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 林大哥和林二哥就趕回來了。

林阿爹來給他們開的門,他早上醒得早, 稍微有一點響動就睜開眼睛了。

“快歇會兒, 怎麽來的這麽快?”

昨天睡覺前大家還說起這事,都覺得還得兩三日,結果還沒睡醒人就到了。

借著微光, 林阿爹看了眼林大哥林二哥的模樣,心疼道:“一定是覺也不睡拚命趕路回來的吧?”

林大哥笑得憨厚,“我們也是怕誤了小章和言兒的事。”

林二哥附和道:“是啊,左右也不過幾日, 少睡一些不礙事的。”

林阿爹無奈地笑笑,然後幫著他們把東西往裏頭搬。

三人手腳都快, 沒一會兒就全搬完了。

林阿爹擦了擦額頭的汗, 喘著氣道:“去屋裏歇會兒吧,喝口水,再睡上一覺, 等言兒起來再……”

後頭的話還沒說完, 林言就從屋裏走出來了。

“大哥二哥, 你們這麽快就回來啦。”

他身後還跟著穿戴整齊的章墨遠。

“是不是吵著你們了?”

林言搖頭,“突然來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本來就有些睡不著。”

聽見動靜的時侯他還以為是紀高馳那邊的人,沒想到出來一看居然是大哥二哥。

看兩人的模樣, 這幾日應該沒怎麽休息吧。

“你們快進屋去歇會兒吧, 這裏我們來就好。”

林大哥林二哥被勸著進屋去了,林阿爹章墨遠還有剛起來的林大嫂林三哥一起把硝石搬到了最裏麵的柴房去。

翠顏居畢竟是紀高馳的地盤, 硝石還是要放的隱蔽些。

林言就拿著小掃把清理牛車, 等那頭搬完, 他這裏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一家人洗漱完吃完早餐便開始分頭行動。

林大哥林二哥去製冰,林三哥去清點需要的爐子和工具。

等昨日預定的果子送來以後,林言林阿爹林大嫂三人便開始做果茶。

沒一會兒屠戶也到了,他帶著拆分好的一整隻豬,心情十分忐忑。

雖然林言昨天給了定金,但他還是不踏實,昨晚翻來覆去一整晚都沒睡著,就怕林言耍賴不要了,那他這損失可就太大了。

直到林三哥把肉收下,然後一份不差地付了餘下的銀子,屠戶才露出笑容。

他從車上搬來一隻小桶,笑嗬嗬道:“小哥,這是我前頭剩下的,肉是好的,但眼下也賣不出去,就一並送你們了。”

林三哥愣了一下,然後才低頭往桶裏看了一眼,居然還挺多。

“謝過掌櫃了,吃過中飯我們開張,請你吃烤五花肉,就在前頭的臨水街。”

屠戶一聽五花肉三個字就膩味,畢竟最近肉賣不出去,基本都是自己家裏頭吃了。

但林三哥熱情相邀,他也不好意思推脫,隻能答應下來。

“那我跟我家言兒說一聲,回頭給你留一份,記得來。”

屠戶點點頭,心想著反正剛剛賺了一筆銀子,就當走走鬆快鬆快了。

林三哥並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他拿到肉之後就送了進去,交給林阿爹他們處理。

林阿爹把做慣了的三個部分先取出來開始處理,其他部分先放到冰鑒裏頭,等著林言來安排。

果茶是今日的重中之重,章墨遠在屋裏處理完手頭的公務後就出來幫著一起準備。

林言隨手捏了一顆洗淨的果子丟到他嘴巴裏,笑眯眯問:“甜不甜?”

章墨遠點頭,“很甜。”

林言馬上捏了一顆放進自己嘴巴裏,結果下一刻就狠狠皺起了眉。

好酸。

章墨遠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

林言:“……”

想騙著章墨遠幫忙試個味兒結果卻反過來被他給騙了進去。

林言有種搬石頭卻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旁邊的林阿爹和林大嫂看的直笑。

林言偷偷瞪了章墨遠一眼,剛要開口嘴巴裏就又被塞了一顆果子。

林言氣得瞪大了眼睛,怎麽還來啊?

