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倒也一帆風順,醜婦逢人問家裏多出的女娃子是哪家來的,她總一句話:“嗨!別提了,小乞兒討飯來的。我家的平安看著可憐見,就收留下了。總不過就是一碗飯的事兒。如今日子過著也不算艱難。做件好事兒,別學那歪門心思的人家咧。”

醜婦是當著南十二的麵兒也這麽說,背著人也這麽說,南十二沒少為這事兒找她的茬兒。可事實再次證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南十二找醜婦的茬兒,總討不得好。氣得他氣哼哼的幹脆認真養病,順便當起平安的教書匠了。

這不教還好,這一教呐。南十二終於見識到啥叫好學,啥叫上進!

你能想象,一個人一天十二個時辰中,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讀書練字?……這,這簡直就比皇子皇孫們還要努力好學呐!

有一回,平安拿了一本破《論語》,翻開一頁問他:“阿姐,這句話咋讀?是啥意思?”南十二已經習慣平安叫他“阿姐”!主要還是那女魔頭的威懾起到了作用啊!

南十二當然有問必答,平安問的也不難,他權當做個好人。怪就怪他沒事順口還問了平安一句:“呆子,你不剛才說肚子疼,要如廁……”隨即一想,如廁這詞兒怪別致的,莊戶人家都不那麽說,立即改口:“上茅房的嗎?你上茅房前還要問問題啊?”

“阿姐,這你就不懂了吧。”平安晃起小腦袋,認真道:“俺阿娘可說了,人啥時候記性最好呐?就是上茅房的時候!再說了,俺上大的,上大的費時間,不善加利用是會遭天譴的。”

南十二再一次目瞪口呆,脫口就一句:“就那蚊子腿肉多的時間,你還真當回事呀?就這點兒時間,你不讀書,看會不會天上降霹靂閃電下來砸你。”

“哼!俺阿娘可說了,浪費時間等於浪費生命。”平安鄙視南十二光躺在床上浪費時間了,“哎喲!不和你說了,肚子疼咧!”拿著書一溜煙跑了。

留下南十二張口結舌,“他怎麽什麽都是‘俺阿娘俺阿娘’的!那女魔頭怪也就算了,怎麽生出的小子也怪模怪樣的。”

最最讓他開眼見的呐,就是平安超人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他教過那小子之後,突然覺得這小子不該是生長在鄉野中的皮孩子。

不禁就想到陸源那廝還有張琛遠那廝說過的話。……仔細看平安的眼,還真的像他二哥。

每每往這方麵想,就覺得腳底生寒。

……廣袖飄決的謫仙人般的二哥和粗野糟蹋的醜八怪……哦,誰來一棍子敲醒他吧。

……

且不管南十二怎麽想。醜婦和平安的日子依然過得順順趟趟的。期間,醜婦也多次擔憂會否因為收留了小混蛋,惹來一堆麻煩。因此常常是特別關心村裏有沒來什麽陌生人打聽。

結果出乎預料之外的,居然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多出一個“女娃子”多心。也沒有什麽人打聽她們家的事兒,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四五天了,醜婦才鬆懈了心房。

暗道:許是她多慮了。

毛血旺賣的特別的好。就像是醜婦所說的,她不靠賣秘方子發橫財,橫財拿在手中叫人提心吊膽。她就靠著穩紮穩打一樣可以過上富裕的生活。

現在呐,她家的毛血旺在小柳鎮上已經家喻戶曉。畢竟小柳鎮就那般大,一時之間,她家的毛血旺已經在小柳鎮上風靡一時。

她是想過毛血旺會打出名氣來。但沒想到效果那般好,推出毛血旺,那才六七天的時間呐!

她每天準備兩鍋子的毛血旺,已經不夠賣了。現在每天又多燒一鍋子,這才堪堪夠了的。總結一下,為啥毛血旺會這麽暢銷。

無非幾點原因。第一,她家的毛血旺食材夠新鮮,當天買來做好了當天賣完,從不留到第二天再賣……事實上,開市幾天來,根本不夠賣,根本沒得留到第二天的了。

第二,味道極好。對於經過千百年傳承下來的毛血旺,醜婦有絕對的信心,隻要吃過的人就忘不了這個味兒!好的東西總有很多模仿者,就比如鎮上有人眼紅醜婦的生意好,居然也買了豬下水想模仿。

但好東西怎麽可能輕易被模仿的?要是這麽容易被模仿,她在前世白花大把時間學料理廚藝了。何況!有些作料,是她花時間找來的,別家沒有。

第二,便宜。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想啊,兩個銅板就有一大海碗的量,可比豬肉便宜多了,吃起來又不比豬肉差。這一因素就已經決定了,毛血旺被海量的中下階層百姓廣為接受!

