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罰站

菊花道:“就該這樣。二舅你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慣二舅母也不能太慣很了。曉得的人說你慣二舅母,不曉得的人見二舅母那行事的模樣,隻會說你怕媳婦哩。”

被人說怕媳婦,楊得誌當然不幹了,他氣道:“我不過是瞧她婦道人家,不跟她一般見識,我能怕她麽?”

菊花忙送上一頂高帽:“我曉得舅舅是個心疼媳婦的好男人,所以才慣了她一些。不過舅舅,你也要收斂些,如今來財和來壽漸漸大了,外婆年紀更是大了,你不教她多幹些活,那還不把你一個人累死?我娘在家說起這個就生氣,說光讓她老娘和弟弟累,她好大意見哩;就是我也不高興哩——舅舅要是累很了,身子拖垮了,來財和來壽將來指望哪個?指望二舅母?哼,她要是不改嫁,我就不姓鄭!甭瞧她眼下在這待得安穩,那是舅舅家日子還過得不錯,要是舅舅真垮了,她肯定溜得比兔子還快。”

楊得誌一想媳婦的性子,要是他累垮了,她沒準,不,是肯定會這麽幹的。

於是,他生氣地說道:“菊花甭擔心,舅舅心裏有數,定要好好地管教這婆娘。”

菊花看到前麵就是舅舅家的院子,便添了最後一把火:“是要管。‘當麵教子,背後教妻’麽!舅舅待她這麽好,養得她白嫩嫩的,要是個有良心的,就該好好地伺候舅舅吃飯穿衣。不然等外婆走了,那洗衣做飯的活計誰幹?來財來壽也要照管哩。”

楊得誌連連點頭,頂著來壽臉色不善地進了院子。

青木見菊花叨咕了一路,就把二舅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真是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瞅著妹妹抿嘴直笑。

菊花見二舅走在前麵。便笑眯眯地扯著哥哥的胳膊,對他道:“雲嵐姐姐回去了,我瞧她在家累得很哩。哥。你往後要多過來瞧瞧她。”

青木想起劉雲嵐粗糙的手,心裏也不舒服,他點點頭道:“我讓她今年在家多喂一頭豬。不要下田幹活了。等她家殺了豬,就讓她把豬肉送到咱家。幫她醃了再賣,也好多賣些錢。”

菊花點點頭道:“噯!反正她家是種了不少山芋的。等明年再叫她種些紅蘿卜,豬可不就有東西吃了。”

青木“嗯”了一聲,想著劉雲嵐那含羞的眼神,信賴依戀地望著自己,忽然覺得兩年後再成親不是個好主意,雲嵐再累兩年自己不是更心疼?

唉!還是要想想辦法。

來財見菊花回來了。對她吐了下舌頭,笑嘻嘻地問道:“菊花姐姐,你消氣了麽?”

菊花不理他,進屋去烤火。

來財卻顛顛地跑進房間,拿出一個紙包,討好地送到菊花的麵前,對她說道:“這是我外婆把我的棗兒,可甜了。菊花姐姐你嚐嚐。”

菊花見他居然舍得把這東西拿出來,便盯著他,一手摸了幾個棗兒放嘴裏嚼著。

來財卻沒有很心疼。見菊花吃了他的棗兒,仿佛還很高興的樣子,把那紙包放在菊花的腿上,一個勁地說:“菊花姐姐。你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菊花聽了差點把嘴裏的棗兒給噴出來——這話說得倒大方,攏共也就這麽點棗兒,還想吃多少就多少?

她見這小子還算識相,決定跟他掰扯幾句,看這娃兒腦子裏到底在想啥。

“來財,你跟姐姐說實話,為啥要去踩那水哩?”菊花真心實意地跟來財請教道。

來財眼睛珠子骨碌轉了幾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把腳在地上蹭了下道:“我也不曉得哩。我瞧見那灘水,就衝上去踩了幾腳,我當時啥也沒想哩。”

這是啥回答?

菊花很無語——還真不是故意的,他這樣子難道是多動症?或者是調皮慣了,形成了條件反射?

正想著,二舅抱著來壽走了進來,剛好聽見菊花和來財的對話,便放下小兒子,怒視著來財道:“你皮癢了是不?沒事就往水裏踩?瞧瞧你的鞋子,又要害奶奶洗哩。是不是上回還沒打疼你?”