不小心咬了一口,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卻意外地發現果子很甜。

章墨遠微微笑著看他。

林言臉紅了。

這大早上的,笑得跟個妖精似的做什麽?

*

一家人忙活了一上午,終於把東西都準備好了,吃過午飯後裝上牛車,朝臨水街去。

臨水街就在翠顏居旁邊,走幾步就到了。

這會兒日頭正猛,街上人少得可憐,大家也不在意,直接尋了一個陰涼處就開始搬東西。

林三哥熟練地放好架子,然後把燒烤爐架上去,那頭的果茶罐子也一一地排開,每隻罐子上都貼了章墨遠寫的名字。

這陣子在章墨遠的教導下,林家人已經把常用字學完了,連林阿爹都跟著學了不少,所以這些字對林家人來說沒有任何難度。

林言還帶了冰格過來,凍好的各種形狀的冰塊取出來一個一個地碼在盤子裏,一會兒買果茶的客人可以自己加。

旁邊的一張大台子上整齊地擺放著幾隻大冰鑒,最前頭還有一隻大碗,等會兒來領冰塊的人每人一碗。

這邊主要是章墨遠負責的,紀高馳那邊也派了衙役過來幫忙看著。

剛開始並沒有人過來,零星的幾個路人目不斜視,步子邁得飛快,喊都喊不停。

縣裏頭比他們鎮上還要熱,鎮上好歹還有海風,這裏什麽也沒有,房屋還緊密的很。

就這麽一小會兒的功夫,林言都換了三回冰墊了。

好不容易走過一個路人,林言說到果茶的時侯人家還一臉心動的樣子,結果一說縣令給大家送冰塊,那人居然頭也不回地跑了。

林言:“……”

後頭兩個路人也是,他們都沒等林言說完,一看見那幾個衙役,雙腿立刻跟裝了輪子似的。

林言一頭霧水。

還是章墨遠給他解了惑,“紀高馳在百姓中的聲望不高。”

林言懂了,就幾個路人剛才的反應,哪裏是不高,他看應該是恐怖才對吧。

章墨遠壓低了聲音道:“先前秋家打著縣令送冰塊的名號騙過一回,等人接過冰塊就管人要銀子,而且隻要排了隊就必須買。”

林言:“……”

“那咱們怎麽辦?”

章墨遠笑笑,“先賣果茶和燒烤吧,等賣起來就好說了。”

林言點頭,索性直接讓林三哥把燒烤爐子點起來,說半天都不如燒烤那點味道來的有說服力。

恰好對麵有一家包子鋪,林言過去買了幾個饅頭烤饅頭片吃。

還可以拿切開的饅頭夾五花肉吃。

果茶也是一人一杯。

屠戶尋過來的時侯恰好看見這一幕,他愣了一下,然後一臉同情道:“言哥兒,我覺著你們還是回去吧,至少家裏還陰涼些。”

頂著這種日頭在路邊啃饅頭未免也太辛酸了。

林言把手裏的饅頭片吃完,笑道:“老大哥你來啦,我給你烤一份五花肉,很快就好。”

屠戶到嘴邊的推辭還是被他咽了回去,吃就吃吧,一會兒可千萬不能表現出膩味來。

烤五花肉林言不知道做過多少次,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來。

他拿一隻小盤子裝好遞給屠戶,“有點燙,您慢慢吃。”

屠戶從聞到香味的那一刻表情就變了,怎麽會這麽香?

而且瞧著五花肉的成色也和他平日裏吃過的完全不同,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居然吞了口口水。

林言把剛才的饅頭片給他夾了兩片,“你可以試試用饅頭夾著吃。”

屠戶先吃了一片五花肉,然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五花肉居然還能做出這種味道?

太妙了!

連吃了幾片後,他聽林言的拿烤過的饅頭片夾著一起吃,然後目瞪口呆地發現,原來沒滋沒味的饅頭也可以這麽好吃。

他迫不及待地想誇一誇,結果吃完抬起頭一看,林言他們正坐在一塊兒說話,表情沒有任何期待,似乎對他的反應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吃完了嗎?”