春娘和李三媳婦兒這幾天可開心了。每天那熱情勁兒,大早上的趕去鎮上買豬下水。現在的豬下水是有多少,買多少回來。買了豬下水,處理好了,就眼巴巴地等著醜婦去燒。這二人也知趣,沒有趁機跟著醜婦進廚房。

燒好的豬下水,因為醜婦宣稱自己個兒病了,所以,買賣的事兒還得這倆人來幹。索性,春娘和李三媳婦兒體諒醜婦,興高采烈倆人就趕著牛車到鎮上叫賣。

別管多忙,那汗水都來不及擦,但人家倆就是幹的一頭熱。每天個回來第一件事兒就是告訴醜婦今天個又賺了多少多少。

醜婦總是抿唇笑看著倆人數錢的熱乎勁兒。

這天個,倆人賣完了豬下水回來了。村頭口的時候卻叫人攔住。

南畦村裏有個寡婦娘,家裏男人姓馮,但她男人死的早,家裏如今就剩下一個小兒子,才八歲上。

馮家男人留下的寡婦,姓蔡,但南畦村的村民習慣叫她“馮寡婦”。馮寡婦平時話不多,一個人帶著孩子也老辛苦。那八歲大的小子喚狗兒,莊戶人家取賤名,好養活。這名字倒也不奇怪。

但是,馮寡婦的獨子狗兒從小身體就不好。取了這個名兒也沒能帶好這個命。村裏的媳婦子就說狗兒活不長。馮寡婦可憐的,早早死了男人,一個人拔養個小子不容易。但馮寡婦也可恨的,克死了自家的男人,又來克自己的兒子。

因著忌諱馮寡婦,也沒人敢接濟她家,盡管她家過的勉強辛苦的。

今天個攔住春娘和李三媳婦兒的牛車的就是這馮寡婦。

馮寡婦攔住牛車啥話也不多說。

“砰通”一聲直直跪在牛車前。

春娘和李三媳婦兒正趕著車朝醜婦的院子走去,快到家了,卻叫人攔住車,正不高興呐,這人就砰通一聲直接跪下來。

春娘和李三媳婦兒定睛一瞧,這才瞧清了來人。

春娘急躁躁屁股一動,趕緊地跳下牛車,三兩步跑向前,一把扶住馮寡婦:“俺說,馮寡婦,你這唱的是哪一出呐!有話就直說,有難處俺們能幫一定幫,你快站起來。讓人瞧見了多不好。”

可馮寡婦不管春娘怎麽拉就是不肯站起身子,春娘沒轍,拿眼睛向正下車走來的李三媳婦兒示意。

那李三媳婦兒機靈著呢,一把拉住馮寡婦:“馮家嫂子,你這是遇到難了?”

馮寡婦立即看著李三媳婦兒點頭,一邊兒嘴裏求著:“求求你們,幫幫俺吧。求求你們了。”

李三媳婦兒繞過春娘,自己攙扶起馮寡婦:“你別急,馮家嫂子,你有難,那得說清楚。俺們都是同個村兒的,真有難處,能幫的盡量幫。”許了諾,也留了餘地。這一點上,李三媳婦兒向來做得很好。不逞強,也不拒絕死人家。

馮寡婦吸溜鼻子,眼中淚花閃爍:“俺,……這是實在沒辦法了。”

李三媳婦兒和春娘一看她這個作態,也認真起來。直覺這個馮寡婦真遇到難處了。馮寡婦家裏向來不富裕,但她從沒向別人訴苦過。這可是頭一回呐!

“你說,馮家嫂子。”

馮寡婦得了準,將苦楚一點一滴道出來。

原來是馮寡婦的獨子狗子前幾天淋了大雨,馮寡婦又不在家,狗子沒及時泡個熱水換身幹淨衣裳,病了。

平常人家的小孩兒也許淋了雨水,也會生病。但是不會像狗子一樣落下啥病根兒。狗子本來從小身體就羸弱。這下好了,還特地跑了鎮上求了鎮上的大夫給看了,大夫說,落下病根兒了,要養好呐,必須每天好湯好藥的養著。

那湯藥每月兩副三副的,馮寡婦也勉強負擔得起,可這一天一副的吃著,將養著。……馮寡婦沒錢!

但不能看唯一的兒子去死吧。

這不,回頭聽說春娘和李三媳婦兒幫著醜婦賣那啥……毛血旺,天天能得錢。這才求了李三媳婦兒和春娘,想要她倆給醜婦說說情,看能不能請了她去做事兒。

李三媳婦兒和春娘互看一眼,打了一個楞,由李三媳婦兒說:“馮家嫂子,你且先回去,這事兒啊,俺們做不得主,還得問問醜婦妹子的。”見馮寡婦張口有話說,李三媳婦兒眼珠一轉,安慰道:“你也別急。俺看,醜婦妹子心腸好。多半還是願意伸出手來,拉拔拉拔你的。”

這才說服馮寡婦回家等消息。

……

回到醜婦的小院子,李三媳婦兒和春娘就把這事兒給醜婦說了一通。

春娘想了想,補了一句:“她還說呐,她有一把子力氣咧。”

醜婦就笑著說:“我看出來了,春嫂子呐,心裏是願意幫她的。”

春娘被醜婦道出心思,白臉上立馬緋紅一片,緊張地解釋:“這個,這個就是俺看她可憐,大妹子要,要是不用,也沒關係的。”

“噗嗤!”醜婦“噗嗤”一聲笑出來,眼兒彎彎的,衝著春娘笑道:“春嫂子別著急。我呢,正準備從村兒裏招一些人手來。我瞧著咱們的毛血旺呀,不單單要在小柳鎮上賣的。”

“咦?”李三媳婦兒驚了一句:“妹子,你是想把毛血旺賣到鄰近的鎮上去?”

“是這樣打算的。你瞧,這毛血旺行銷不錯吧?”醜婦又說:“靠近小柳鎮的還有其他兩個小鎮,就是路要走遠一些了。”

“那你是要招些人手到外鎮賣毛血旺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