兵可沒這耐心等你們。”

說完他就轉身朝院外走去。

徐家娘雙腿一軟,砰地一聲栽倒,徐誌嚇得都沒顧上扶她。

“還不走?”

“走走走。”

徐家娘和徐誌一走,好些鹽信村的人趕緊跟著走了,嘉禾村的人也想去看,但一想到有官兵還是算了,不如留下來看林杜兩家的大喜事。

林言趕緊把杜紅扶著進屋去,“村長,秦大娘,別誤了吉時,趕快。”

村長應了一聲,“走走走,都進去都進去。”

杜紅下意識抓緊林言的手,小聲道:“言哥兒,剛才……”

林言把她扶到桌邊坐下,給她倒了杯水,解釋道:“聽那個管事的意思,徐宗先前在製鹽工坊裏頭做工的時候偷了鹽,這回製鹽工坊大洗牌被人供出來了。”

杜紅有些恍惚,“那,那我家玉哥兒……”

林言抬眼去看章墨遠,直覺告訴他,那個大管事的出現和章墨遠脫不開關係。

偷鹽這種罪名可大可小,全看管事追不追究。

一個離開兩年的小工,怎麽看都沒到出動官兵的地步吧。

章墨遠笑了一下,對林言的眼神絲毫不覺得驚訝。

他這麽聰明,能猜到也不奇怪。

“杜二姐,你和你家玉哥兒都不會被牽連,放心吧。”

杜紅點點頭,感激道:“多謝你,章秀才。”

章墨遠客氣了一下就走開了,把空間留給林言。

林言坐在杜紅身邊,溫聲道:“二姐,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徐家那邊應該是回不去了。”

即便徐誌安全脫身,眼下鬧成這樣杜紅也不可能回去了,回去徐家娘還不知道要怎麽銼磨杜紅呢。

杜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極為難看的笑來,“還能如何,我一個嫁出去的女人總不能留在家裏頭,我爹娘和元兒都會讓人笑話的。”

“那玉哥兒呢?”

杜紅眼裏滾落出兩行淚珠。

林言索性直接把話挑明,“二姐,你是不是還打算帶著玉哥兒去死?”

杜紅淒然一笑,“不死還能怎麽辦,隻要我在一日,所有人都會記得今天的事。”

“可是玉哥兒才這麽點大,他連話都不會說,也不會走路,那些好吃的他一樣也沒吃過,你真要帶著他去死麽?”

杜紅哭的說不出話來。

林言拍拍她的肩,“二姐,你來幫我做工如何?你現在身子不好,就幫我醃鹹鴨蛋,一個月隻要來一回,我給你二十文錢。”

杜紅愣住,“言哥兒,你說的可是真的?”

“我阿爹年紀大了,每回弄那麽多鹹鴨蛋身體吃不消,我現在又懷著孩子,你就當來幫幫我。”

杜紅擦擦眼淚,“可是我,我什麽也不會。”

“沒事,我阿爹會教你的,等你緩過勁兒來,想留想走到時候再說。”

杜紅需要一件事支撐著她,不然很容易心如死灰,走進死胡同裏去。

杜紅還是很猶豫,“我怕給你搞砸了,我身子真的很差。”

“不會的,身子差就慢慢做,生了孩子都是這麽過來的。”

杜紅感激地看著林言,瞧她那模樣,現在讓她給林言磕幾個頭怕是都願意。

林言把她扶起來,笑道:“我還沒見著杜元呢,二姐快帶我進去瞧瞧我二嫂。”

杜紅擦擦眼淚,“誒。”

接上杜元後,林言扯了扯章墨遠的衣袖,笑眯眯道:“剛才那個管事是你安排的吧?”

章墨遠故意不承認,“何以見得?”

“除了你誰能叫得動製鹽工坊的大管事?”