林阿爹又給屠戶倒了一杯果茶,熱情道:“吃完五花肉和饅頭會幹,喝點果茶正好。”

屠戶這回沒有半點遲疑,隻是接過去以後他還是愣了一下,“這怎麽是……”

林阿爹解釋道:“裏頭加了冰塊,你若是嫌不夠冰,這裏還可以加。”

說著他就打開了冰鑒,從裏頭把碼放著冰塊的盤子取出來遞到屠戶眼前。

屠戶一臉震驚,他剛才瞧見了什麽,滿滿的全是冰塊。

這麽多!

他說話都不利索了,“這,這些冰都是你家的?”

林三哥好笑道:“老大哥,昨日不是同你說了,我們今日會在這裏送冰塊,你是不是給忘了?”

屠戶幹巴巴地點頭,他哪裏是忘了,他是根本就沒當真。

林大哥馬上給他挖了一碗,屠戶捧著那晚冰塊,眼神直發愣。

他居然有冰塊了?還這麽多?

連林二哥都急了,忍不住提醒他,“老大哥,你這冰馬上就要化了,你快回去吧。”

屠戶哦哦兩聲,趕緊往家裏跑,中間還差點撞到樹上。

他家就在豬肉鋪子後頭,中間要路過秋家鋪子,外頭好些認識他的,一見他這慌裏慌張的模樣就湊上來,關切道:“殺豬的,你這是怎麽了?”

“怎麽還捧著一隻碗,碗裏頭什麽寶貝?”

屠戶定了定神,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先去看碗裏的冰塊。

他跑得快,隻融化了表麵一層。

他趕緊把圍著他的幾個人撥開,急切道:“別擋著路,我這冰塊要化了。”

“冰塊?”

一聽冰塊兩個字,馬上又有幾個人圍了過來,“什麽冰塊?”

屠戶死死地護著自己的碗,極力阻擋日頭的暴曬。

有人瞧見他碗裏的冰塊,驚呼道:“這麽多,殺豬的你可真舍得。”

屠戶擺手,“我這可不是在秋家鋪子裏買的。”

顧忌著碗裏的冰塊,他沒有對解釋,說完就趕緊往家跑。

沒幾步就到了,一進門就高聲喊道:“老婆子快出來,我帶了冰塊回來。”

話音剛落,裏頭就急匆匆地跑出一個婦人,婦人語氣裏滿是心疼,“讓你不要買你非得買,這麽貴的玩意兒,我瞧一眼都肉疼。”

昨天林言付過定金後,屠戶確實說過要去買些冰塊回來,婦人便以為他是去秋家買的,心疼壞了。

剛才圍著他的那幾個人也跟著跑了進來。

屠戶趕緊去廚房裏拿了一隻碗把冰塊蓋上,想想不對,又拿了一隻碗把冰塊倒進去,然後再蓋上。

剛剛那隻碗是林言家的,他得還回去。

“殺豬的,你剛才說你這冰不是在秋家買的?”

婦人一聽也愣了,“當家的,到底怎麽回事?”

屠戶定了定神,氣喘籲籲道:“這冰塊是我從言哥兒那裏得的。”

“言哥兒是誰?”

“言哥兒是不是買咱家豬肉的那個小哥兒?”

屠戶點點頭,“他這會兒在臨水街,是縣令讓他們給咱們送的,他還賣烤五花肉,味道真叫一絕。”

“殺豬的你怕不是熱傻了吧,那狗縣令會給咱們送冰塊?”

“就是,怕不是秋家設的又一個局吧?”

婦人急了,“當家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屠戶也拿不準了,小聲道:“是言哥兒說的,他應當不會騙人吧。”

“他跟你要銀子了沒?”

