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小機靈鬼(4)

葉檀與胡克再次照麵的時候, 已是次日早上了。

不得不說,這胡克的心理素質是真的好,見著他, 臉上堆滿了笑容。

胡克上前噓寒問暖道:“大人, 怎麽樣?住得慣的嗎?有什麽不習慣的,您盡管跟我說,我一定給您置辦得妥妥帖帖的,讓您住得舒舒服服的。”

這卡麗不知道他是不請自來的,但是,胡克心裏卻是明明白白的, 葉檀看著他臉上諂媚的笑, 不由的在心裏暗道:“真是一條老狐狸,在這個時候, 還能夠穩如泰山, 心態不錯呀。”

這臉皮厚如城牆,連他都要自歎不如了。

他笑眯眯的應了回去, “多虧了您的照顧, 我一夜好眠, 勞您費心了, 剛好您也在, 不如您一會把鎮子上的賬目帶過來, 我讓人好好的對一對,哦對, 別忘了把倉庫的鑰匙拿過來,我這邊要派人去驗收。”

葉檀這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然而, 胡克同樣滑不溜秋的老狐狸, 他連連應是,招呼道:“好好好,我這就讓人把材料拿過來,您一一過目便是。”

見他這般從善如流,葉檀心頭暗道不好。

這老小子如此從容不迫,怕不是早做好假賬等著他檢查了。

胡克很快便讓人端著一箱箱的賬目過來,他一臉的“誠懇”,“大人,賬目都在這裏了,請您過目。”

葉檀連眼眸都沒有抬一下,他把玩著手頭上的羽毛筆,漫不經心道:“嗯,不錯,那您再把戶籍冊子給我拿過來,備案的商鋪,我同樣要查看卷宗記錄。”

一提到這茬,胡克額間溢出一層層的薄汗,支支吾吾道:“我、我這就讓人去拿,隻是這幾年鬧饑荒,人數怕是有幾分對不上了,望大人見諒,這天災人禍的,小的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葉檀並沒有接他的話茬,漆黑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他,宛如潛伏著的花豹準備著向獵物發出致命的一擊。

胡克給他那攝人的眼眸盯得直發怵,明明這個臭小子什麽都沒有說,偏偏又像什麽都說了,弄得他這顆心七上八下的。

見葉檀一言不發,澹華當場嗬斥道:“大人讓你做什麽,你就什麽,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不得不說,這一波澹華著實是把“狐假虎威”詮釋得淋淋盡至,根本不給胡克一個好臉。

卡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丈夫好歹是一鎮之長呀,這大人怎麽這般的不懂禮數,竟然讓下人在那兒狐假虎威的耍威風,這不是明晃晃的打人家的臉嗎?

葉檀的視若無睹,更是縱容了澹華的氣焰。

澹華本就不苟言笑,他的臉龐緊緊的繃著,眼眸裏閃爍著淩厲的光芒,用實力詮釋著什麽叫做“狗仗人勢”,真是半點麵子都不給的。

“你杵在那兒做什麽,還不快去!”

胡克當慣了土霸王,平日都是別人對他奉承討好,哪有這般的冷待,他的臉都氣紅了,偏偏礙於情勢,隻能情不甘意不願的應了下來。

“是是是,我這就去。”

卡麗見丈夫這般謙卑,心頭更是五味陳雜,看得格外不舒服。

她隻能夠硬著頭皮上前招呼道:“這天幹物燥的,我讓人去給您泡一杯花茶吧,剛好我早上讓人冰鎮一點新鮮的西瓜,大人且嚐嚐,也當降降暑氣。”

什麽叫做“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就是了。

外頭的難民都餓得啃樹皮草根了,這裏頭全然不覺,衣食用物無一講究,連西瓜都要特意用冰塊冰鎮過,這樣吃起來才冰涼爽口,這裏的錦衣玉食跟外頭的饑餓潦倒完全是兩個世界。

葉檀纖長的手指來來回回撥弄著潔白的羽毛筆,黑眸沉沉浮浮的令人難以捉摸,在一定程度上,這胡克確實算是一個人才,瞧瞧他那臨危不亂的陣勢,心理素質可見一斑。

別看這樣的人欺上瞞下,作威作福,一身的罵名,實際上他們身上確實有幾分毫不遜色的優點,無論是反應力還是心理素質都是上乘的,若是用對的方麵,確實是一把好用的刀。

隻可惜,這人看著是溫良乖馴,實際上卻是一身反骨,這一雙更不知沾染上多少無辜人的鮮血,他的身邊又怎能容得下這樣的人!

卡麗自覺笨嘴拙舌的,生怕自己一時言辭不善,不僅沒有將功贖過,反倒是火上澆油,隻能夠低著頭沉默不語著。

澹華對胡克的態度,何嚐不是葉檀對胡克的態度。

畢竟,這兩個人何時分過彼此,連床都睡同一張,一家人還能說兩家話不成?左不過是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罷了。

胡克帶著人馬不停蹄的搬來了一箱箱的羊皮卷,這箱子上麵都落灰了,這裏頭的卷宗怕是許久沒有人翻過了。

葉檀從箱子裏翻出一卷卷的羊皮卷,垂眸細細的查看著,他從容的開腔道:“胡克,你可知道這一年以來,本鎮的居民少了多少?商鋪關閉了多少?稅收可是咱們錢款的命脈,想來你掌事那麽多年,不應該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是是是,大人說得對。”

葉檀哪會聽不出胡克話中的敷衍之意,他猛地抓起羊皮卷往胡克臉上一擲,訓斥道:“對個屁,你倒是跟我說說詳情呀!”