章墨遠笑了一下。

麻煩解決,林家熱熱鬧鬧地辦了場喜事,在寬敞的大院子裏擺了十幾桌宴席,一直鬧到深夜才歇。

*

林言本來以為杜紅要考慮幾日,沒想到她第二天就來了。

“言哥兒,我想明白了,你說的對,我家玉哥兒才這麽點大,該做的該吃的全都沒見識過,我這個當娘的怎麽能現在就讓他去死。”

林言點頭,“二姐,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

杜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爹娘也讓我留在家裏,外頭怎麽說我們也不管,隻要一家人好好的比什麽都強。”

“是這樣。”

杜紅把懷裏的繈褓遞過來,笑道:“言哥兒,你要不要抱抱他,我和他的命都是你救回來的。”

林言愣了一下,手足無措道:“我,我沒抱過娃娃。”

杜紅小心地把繈褓放在他手臂上,一邊講解一邊調整他的姿勢。

林言兩條手臂僵硬的不行,小孩子實在太軟了,他有點怕。

“等明年你生了娃娃就會抱了。”

林言盯著繈褓裏白嫩嫩的小娃娃看,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肚子裏的孩子以後也會這樣麽?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到處看,時不時地蹬幾下腿,抬幾下胳膊?

其實懷孕到現在,林言一直都沒什麽實感,有時候他甚至會刻意忽略這件事。

但這一刻開始,他突然就有了。

杜紅看著他的表情,笑道:“言哥兒和章秀才都長得這麽好,將來的娃娃一定好看,而且他一定是個聰明的孩子。”

林言被她說的都不好意思了。

晚上章墨遠回房的時候就看見他坐在**一臉微妙地摸自己的肚子。

“肚子又疼了?”

林言搖頭,“我在想我們的崽崽將來會是什麽模樣。”

章墨遠好笑道:“想出來了麽?”

林言笑眯眯道:“我覺得他一定會很乖,就像海殼那樣,然後小腦袋一定很聰明,整日地跟在我後頭阿爹阿爹地叫。”

章墨遠坐在他身邊,很配合道:“那我呢?”

“我希望他長得像你,你這張臉不傳下去可惜了。”

章墨遠:“……”

他無奈道:“那是不是還要再生一個,把你的臉也傳下去?”

林言:“……”

*

秋日似乎格外的短,林家的熱鬧一過,天氣馬上就涼了下來。

自從上回林言膝蓋疼後,他就開始有意地給自己多補些鈣,像豆腐這樣好吃便宜又能補鈣的食材家裏便時常備著。

正好新的鹹鴨蛋出爐了,他打算放一起做一道蟹黃豆腐。

林阿爹一聽這名字就轉身朝院子裏走去,“我去抓幾隻螃蟹過來。”

林言拉住他,“不用阿爹,我用鹹蛋黃做。”

林阿爹疑惑道:“鹹蛋黃如何做蟹黃豆腐?”

林言抄起菜刀,笑道:“阿爹您就看著吧。”

他先把豆腐切成規整的小塊狀,放在鹽開水裏泡上幾分鍾,然後撈出來備用。

然後將剛煮熟的鹹鴨蛋黃取出來,拿一隻小勺子壓碎,處理好以後就放在加了油的鍋中炒。

等鹹蛋黃炒的差不多就加水煮,煮開後再下豆腐,林言拿捏著時間往裏頭倒了點先前準備好的調過味的玉米粉水,收汁出鍋。

林阿爹看得目瞪口呆,“原來還可以這樣做。”

杜元掀開簾子進來,不好意思地叫了聲阿爹,然後盯著海碗裏的蟹黃豆腐驚奇道:“言兒,這是你做的嗎?”

他知道林言手藝很好,吃過很多回燒烤,鹹蛋黃炸蝦也吃過,但這一碗他還沒見過。

“是呀,這叫蟹黃豆腐,幫我端一下。”

杜元搶著把碗端出去了。

他在家裏的時候也經常幫著幹活,手熟的很。

天氣冷了,大家都想吃點辣的,林言就下了一鍋酸辣麵,很快就弄好了。

杜元和林大嫂幫著大家分麵,林言端著自己的那碗坐到桌邊。

他現在不能站太久,久了兩條小腿就酸得很。

三個哥哥出去送鹹鴨蛋了,章墨遠照舊去了海邊,家裏隻有林阿爹林大嫂林言杜元,還有海貝海殼兩個小崽崽。

林家人已經被林言訓練出來了,個個吃辣麵不改色,連海貝都離不開辣,也就新來的杜元差一些。

但他屬於越挫越勇的類型,捧著一碗麵一邊吸氣一邊吃。

林言又往碗裏加了兩勺子醋,嚐了一口,好吃的眯起眼睛。

要他說,這茱萸果的辣味還是不夠,連他過去常吃的微辣都趕不上,但他現在懷孕,這樣也差不多了。

說到辣,林言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晚上我們吃熱鍋子。”

好像是這麽叫的吧。

林大嫂來了興趣,“熱鍋子是什麽?”

