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龍山窩藏無數糧草一事,必須即刻告知陛下,讓他定奪。

也不是秦煜琮不願意連夜回城,主要是他擔心林清靈的狀態,照顧了一個時辰也沒休息,便拿著花名冊離開了。

確實是曾經不懂事,欺負了心愛的姑娘,哪怕挨打挨罵也是應該的。

總比全然不理他的好。

隻要靈兒還願意搭理自己比什麽都好。

雖然說了不讓自己再見她,隻要誠心道歉,便無事吧?

秦煜琮隻能這麽自欺欺人了,不然他真的撐不住。

迅速回了皇城,秦煜琮也不打招呼,趕著寅時便來了皇宮之中。

奇怪的是,來的路上,他看到了蔣太師的轎攆,看方向似乎是剛從皇宮出來。

秦煜琮也沒心思管這麽多,直奔養心殿而去。

這會,養心殿燃著火燭,軒轅雲飛好似暴怒的小獸,再一次將案台上的全部折子一股腦掃在了地上。

德安在一邊低垂著頭,心裏對軒轅雲飛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從陛下呱呱墜地,便看著他長大。

如今陛下離而立之年也隻有兩年了,卻憔悴的全然不像這個年紀男子該有的意氣風發。

鬢角處的白發又多了幾根,眼眶紅腫,麵色憔悴,他這個當奴才的是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本來大齊國就搖搖欲墜,內憂外患無數,陛下幾乎是熬著身體在維持著大齊國最後的體麵。

一方麵是後宮嬪妃,尤其是皇後那邊不可怠慢,溫家若是得罪了,恐怕救濟糧便再也發不下去了。

前夜那溫婉便借著送蓮子羹的由頭,宿在了養心殿,德安看出來了陛下的力不從心,隻能參湯鹿茸等等大補之物齊齊安排上。

另一方麵,便是那狼子野心,又陰魂不散的蔣太師。

本來陛下就因為燕北與丹東的戰事愁的焦頭爛額,嶺南的戰亂平息,才讓陛下稍稍鬆了一口氣,那老賊便顛顛的來了宮中。

今日也是,燕北紅翎急使來報,又丟了三郡,燕北人個個囂張的很。

沒了宋老將軍坐鎮,他們最開始還打的保守。

自從得知宋老將軍退位,他們便好似瘋狗一般。

兗州是先皇禦賜於宋家的封地,距離燕北約三千裏之遙。

氣候不算艱苦,倒也算風和日麗。

因著宋家世代從軍,旁係從商,庫內充盈,也知國庫空虛,便包圓了兗州方圓百裏難民的食宿問題。

因著兗州方圓百裏的百姓得了宋家庇護,個個是隻知宋家,不知軒轅家,幾乎是把宋家當成了唯一的信仰。

是啊,在搖搖欲墜的國家之中,百姓也苦,因著天災人禍不斷,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去年更是顆粒無收,除卻兗州周遭的百姓,個個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百姓們心思單純,便是誰能讓自己不餓肚子,那人便是天菩薩。

兗州一派欣欣向榮,且燕北戰事在宋老將軍的坐鎮下捷報不斷,如此利國利民的大事,自然是舉國歡慶。

然而兗州方圓百裏的百姓們便越發崇拜宋家了。

去年年初第一場雪落下時,便有謠言自兗州傳來,說宋家在兗州當了土皇帝,百姓個個愛戴敬佩,隻知宋家不識皇家。

收到這折子時,分明是除夕夜,闔家團圓之際,陛下卻是沒有合眼。

德安想起傷心處,不由得抬手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淚滴。

自古以來,天子無不多疑。

宋老將軍對先皇絕對忠誠,先皇對其自然是百般信任。

隻是宋老將軍為人方正,之前在京中免不了與滿口之乎者也的文官存在衝突。

那人又是個糙的,沒兩句話便被鬼靈精的文官繞的進了文字獄。

再加上陛下本就對宋老將軍的行事風格頗多微詞,畢竟手握兵權又不得不重用。

而宋老將軍也心氣很高,自請拖家帶口離開京城。

那時京中本就謠言四起,陛下也心生怨懟,便賭氣似的把宋家請到封地兗州去了,無招不得回京。

宋老將軍當時胡子都氣歪了,卻是皇命難違,連夜帶著全部家當搬離了皇城。

不承想隻是一年的時間而已,兗州倒是好起來了,京城卻是漸漸的開始了餓殍遍野的情況……

如此這般謠言更甚,陛下震怒,便直接安排了新的將領前往燕北邊疆接手宋老將軍手下的宋家軍,抵禦外敵。

而宋老將軍則是被連夜遣送回兗州。

燕北有宋老將軍坐鎮,本是連戰連勝,收複失地無數。

新元帥剛剛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強行收複了兩座城池。

可之後便如同強弩之末,以摧枯拉朽之勢被迅速瓦解,燕北起初以為示弱是宋老將軍的計謀,不敢冒進。

後來宋老將軍被遣回兗州,更換主帥的消息不知為何走漏了風聲,燕北那些如同豺狼虎豹的蠻子們便發起了瘋狂的反攻。

宋家軍隸屬於宋老將軍,死守燕北本就是因為對宋老將軍的絕對服從。

新元帥的空降,與陛下的不作為,使得宋家軍心生怨懟,雖依然戰鬥,卻不像往常那般舍生忘死。

新元帥威信不足,起初靠著一紙聖旨拿著雞毛當令箭。

後來宋家軍也煩透了,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何況是如此不仁不義的君主,不奉也罷。

將士們因此,也離了心,宋家軍內部開始割裂,分為了三個派係。

今夜醜時,紅翎急使便回了京城,送來了燕北又破三個郡縣的噩耗,新元帥送來的戰報竟是在乞求陛下送宋老將軍重回燕北。

難怪陛下如此震怒!

而蔣太師也趕著陛下最為震怒的時候來,德安對軒轅雲飛絕對忠誠,當年的事自然也是略知一二。

所以對於蔣老賊的所作所為,也是敢怒不敢言。

陛下麵對蔣太師,登時啞了火,又憋了一肚子氣。

蔣太師剛走,看著滿桌的折子,怒從心起,便又掀了桌。

軒轅雲飛看著德安在一旁彎掉的脊背,深呼吸一口氣,便頹然癱倒在了龍椅上。

“德安,朕錯了嗎?”

看著養心殿的滿地狼籍,軒轅雲飛眼底的血絲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