“沒有啊。”

幾人麵麵相覷,都沒想通。

“這樣,殺豬的,你拿著這隻碗去還給他,看看他會不會跟你要銀子。”

“對,我們同你一道去。”

“成。”

婦人不放心,鎖好門也跟著屠戶走了。

說實在的,屠戶心裏還真有些忐忑,一路過去都沒怎麽說話。

拐個彎就是臨水街。

林言正和幾個路人說著什麽,屠戶走過去,惴惴道:“言哥兒,我來還你的碗。”

林言應了一聲,笑道:“放那兒吧,剛才你走得急,我都忘了提醒你,明兒來的時侯記得帶裝冰塊的東西,最好加個蓋。”

“明,明天還有?”

“是啊,每人每天都可以來領,小孩也可以,但是同一天不能重複領。”

屠戶娘子忍不住問道:“小哥兒,你這冰塊真不要銀子麽?”

“當然啦,這是紀縣令花了銀子從我這兒買的,送給大家的。”

跟著屠戶過來的幾個人拚命給屠戶使眼色,屠戶明白他的意思,試探道:“那我先走了?”

“好啊。”

屠戶還不放心,“真的不用銀子麽?”

林言笑出了聲。

林三哥一臉無奈道:“真的不用啊老大哥,你怎麽就是不信呢,快回去吧。”

這下子所有人都放心了,二話不說這就回去拿碗去。

剛才和林言說話的那幾個路人也想回去,但他們對林言說的果茶十分感興趣,一下子糾結上了。

屠戶很不好意思,這會兒便主動替林言攬起客來,恨不得把林言的烤五花肉和果茶誇上了天。

幾個路人每人選了一種,林言一邊拿果茶裝一邊道:“下回來的時侯可以帶個杯子,這樣的話你們就可以帶回家了。”

一拿到手路人就驚呆了,裏頭居然還加了冰,而且還不止如此,林言還把冰鑒打開,讓他們自己加。

也不知那冰塊如何做出來的,居然這麽漂亮。

最後喝完果茶,幾人還嚐了烤五花肉,然後腳步飛快地奔回家拿碗去了。

縣令給大家送冰塊的消息很快就在縣裏頭炸開了,剛開始秋家還沒察覺,可眼看著鋪子外頭人越來越少,最後一個也沒了。

管事再也坐不住了,他走出來看了一圈,發現一大群人急匆匆地朝臨水街那邊奔過去,個個手裏都拿著碗盆之類的容器。

管事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回頭招呼了一聲鋪子裏的夥計,然後悄悄跟在人群後頭去一探究竟。

剛拐進臨水街就瞧見三個長長的隊伍,裏頭排隊的老少都有,連一兩歲的小孩子都有。

管事皺眉,這是在做什麽?

先不說這日頭,就是過去天氣最舒服的時侯也沒見哪家鋪子前頭出現過這種盛況。

而且也沒聽說臨水街開了新鋪子啊。

他想擠進去瞧一眼,但被人誤會是插隊的,直接被一把推了出去。

“沒聽言哥兒在前頭說麽,大家夥都有,擠什麽擠?”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他,大家現在有冰塊了也不用求著他們秋家,再加上他們現在人多勢眾,膽子自然就大起來了。

不知道誰帶的頭,一群人猛的衝上去,照著管事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老子被你抽過八次,老子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就還給你。”

“就你橫是吧,打死你個老東西。”

林三哥負責和客人交流,順便維持下秩序,可當他過來瞧見被打的人是昨天那個拿鞭子抽人的管事時,他立刻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等大家發泄過一頓,他才裝模作樣地站出來,敷衍道:“別打了,打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章墨遠站在隊伍最前麵,聽見林三哥這話笑了笑。

他是負責記人頭的,無論大人還是孩子,隻要他看過一眼就能記住,如果有人企圖渾水摸魚多領一次他馬上就能認出來。

慢慢地就沒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弊了。

領冰塊的隊伍都會經過燒烤爐和果茶攤,這麽熱的天排下來,幾乎沒人會拒絕能自己加冰的果茶,人手一杯都是少的,很多人喝完一杯還會再來續杯。

反正自己帶著杯子呢,方便得很。

排隊排著無聊,順便再來一份燒烤,林言的燒烤這麽好吃,隻要嚐過的就知道。

所以這麽一路下來,林言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而且還都是送上門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