聽起來就很有食欲呢。

杜元臉都被辣紅了,他捧著一杯水一邊小口喝一邊看著林言,等他解釋什麽叫熱鍋子。

“就是一口鍋,底下火一直燒,然後我們往裏頭加肉啊菜啊,一邊燒一邊吃。”

林阿爹笑道:“那一定很暖和,正好現在冷了,吃著肯定舒服。”

海貝眨著兩隻亮晶晶的大眼睛,興奮道:“我也要吃,小叔做什麽都好吃。”

海殼認真地嗯了一聲,顛顛地跑過來趴在林言腿上,“小蘇啊……”

林言拿小勺子挖了一小塊豆腐,吹涼後喂到他張開的嘴巴裏,海殼吃的一臉享受。

林言看了眼杜元,“我做兩種口味,辣的和不辣的,元兒你可以吃不辣的。”

杜元不好意思地點頭,小聲道:“辣的很好吃,我就是一開始不習慣。”

林大嫂點頭,“我剛開始也像你這樣,吃慣了就離不開了,不加點茱萸在裏頭還覺得沒滋味兒。”

一家人說說笑笑,吃完後林阿爹他們收拾桌子,林言去院子裏走了走,然後回房裏午睡去了。

這個天氣正適合睡覺,他起來的時候三個哥哥都回來了。

因為隻送鹹鴨蛋,所以他們把鎮上和幾個村子裏都跑完了,帶過去滿滿的一車鹹鴨蛋全都送光。

哥哥們咬著筆頭艱難地整理下回的預定單子,林阿爹林大嫂還有杜元正在廚房裏頭清理肉和菜。

因為林言說熱鍋子什麽都可以下,所以他們幾乎把家裏能找到的所有食材都取出來了。

等林言出來就開始動手。

因為沒有鴛鴦鍋,所以林言搬出了兩隻鍋子,然後分別架在兩隻泥爐上。

“言兒,這樣切行麽?”

林言湊到林阿爹手邊看了一眼,說:“還要再薄一些。”

“好。”

家裏肉有好幾種,都拿出來切成薄片,林大嫂和杜元一人一塊板。

林言就處理那些菜,他抓了一大盆香菜,簡單地處理清洗完之後就直接裝進大碗裏。

還有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菜,簡單地切一切分開裝好。

弄好後他就開始熱鍋,準備炒辣鍋的底料。

考慮到杜元可能會想嚐試一下辣鍋,他放的茱萸比較少,辣度比中午的酸辣麵還要低一些。

但他準備了辣椒醬,其他人可以就著醬吃。

清湯鍋就簡單了,灶上還溫著林阿爹給林言做的骨頭湯,直接舀出來用就行。

等章墨遠回來後,兩邊的鍋就開始煮了。

林三哥把筆一丟,吸了吸鼻子,興奮道:“這熱鍋子怎麽會這麽香?”

林言笑,這可是火鍋,火鍋的香味可不是開玩笑的。

肉菜用盤子裝,林阿爹他們切的薄薄的,碼放的一層又一層,看著十分滿足。

蔬菜則用兩隻大海碗裝在一起,林言擺的很好看,滿眼的青綠色一看就很新鮮。

所有人坐下後,林言深吸了一口氣,這熟悉的味道,真好。

辣鍋那邊滾得快,林三哥迫不及待道:“言兒,這頭開了。”

林家人大多都坐在辣鍋這一邊,杜元和林言坐在中間,兩邊都吃,林大嫂帶著海貝海殼坐在清湯這邊。

林言拿夾子夾了一大塊子肉放到辣鍋裏,他沒有放開手,而是等了一會兒,等肉片熟了直接撈出來讓大家分。

林三哥都來不及蘸碗裏的辣椒醬,直接吹了兩下就丟進嘴巴裏,被燙的直吸氣。

“好,太好吃了。”

