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七星散了心口團著的一口氣時,突然整個牢房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起來。

他身上瀕死的痛苦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哪怕沒了四肢,也有源源不斷的生機從莫須有的地方,支持者他的身體恢複曾經的活力。

胡七星灰敗的眸光一閃,旋即整個人忽的顫抖起來。

他朝著往東的方向看去,混濁的眼睛漸漸的變得清明起來。

兩行清淚緩緩落下,緊接著如注一般傾泄起來。

終於,終於出現了!

那拯救蒼生的天意,終於降臨了!

曾經胡七星作為大齊國欽天監,卜卦占星無所不能。

隻不過窺探到了天機折損了福澤,注定家破人亡。

為了滿足妻子遺願,他散盡功力,卻還是冥冥之中察覺到了那隱匿於無盡虛無中的一絲生機。

那飄渺而不可捕捉的生機,實在微不可查。

他以壽命為代價,推演了無數次,卻也從來沒有推演出闔家歡喜的結局。

為了守護大齊國,他在稚氣未脫的年紀踏入朝中,唯軒轅修與馬首是瞻。

而那一絲幾乎無法察覺到生機,也是在得了先皇的準許,才漸漸變得清晰可見起來。

沒想到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今日竟當真做到了。

大齊國有救了,自己的苦沒有白白受了,千千萬百姓也終於可以捱過這一望無際的黑暗,迎來黎明的曙光!

胡七星徹底放心了。

哪怕有天道意誌的溫柔包裹,可他方才已經將胸口的氣自處。

散去的氣已經不可複回,胡七星雖然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可他不願繼續留在這冗雜的世間。

世道太亂了,實在太亂。

蔣禮欽那老賊不知道,自己給女兒,的確是用盡了功力,打了一道護身符。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博古通今,與察覺天意,窺視未來的天賦,也隨著那護身符一並打入了寧兒的體內。

齊穆羽也是大齊國未來的希望,這口氣散去之前,他瞧了瞧齊穆羽相關的天意。

不過是將死之人,如何的反噬也不重要了。

他看到齊穆羽與寧兒相敬如賓又歲月靜好的模樣,這才完全放了心,得以撒手人寰。

胡七星將自己打入沈鶴寧體內的一切天賦,本是刻意蓋住了。

那夜蔣禮欽派來的人實在來得急,他沒能做出萬全的準備。

匆匆幾息之間,隻得打下九重禁製。

懂得太多,看的太雜,並非全然是好事。

胡七星撤去了沈鶴寧身上的三道禁製,凝結了身上殘餘的天道意誌,幻化為一段記憶,飄飄然朝著沈鶴寧而去。

他的身子迅速腐爛,皮肉本就遭遇了不計其數的淩辱與折磨,現在的它們完成了任務與使命,得以安息。

血肉一點點融化,露出皮下泛著淡金色的骨架。

在天道意誌的包裹下,淡金色的骨架散發出來更加耀眼的金光。

匆匆離開牢房的蔣禮欽察覺出周遭環境的變化。

以為是錯覺,他開始並沒有在意。

地牢距離地麵的位置還有一段,他並不清楚外界的百姓已經如何歡呼雀躍,如何喜極而泣。

他還在盤算著該如何懲罰今日不懂事的孩子們。

待來到房間之中時,繁花樓本部配備的大夫已經嚴陣以待。

瞧著蔣禮欽被眾人簇擁著前來,率先露出了笑眯眯點頭哈腰的模樣。

在蔣禮欽冷冷的眼神下,那大夫迅速用提前備好的熱水與棉布,開始處理蔣禮欽身上的傷口。

其餘的手下則一動不敢動,齊刷刷跪在了地上,仿佛做了天大的錯事一般。

這麽說倒也沒錯。

畢竟他們的職責是為保護蔣禮欽。

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蔣禮欽的一塊臉皮被生生咬掉,已然是犯了瀆職之罪。

眾多手下大氣也不敢出,就這麽跪著聽候蔣禮欽發落。

那大夫也屏住了呼吸,以最快的速度給蔣禮欽收拾著臉上的傷口。

因為唯恐弄疼了他而手法,那大夫越發緊張起來,處理傷口的速度格外緩慢。

蔣禮欽越來越覺得不耐煩,大喝一聲後,嚇得大夫手一歪,這重新接臉皮便縫的有些錯位了。

本來被咬掉以後,過度失血便會變小,不過是時間過去不多,尚有存活的可能。

不然這空了一塊的臉皮,大夫屬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瞧著蔣禮欽隨時都會發難得樣子,大夫嚇得越發顫抖起來。

他想活著,自然不會在這個緊要關頭觸蔣禮欽的黴頭。

哪怕是臉皮縫歪了,他也不敢多說什麽。

再加上蔣禮欽本就嫌棄他動作遲鈍,大夫不敢懈怠,隻能加速繼續縫合傷口,想方設法降低這空洞會帶來的不良影響。

在臉皮的血洞即將縫合成功時。

外界忽的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喧鬧聲。

蔣禮欽本能地皺起了眉頭。

而下一秒,幾個手下便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跪在地上語無倫次的開口:“樓主!”

“雪化了!”

蔣禮欽不以為然,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不過是化雪罷了,如此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自己下去領罰。”

幾個手下卻沒有退下,而是結結巴巴道:“樓主,非也。”

“是整個大齊國的雪,全都化了!”

“而且所有奄奄一息的刁民,也全都活了過來!”

蔣禮欽忽的睜開雙眼:“什麽?”

他猛地坐直了身子,便要好好懲罰這兩個不懂事的手下。

可臉皮的縫合還未結束,他突然的動作,帶著本就猙獰的血洞被動撕裂出更大的血孔。

大夫已經嚇得呆住了,蔣禮欽動作卻是迅速,不等大夫開口,巴掌便糊到了他的臉上。

“真是廢物。”

“處理個傷口都如此笨手笨腳,老夫要你何用?”

大夫跪在地上磕著頭,蔣禮欽卻是不理會他,將信將疑的朝著門外看去。

的確,溫度比方才更高了。

身上的大氅似乎成了甜蜜的負擔,壓的讓他實在發熱。

平日裏出汗倒還好,隻是現在爛了臉,那被咬掉一塊肉的地方便疼痛不已。

再加上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大夫,加重了臉上的傷勢。

直接讓蔣禮欽疼得齜牙咧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