胡克哪想到他會發動突然襲擊呀,都沒來得及躲,隻能是硬生生吃下一擊了,他趕忙跪地,火急火燎道:“大人,隻要您給我時間,讓我查看卷宗,我一定會在一天的時間裏給您最準確的答案。”

見此,卡麗趕忙跟著跪了下來,連連求饒道:“是啊,大人,請您再給他一次機會吧。胡克,他在這裏幹了十多年的鎮長,他是深愛這一片土地的,他隻是疏忽,望大人海涵啊!”

葉檀挑了挑眉梢,一時疏忽?外頭都浮屍千裏了,他這個父母官是怎麽當的?他躲在自己的屋裏陪著嬌妻美眷吃香喝辣的,讓孔武有力的守衛看守著門口,外頭的百姓都餓到吃石充饑了,他卻想著吃水果的時候冰鎮一下,口感會更好。

胡克沒有能力改變這個現狀嗎?

不,他有能力,但是他沒有去做。

“是嗎?”葉檀意味深長的看著他。

下一秒,他猛地抽出澹華懷中的匕首,迅步貼了過去,猛地手起刀落,一時之間,濃鬱的鮮血彌漫著整個房間,胡克的腦袋與身體徹底的分離,他的雙眼瞪得好大,赫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滾燙的鮮血濺到了葉檀金絲邊的白袍上,染出片片血花。

葉檀出手那叫一個快狠準,刀麵整齊,切口平整,仿佛這樣的事情,他早就幹了數百次。

卡麗哪裏見過這樣的光景,嚇得花容失色,一股溫熱**源源不斷的湧出來,她驚恐萬分的喊道:“啊啊啊啊啊啊,你殺人了!你殺人了!”

葉檀反手把匕首插回鞘中,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嗯。”

那稀疏平常的態度,仿佛做得是最平常的事情。

他當即喚道:“蘭斯!”

“屬下在。”

葉檀指著倒地不起的屍首,毫不猶豫道:“你把他的頭顱與屍身懸掛在城門上,暴曬一個月,以儆效尤!”

“是!”

葉檀拿出手帕擦拭著沾染在手上的血漬,“把公文給我貼下去,並且口口相傳到各個大街小巷,但凡跟胡克一塊狼狽為奸之徒,主動自首,認罪態度良好者,罰沒個人非法所得,若是跟胡克作奸犯科,還不肯主動招認罪狀,誅。家眷一律發配充軍奴,男的為軍役,女的為娼妓。”

他頓了頓,補充道:“提供線索者,一條線索可得一銀幣,十斤小米,這寫成公告貼遍大街小巷,並且讓人在公告邊大聲朗誦,務必讓這條消息傳遍大街小巷。”

卡麗哪想到他會如此的殘暴,她淚眼婆娑的抱著丈夫的屍首,泣不成聲道:“你無權這樣做,你這個殺人犯,你可知我是科伯姆子爵的女兒,你這樣無禮的行為,會惹怒我的家族,我的父母是不會放過你的!”

麵對卡麗的指控,葉檀臉上一派從容,“他是我的附庸,我有權利處置他的生死,用不著別人跟我指手畫腳。”

葉檀瞥了她一眼,“胡克的子女妻侍通通驅出城外,不許他們再進城,任憑他們自生自滅。”

澹華冷硬的臉龐出現了片刻的軟化,哥哥,心軟了。

這樣的結局對卡麗來說,無疑是最好的。

畢竟,她現在享有的一切,更是踩著無數人的性命才擁有的,哥哥這般處理,已經是網開一麵了。

處事的人是蘭斯,自是不會跟卡麗客氣,讓人把哭鬧不休的卡麗直接拖下來了,經這一件事,夜裏怕是不少人都睡不著覺了,畢竟,這鎮子落到這般田地,可不單單是胡克一人的手筆。

隻不過,胡克是主犯。

而葉檀又必要給受苦的群眾一個交代,這才在第一時間料理了他,這一招何嚐不是殺雞嚇猴,給其他的蛀蟲提個醒。

城內大洗牌是勢在必行的事,唯有把腐肉剜去,才能夠長出新肉來。

這一夜,侍衛長朱爾斯睡得格外煎熬,翻來覆去的就是入不了眠,城牆上掛著胡克的腦袋與屍身,那瞪大的雙眸直勾勾的看著他,弄得他緊張得很。

這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城主把公文貼滿了大街小巷,還讓人大聲的宣揚著,生怕著別人不知道一般。

他的心那叫一個擰巴,他之前是跟胡克有過來往,可是,那不是之前的事嗎?如今,他們已經劃清界限了呀!

隻是,他實在是怕呀,怕兩人有來往這件事被人報到城主耳朵裏,又是另一副模樣的。

胡克落到這般田地,對他來說,何嚐不是兔死狐悲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