說完也不管燙不燙,又去吃第二筷。

“這肉片切的薄,在鍋子裏稍微燙一下就能吃,嫌不夠辣的蘸一下碗裏的醬。”

這下大家都會了,兩邊鍋裏各加一點。

杜元倔強地吃辣鍋這邊的肉,不過他碗裏沒放醬,吃著還好。

海貝偶爾也吃幾筷子辣鍋裏的肉,不過林大嫂不讓他吃太多,海殼是一口辣也不讓他吃的。

火鍋吃起來暖融融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簡直美滋滋。

杜元有些看呆了,林二哥以為他被辣到,給他端了杯水,關切道:“怎麽了?”

杜元搖搖頭,他覺得嫁到林家來好幸福啊。

作為哥兒,他從小就被家裏家外的人告知,他們生來就是地位最低的,畢竟生育能力不如女人,大部分哥兒也不如女人好看。

聽說城鎮上那些有錢人都不願意娶哥兒,也就納妾的時候會考慮一下。

杜元雖然長得好看,但也沒到林言那樣的水平,所以他從小就覺得,他將來隻能嫁給一個像徐宗那樣的男人。

長得不如何,做工也不如何,說不定成親以後還會打他罵他嫌棄他。

可是他現在嫁到了林家。

林二哥長得好,身量又高大,雖然話不多但為人勤快踏實,不管出去做什麽都惦記著家裏的他,看起來粗枝大葉其實心細得很。

“元兒?”

杜元回過神來,衝林二哥笑了一下,小聲道:“我沒事,相公。”

林二哥放心了,“吃不了辣鍋就吃點清湯鍋吧。”

他以為杜元是被辣著了。

杜元也沒解釋,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

到了孕後期,日子就過得越來越快了,林言除了每日的走動以外,大部分時間都在休息。

外賣現在也不需要他去了,燒烤和鹹蛋黃炸蝦林阿爹林大嫂都能做,而且練習過很多次以後,兩人現在做出來的味道幾乎和林言一模一樣。

杜元偶爾也會跟著出去幫忙,但他大部分的時間還是留在家裏陪林言。

林言在家裏待得久,最高興的人莫過於海貝海殼了。

兩個崽崽簡直就是林言的跟屁蟲,林言走哪兒他們跟哪兒。

一方麵是因為喜歡小叔,另一方麵是因為林大嫂交代過,要看著點小叔,因為小叔肚子裏有小娃娃。

海殼也不知道肚子裏有小娃娃是什麽意思,但是他每天都會一臉嚴肅地盯著林言的肚子看。

林言拉著他的小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隔著衣服能感受到一個很明顯的弧度。

偶爾肚子上還會鼓動一下。

海殼嚇了一跳,“咬我。”

林言笑得不行,“這是你弟弟在動呢,他最近活潑的很。”

海貝也湊過來摸了一下,感受到弟弟活潑的鼓動時驚訝的眼睛都瞪大了。

林言無奈地把兩隻小手放下去,再這麽摸下去裏頭這隻小崽子要開始蹦迪了。

那難受的就是他了。

入冬後,林言把燒烤撤了下來,吃了這麽久應該也吃的有點膩了,鹹鴨蛋也減少了量。

然後他把火鍋改良了一下,用兩隻泥爐分別裝辣鍋和骨湯鍋,然後去蔣老板那裏定做了十幾隻帶孔洞的容器,裏頭裝上肉放進鍋裏煮,煮好了直接取出來倒在碗裏就行。

容器的長柄末端綁上了厚厚的一圈棉布,用來防燙。

畢竟忙起來的時候顧不上,很容易燙傷。

配合著外賣,林言還在蔣家窯定做了一批圓柱形的陶瓷碗,專門用來放火鍋煮出來的食物,上頭還加了蓋。

為了保持火鍋原來的滋味,林言會往碗裏加一點湯汁,點了辣鍋的客人林言還會附上一小份辣椒醬。

清湯鍋都是拿豬大骨熬出來的,放在第三隻泥爐上溫著隨時取出來用,路過的人都瞧得見。

甚至有客人直接買一碗骨湯喝。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自己家裏也熬過,但就是不如林言熬出來的吃著香。

