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

“給我個痛快……”

好似枯萎的朽木在風中發出淒厲的聲音,實在聽得令人鑽心的難受。

宋莊麵前,躺著的正是那個最先發出疑問,不願立刻撤走的小兵。

此時,小兵的脖子被豁出了一半的大口子,鮮血汩汩的,好似泉水般湧出。

他在求著宋莊給他一個痛快的時候,嗓子上的血液有泡泡咕嚕嚕浮起。

小兵的臉色漸漸變得發紫,嘴唇卻變得沒了血色,在火把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蒼白與脆弱。

宋莊紅著眼眶,緊了緊手裏的長劍。

躺在地上的小兵見此,眸光閃過一抹釋然與感激:“多謝……”

宋莊手起刀落,便把小兵斷了一半的脖子成功斬斷。

其餘的將士們也與宋莊相差無幾,猩紅著雙眼,緊緊咬著腮幫子,為自己親如手足的戰友送了最後一程,讓他們在世間少一些痛苦。

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可多留一息,便是難以想象的痛苦折磨。

宋莊的心髒幾乎是在一瞬間被擠壓的喘不上氣。

他顫抖著朝著地上蹲了下去。

將掉在一旁的小兵的頭顱小心翼翼又鄭重其事的放回了那斷掉的脖子上。

他扯下來自己的衣襟,將小兵人首分離的屍體恢複了原樣。

整個十一郡城牆之下,一片寂靜,隻有將士們壓抑的呼吸聲,以及自發扯開布料,給曾經的手足固定脖子的沙沙聲。

宋莊沉默著,將自己親自送走的那位小兵放在了自己的背上。

而後,他輕輕扶住了他的腦袋,朝著城樓走去。

“小平,你是宋家軍的英雄,大齊國的百姓絕不會忘記你的功勳與付出。”

“你的身子,定會完好無損的回到家鄉去。”

“放心去吧,你遠在城南的老娘,我宋莊定會把她當親娘孝順。”

“你是好樣的,安心去吧。”

宋莊背著宋平,顫抖著身子,將宋平背回了城樓之中。

其他的宋家軍將士也如此,小心翼翼護著手足已經發冷的軀殼與頭顱,誓要守護他們走完最後一程。

整個十一郡,安靜到落針可聞。

此處殺敵行動,死去的隻有那一百零九個兄弟,個個被自己人親自斬斷了脖子,現在已經被宋莊安排了人手統一縫住了脖子上的傷口,用馬革裹住了身子,也標注了名字。

彼時,十三郡之中,宋焱先是知道宋瑾瑜拿下了第十一郡和第十二郡,緊接著又得知了十一郡遭到了五萬蠻子包圍的消息,

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宋瑾瑜。

可畢竟在中軍大帳之中,宋瑾瑜作為主事大將軍,他作為掛帥,且畢竟是親爹麵對最疼愛的大兒子,指責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宋瑾瑜也沒料到自己前腳剛走,該死的燕國蠻子就蒼蠅似的圍過來了,真是倒了大黴。

早知道他就把宋莊派過來給自己邀功了。

不過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宋瑾瑜躲著眾人的視線,悄悄摸了摸鼻子。

而宋焱則是發愁的揉了揉眉心,將王明喚了過來。

“十三郡留五千將士留守,他們便交給你守著。”

“其餘的將士們,隨本將軍馳援十一郡。”

王明很是受寵若驚,他萬萬沒料到,自己一個外姓破格被錄用的瘸子,有朝一日居然能成為五千宋家軍將士的頂頭上司。

哪怕他是瘸子,得了宋焱的信任,也是挺直了身板,鄭重應下了宋焱的安排。

宋焱微微頷首,看向宋瑾瑜那心虛的樣子,突然又覺得有些頭疼。

五萬蠻子,十一郡隻有一萬守軍,且沒有主事大將軍守著,一個時辰還好,若是拖的久了,恐怕損失慘重。

念及此處,宋焱不再耽誤時間,迅速翻身上馬,直奔第十一郡而去。

第十二郡的將士們本意是分了一半守軍來馳援十一郡。

可是,在得知那一百零九個手足以那種慘烈的方式離開世間,不由得把滿腔悲意化作了對燕國蠻子最純粹的仇恨。

他們講那一百零九具手足的遺體好生小心的運到了第十二郡,便準備去喚第十三郡的人來接手。

十二郡的將士們剛剛出城,便迎麵撞上了急吼吼來馳援的宋焱。

宋焱得知了十一郡的情況,又得知了這些將士如此慘烈的死法,越發心生鬱結起來。

若非他宋焱一蹶不振,宋家軍的將士們,便不該如此痛苦。

他當即安排一千隨行的將士,叮囑他們將尋回的將士們的遺體好生處理,整理一下將士們的花名冊,再去與王明對一對名單。

確定哪些是逃兵,哪壯烈犧牲,再上心送回烈士陵園中。

一千隨行將士個個垂著腦袋,氣氛很是低迷。

麵上是痛苦與糾結的模樣,也是把燕國的蠻子們恨透了。

宋焱沒有問宋瑾瑜罪的意思,而是去了第十一郡。

他找到了宋莊,知道了他在這一戰中傑出的貢獻,也知道烏卡其的一臂受傷,半邊身子的皮膚被毀,是宋莊所賜,倒是對宋莊的所作所為真心實意的褒獎了一番。

緊接著,便當著數萬宋家軍將士的麵,提拔了宋莊為小將軍。

清點了傷員的名單以後,宋焱便將帶來的七萬有餘的將士中,尋了一萬精銳,趁著夜色悄悄朝著第十郡的南門包圍而去。

烏卡其那狡猾的老狐狸,定然摸黑逃回了第十郡之中。

想必此時正狼狽不堪又氣憤不已的朝著手下的將士們撒氣,又憋了什麽一肚子壞水,密謀著找個時機來十一郡報仇雪恨。

宋焱作為在燕北待了二十年的老將軍,對這裏的熟悉程度堪比自己老家。

其餘的一萬精銳,也是身手極好的存在。

宋焱料定了烏卡其此時此刻的所作所為,定然知道自己手下的將士們忙著處理傷兵,不會連夜摸過來。

可宋焱已經痛定思痛,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這一萬將士已經換了喬裝,緊跟著宋焱的腳步,摸黑翻越城牆的盲區,潛入了第十郡的城牆之內。

此時的烏卡其,正如宋焱的猜測那般,正在氣急敗壞的一邊咒罵,一邊憤怒的摔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