來財見他爹提起上回的事,馬上想起那頓毒打,嚇得躲到菊花身後道:“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曉得為啥,就……就……”

他生怕再挨打,一著急,那聲音就帶了哭腔,也無法解釋自己為何無緣無故地要去踩那水。

菊花見他的樣子確實不像狡辯,怕是真的習慣了搞破壞。她歎了口氣,對這娃兒也很頭疼——她還真沒什麽好的教導小孩經驗來糾正他。

於是把他拉到身前,耐心地對他說道:“往後你玩的時候要多些心眼,甭沒心沒肺的。今兒是把泥漿濺到來壽的身上去了,要是濺到旁人身上,人家不是要揍你?你也不小了,俗話說‘會玩的玩門道,不會玩的玩熱鬧’,你就算是調皮也不能亂來,不然人家說你是傻子哩。”

她心想,小石頭的調皮才有水平,還不讓人討厭。

楊得誌見菊花會說話,比自己說的好,自己平常隻會對著兒子吼,便怒喝道:“菊花姐姐的話可聽見了?甭跟傻子似的隻曉得瘋。”

來財連連點頭道:“曉得了,我往後玩的時候肯定多動腦子。”

這時,林氏聽見楊得誌的吼聲急忙走了進來,拉過來財,摸摸他的手,嗔怪地白了楊得誌一眼道:“嚷那麽大聲幹嘛?瞧嚇著娃兒了。來財這一年可是聽話多了,你不要老是凶他。”

楊得誌被菊花撩撥了一路,心裏早憋著一股火,就等這婆娘犯錯好訓她哩,這還沒說來財兩句,她就撞上來了。

“聽話多了?聽話多了能無事端端地去踩水?你瞧瞧來壽身上這泥,都是你兒子幹的好事。我還沒管教他兩句,你就攔著——兒子都是叫你給慣壞了。往後我管兒子你甭插嘴——你自己做人都不利索,成天讓人指三戳四的,還想管好兒子哩。”

林氏被他一頓訓得無語,又見菊花在旁冷眼瞧著自己,覺得很沒麵子,不禁有些生氣。

可是她轉頭一瞧,小兒子身上跟那麻子臉上的麻子坑似的,全是泥點子,便驚叫了一聲,說道:“這是咋回事哩?菊花姐姐不是跟著的麽,咋還弄這麽一身泥哩?”

菊花聽了很想掐死她!

楊得誌怒吼道:“是你大兒子幹的好事,咋賴上菊花了?你耳朵聾了,剛才說了半天你沒聽見?還不帶來壽去換衣裳哩,難不成要娘來洗。我瞧你也是皮癢了。”

林氏從沒見男人這麽大聲對她吼叫過,一時間有些傻了。

來壽奶聲奶氣地說道:“娘,是哥哥踩了我一身水。姐姐把哥哥打跑了。”

林氏一聽這話回過味來了,忙板著臉對菊花說道:“菊花,來財可是你表弟,他還小哩,做錯了事你就好好地跟他說,打他幹啥哩?”

菊花被這婆娘氣樂了,冷眼掃視了她一番,一把扯過來財對他說道:“跟你娘說,我可打疼你了?你可曉得錯了?要是曉得錯了,就去靠牆站著,一個時辰後才準吃飯。要是你今兒不聽我的話,從此不準你進大姑家門,菊花姐姐也不管你了,永遠不睬你。”

說完鬆開手,死盯著他的眼睛。

楊得誌聽了媳婦的話,怒氣衝天,心道菊花說的沒錯,這婆娘再不管教要翻天了,當著自己的麵,就說些沒腦子的話,幸虧聽的人是菊花——她是自己外甥女,要是旁人的話,還不被人家笑死了?

他氣得剛要痛罵這婆娘,卻見菊花發作來財,一時間也愣住了。

來財早被嚇得淚流滿麵,哭著對林氏道:“菊花姐姐也沒狠打我,就……就拍了幾下……屁股,我跑了。菊花姐姐,我錯了,我不該踩水,我去站牆。”

說完真的過去貼牆站著,卻是哭得更厲害了。

他心想,這都怪娘!

菊花姐姐吃了他的棗兒,還輕聲問他為何去踩水,就是爹進來罵了自己,她也是很和氣地教了自己一番話,她都不怪自己了,也沒生氣了。

要不是娘進來說了那麽些話,爹也不會發火,菊花姐姐也不會發火,還說從此不讓他去大姑家哩……

來財越想越傷心,決定往後不聽娘的話了,他覺得還是菊花姐姐說的有道理一些。

楊得發見兒子聽了菊花的話真的去罰站了,心裏又是生氣又是失落。生氣的是這個媳婦實在不著調,自己往常是太慣她了;失落的是自己連個小女娃都不如——菊花比自己會管教娃兒哩。

林氏則氣得變了臉,養了這麽久的兒子,被菊花一句話就支使去靠牆站著了,這還是在自己家哩,要是在大姑家,那還不要來財罰跪麽?

她也不管不顧了,就要對菊花發脾氣。

可是楊得誌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怒道:“你敢再攪和,當我不敢打你麽?”

林氏驚呆了!

這邊鬧得這麽大聲,汪氏從廚房急忙趕了過來,青木也從茅房出來了,一齊問是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