不過算起來還是點辣鍋的人比較多。

自從開始做火鍋以後,原先那些習慣了林氏外賣的客人開始陸陸續續地又出來了。

雖然外賣的肉也好吃,但到底還是剛出鍋的吃著熱乎。

林言也大方,直接準備了滿滿一罐子的辣椒醬,讓客人自己挖。

於是,出來吃火鍋的人越來越多了。

林言做了一個多月,其他人就說什麽也不讓他去了。

挺著個大肚子,林言自己也不太方便,隻好答應了。

又過上了無所事事的日子,林言無聊到開始教海殼識字了。

海殼坐在小凳子上,林言讀一聲,他就跟著讀一聲。

瞧著委屈巴巴的樣子。

因為小叔說,識了字以後才能吃他做的好吃的。

林言:“人之初。”

海殼:“銀機出。”

林言:“性本善。”

海殼:“性不散。”

最後問今天教了什麽,海殼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銀機不散。”

惹得一家人都笑壞了。

海殼趴在桌上美滋滋地吃著林言做的蟹黃豆腐,林言問他:“海殼,明天還跟小叔識字麽?”

海殼認真道:“嗯。”

隻要有好吃的,“銀機不散”也是可以學的。

在忙碌而又歡快的氣氛中,年節到了。

往年一到過年林阿爹就眉頭緊皺。別人家熱熱鬧鬧地準備,從鎮上到村裏洋溢著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反襯的林家更加灰頭土臉。

連給兩個娃娃做身新衣裳都拿不出錢來。

但今年可就不同了。

林家今年可是實打實的豐收年,林大嫂一早就給海貝海殼做好了新衣裳,林阿爹給林言肚子裏的孩子也做了兩身。

大人們也沒湊活,挑了個時間,林阿爹林大嫂還有林言杜元四人一道去鎮上選料子。

順便送林言去醫館例行把脈。

從醫館出來後,四人一道去了常去的那家裁縫鋪子。

之前林言成親,後來杜元成親,都在這家定的料子。

掌櫃一見林言他們就趕緊湊上來,熱情道:“言哥兒,許久沒見你了,可真是有福氣,剛成親就有了娃。”

看見林言身邊的杜元,掌櫃也熱情的很,“上回你來的時候我就瞧著你身邊的男人眼熟,現在想想,可不就是言哥兒的二哥麽?”

幾個哥哥在鎮上做外賣,現在鎮上的人對他們都很熟悉。

杜元不好意思地笑笑。

掌櫃扶著林言坐下,給他們端來了水和點心,還招呼著林阿爹和林大嫂,“阿叔,小哥兒,你們多吃些,我去裏頭給你們拿料子去。”

這是把他們當成鋪子裏頭的貴客了。

這些點心可不便宜。

林言吃了一塊,味道還不錯。

掌櫃進進出出地跑了好幾趟,接連抱出來十幾塊料子,都是那種喜慶的顏色。

林言趕緊攔住他,“掌櫃的,幫我拿一些清淡的花色,這些太亮了。”

林阿爹卻喜歡,“年節當然要穿的喜慶一些了,弄那些綠綠的做什麽?”

林言、林大嫂還有杜元三人對視了一眼,不敢說話。

他們都喜歡那種青青綠綠的色調。

掌櫃圓滑道:“其他的料子還有,我都拿出來給你們選。”

說著又進去抱了幾卷清冷色調的出來。

林阿爹看都沒看一眼,拿著一卷桃紅色的料子往林言身上比劃。

林言無奈道:“阿爹,這個太花了吧。”

“哪裏花了?我瞧著正好。”

林言膚色白,穿這種桃紅的顏色簡直就是一個膚如凝脂,好看的不得了。

連林大嫂和杜元都倒戈了,紛紛攛掇著他選這個顏色。

林言:“……”

掌櫃笑道:“阿叔您眼光真好,這可是我們賣的最好的一個料子,鎮上的姑娘哥兒都喜歡著呢。而且啊這料子摸著舒服,懷了身孕的哥兒穿再合適不過了。”

林阿爹大手一揮,“這一塊兒全要了,剩下的給海貝海殼還有言兒肚子裏的孩子各做一身。”

林言:“……”

海貝海殼還好說,他肚裏這隻崽都已經有五六身衣裳了,還要做?

