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未亮,江棲月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床。她簡單梳洗後,換上一身素淨的衣裙,將裴寂淵給的荷包仔細收好,這才推門而出。

地鋪早就被收拾利落了,院子裏,裴寂淵正坐在桃樹下磨刀。見她出來,他站起身:“我送你去村口。”

江棲月點點頭:“好。”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晨霧彌漫的小路上,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遠遠看見村口那輛老舊的牛車,裴寂淵才停下腳步:“趕車的牛伯伯心腸很好,但是耳朵有點背。你跟他說話可以大點聲……路上小心。”

江棲月衝他笑了笑:“放心吧,我很快就回來。”

牛車晃晃悠悠地出發了,江棲月坐在車尾,悄悄打開荷包數了數。裏麵有幾塊碎銀子,剩下的全是銅板,沉甸甸的一包。

她心裏算了算,這些錢對於普通農家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裴寂淵卻毫不猶豫地給了她。想到他昨天說,這是家裏所有的錢……

“真是個實心眼兒的男人……”她小聲嘀咕著,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既然是家裏的全部身家,還是要悠著點用。

這些錢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也不算是小存款了,但家裏五口人穿衣吃飯,就算裴寂淵打獵厲害,養活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

賺錢最要緊,一會兒去集市上看看,有什麽生意好做。

到了縣城,江棲月直奔集市。她先買了新鮮的蔬菜和調料,又去藥鋪稱了些鹵肉用的香料——八角、桂皮、香葉、草果……

掌櫃的見她買這麽多,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這一看不要緊,她長得……可真好看啊!

藥鋪的學徒都看呆了,直到江棲月走出去很久都沒回神,然後被師傅一個爆栗敲在頭上。

需要的東西都買完,她路過綢緞莊,瞥見裏頭掛著的成衣和布料,價格貴得令人咋舌。一匹普通的棉布大概也就是做一件兒成衣和一些細碎的衣裳,竟然要足足200文。

若是綢緞,更是天價。她摸了摸荷包,有些猶豫。

她也就帶來兩身衣服,孩子們的衣服也很舊了,夏裝,冬裝……

這要是都買布料或者成衣,得多貴啊。

她突然靈光一閃——若能自己織布,豈不是能省下許多錢?

她摸了摸手指上的紅痣,進入琳琅幻境。

幻境中的書架上,果然有關於紡織的書籍。她快速翻閱,找到了織布機的構造圖和紡織技巧,甚至還有染色和刺繡的詳細教程。

“太好了!”江棲月欣喜若狂,廢寢忘食地研究起來。

幻境裏的書籍不能帶出,她隻得把織布機的圖紙花時間背下來。不過幸好,幻境裏時間是靜止的,無論她等多久再出來,對外界來說,都是一瞬間的事兒。

直到了解得差不多,她才依依不舍地退出幻境,直奔雜貨鋪,買了大量棉線和繡線。

這些原材料價格低廉,和成品布料相比,簡直劃算得不得了。

“姑娘,你買這麽多棉線啊?”

雜貨鋪老板好奇地看著江棲月。

長得這麽好看,買的東西也這麽多,所以老板態度好得出奇。

“是啊,我要用。哎老板,這兩種棉線價格怎麽不一樣啊?”

“哦,這種貴一些的是今年的新貨,更潔白也更柔軟些。便宜的是陳貨,你看,是不是有些發黃?”

江棲月暗自思忖著。

她都買成純白的棉線,回去用草木染的方法可以擁有很多顏色。至於染完色,這一點淡淡的發黃根本看不出來!

想到這兒,江棲月對老板說:“我要200文的陳線。”

隨後,她又去買了些筆墨紙硯,準備回去將織布機的圖紙畫下來。

路過一個小攤,還順便給孩子們帶了幾包糖果。

出門時帶的大背簍裝得滿滿當當,手上還提著不少。

滿載而歸的江棲月心情舒暢,走向牛車發車點。

此時擦肩而過的馬車上,秦彥看了江彩月一眼閉上眼睛,臉上隱隱閃著不耐煩。

江彩月委屈巴巴地坐在一邊,不明白為什麽這和她想象的婚後生活不一樣。

秦彥之前對待江棲月的時候,那麽溫文爾雅,談吐斯文。那天他們在花叢裏,他也是很溫柔地抱著自己,吻綿綿的,落在她身上。為什麽現在就變了?

大婚當天,她滿心歡喜地嫁給秦彥,他卻喝得爛醉,新婚夜都沒圓房。

翌日清晨她不小心睡過頭,忘記偽造落紅的元帕,大清早就被婆婆叫過去質問,受了一肚子氣。

好不容易糊弄過去,回去和秦彥撒嬌時,他還不耐煩地甩袖離開了。

這都要回門了,他還沒碰過自己,態度也很冷淡。為什麽,為什麽呢?

他難道不喜歡自己了嗎?

秦彥當然不喜歡她,他喜歡的一直是江棲月。

江棲月可是有名的才女,彈琴跳舞,吟詩作賦,高雅又有情趣。最重要的是她漂亮,隻是膽子太小,秦彥好幾次哄著她把身子交給自己,她都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他們都訂婚約了,有什麽不能做的?

明明他就快能娶妻,吃到這個絕色美人了,突然來了一個江彩月,結果她才是江家真正的女兒,江棲月才是個村姑的血脈!

秦彥覺得自己被侮辱了,他怎麽能娶一個村姑呢?就算江棲月再漂亮,也是個村姑啊!

正巧那時候江彩月對自己一見傾心,幾次三番私下表白。

他雖然不喜歡江彩月,但是架不住這女人大膽啊,竟然敢跟他在花叢裏……

他要是能把兩個一起娶了,江彩月為正,江棲月做妾,豈不兩全其美?

這麽想著,他毫不猶豫就受用了江彩月。

沒想到江家知道這件事後居然準備換了婚約,隻讓江彩月嫁給他,那怎麽行?到嘴的美人兒豈不是要飛了?

他還沒想到辦法說動江家,把江棲月給他做妾呢,這陳老四給女兒定了婚事的事兒就鬧得沸沸揚揚了。江家礙於麵子,竟然要把江棲月嫁給一個窮獵戶!

他氣急敗壞,想查查是誰這麽大膽子壞他好事,沒想到竟然查到是江彩月。

是她算計江棲月,讓她隻能嫁給獵戶,甚至還使過毒計壞她名聲!

大婚當日知道這件事後,秦彥喝得爛醉。

他十二歲就通過了童試,是整個威縣數一數二的天才,自負有滿腹才華,隻等未來登科及第,怎麽會娶了這樣一個心腸歹毒的女人做發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