幹脆留著給杜元將來的孩子也做一身吧。

林阿爹扯了扯林言的袖子,“言兒,你給小章也挑一個,上回做喜服的時候量過身形,正好也給他做一身。”

林言賊兮兮地選了一件紅的。

林阿爹把他的手拍掉,嗔道:“別鬧,小章怎麽肯穿這種色,換一個。”

林言隻好把他剛才替自己挑中的那個選給了章墨遠。

林阿爹很滿意。

林言很委屈。

林大嫂和杜元跟林言選的差不多,都是喜慶的色調。

挑好料子以後直接交給掌櫃,約定好時間來拿就行,到時候再把餘下的料子帶回去。

都在這裏做過兩回了,也不擔心掌櫃會坑他們。

十日後衣裳就全部做好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言拿著自己那件桃紅色的棉袍蹭到章墨遠身邊,一本正經道:“這是阿爹讓人給你做的衣裳,試試看合不合身。”

章墨遠低頭看了一眼,麵露疑惑,“阿爹怎麽會選這個料子,這是你的吧?”

林言搖頭,“當然不是,阿爹說了過年就是要喜慶,特意給你選的這個色調呢。”

章墨遠輕笑了一聲,他把那件棉袍接過去,抖開往自己身上比了一下。

短的十分明顯。

林言:“……”

章墨遠一臉好笑道:“真是給我的?”

林言見忽悠不過他,隻好把衣裳拿回來,“不穿算了。”

“怎麽了,不喜歡這個色?”

“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我更喜歡你那個色。”

章墨遠朝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裏掛著一件青綠色的棉袍,是男人的樣式。

“那你年節的時候穿這個,平日裏穿我那身?”

章墨遠開始給他出主意。

林言眼睛一亮,“那我再去給你做一身。”

“不用,櫃子裏還有很多。”

章墨遠愛穿墨色,他櫃子裏整齊掛著十件墨色的外袍,各個季節都有,除了厚度以外幾乎沒有什麽區別。

估計是一次性做了十件。

林言把那件青色的棉袍拿過來,好奇道:“你不喜歡這個色麽?”

章墨遠搖頭,“沒有,隻是不想花時間去挑而已。”

林言笑眯眯道:“那個青色的料子還有剩,我給自己做一件,我們穿夫夫裝?”

“夫夫裝是什麽?”

林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章墨遠的胸口,“夫。”

然後再指了指自己,“夫。”

“夫夫裝呀。”

章墨遠挑眉,似笑非笑道:“不對吧,應該是夫妻裝才對。”

林言不服氣,“就是夫夫裝。”

他才不是什麽妻子。

“好吧,你說夫夫裝就夫夫裝吧。”

章墨遠這人大度,林言嘴巴硬一點他也不太在意,隻要林言高興就好。

因為林言現在經常起夜,所以他提議要睡在外邊,讓章墨遠睡到裏邊去。

但章墨遠沒同意。

“你在外頭,我下不去呀。”

章墨遠表情十分嚴肅,似乎一點都不打算妥協,“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一塊兒去。”

林言很無奈,“你次次都陪我麽,那你怎麽睡?”

他現在**被擠壓的難受,起夜真的有點頻繁。

而且有時候也不是要上廁所,他隻是單純地覺著躺的有點難受,想起來稍微走兩步再回去睡。

章墨遠很堅持,林言拗不過他,隻能答應。

大不了他起來的時候小心一些就是了。

結果每次他一起身,章墨遠就醒,眼神清明的很,仿佛根本沒睡過似的。

林言很無奈,但也覺得很窩心。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姐妹在問攻喜歡的是原主還是受,這裏解釋一下,他對原主隻有道德上的愧疚感,重生以後對穿書的受一見鍾情,喜歡的是受哈,受和原主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原主的話我看看番外能不能給他一個好結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