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外麵便傳來一道遲疑之聲;“王子,可是裏麵還有王……”

“刺客逃了,傷到本王子你負責嗎?”修塔一聲怒辯,驀地讓旁邊的太監止住了聲音。

就在蘇念尾腦袋一陣轟鳴之際,突然遠處傳來“嗖嗖——”的放箭聲。她知道,這次修塔的本意不再捉拿刺客,而是借機殺掉自己。這樣,也算為他自己的惡行,來一個搪塞東秦的充分的理由。

雖然是抱著以死之心,但是以人的反射和本能,哪怕是隻有一線生機,也會拚命緊握。

於是,就在亂箭還沒有將門窗射穿之際,蘇念尾迅速逃到榻底,然後找來桌椅擋住榻底的縫隙,順便將自己周圍的一切漏風之處堵死。

就在她吃力的運轉完這一切之後,突然一股濃烈的煙味從門窗四周傳來。

接著,一道熱浪漸漸朝她全身襲來。

該死的,竟然用這種方法殺她滅口。這個可惡的修塔,一定是怕自己見到了韓王,揭發他的罪狀,所以故意想用計害她。哼哼,他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就這麽置她於死地。她,真是不甘,不甘呐!

約摸一柱香的時間,從四麵八方匯集來的熱量與黑煙,熏得蘇念尾意識淺薄,頭腦昏沉。她知道,自己在劫難逃,想必現在的她插翅也難飛了。隻不過,她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她苦苦追尋了許久的四顆靈珠,終於到手一顆,難道就要這樣,隨同她一起消失嗎?

做為一個穿越者,她不但沒有成功的過活,反而比奴隸還要不如。難道,老天就這樣讓她死去?

煙味已經讓她睜不開眼,連呼吸也十分困難。火焰讓她全身血液翻滾,陣陣熱滾似要將她全身燃燒。

她痛苦的閉上眼,所有的不甘都化成一滴淚從頰畔流下。想不到死,也是在這黑漆漆的床底下,那種看不到仍何東西,卻又被無盡危險吞噬的感覺,讓她畢生難忘。

突然,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生命的終結。身子驀地變得輕飄飄的蕩在空中,體內有種舒暢柔順的流淌感,那仿如走進另一個白色世界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遠遠脫離了世俗的凡擾與紛爭。

也許……..盼了許久,她渴盼,期望的,也就是這種感覺吧!隻是,那裏沒有東陵雪寒,東陵褚天這兩個小鬼的存在,會不會有些孤單寂寞呢?不,他們都長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家,還有權力,又怎麽會一直陪著她呢?她根本就不屬於這裏,不屬於這一切,所以離開也許是最好的吧!

可是,為什麽在這最後的一刻,她又莫明的害怕,莫明的失落,有種想要抓住一切的感覺?難道是因為,有什麽東西沒有放下?還是有什麽東西,在這地方已經遺留?

。。。。。。。。。。。。。。。。

當東陵雪寒隨桑雅公主看到東岸所冒出的滾滾濃煙時,二人臉上皆露出了驚疑之色。

這時,宮廷內前來祝賀的大小官員,全都慌亂一團,不明真相的大家,同時對著濃煙所散之處,指指點點,唏噓感歎不已。

“那是何人的住所?”東陵雪寒微微朝身側的桑雅公主問道。按理說,今日乃烏礓國王子的壽誕,一般朝中官員都已到齊,更別說這後宮別苑裏麵住的妃子夫人了。所以,這一場大火應該不會傷及無辜。

桑雅麵色略憂,然後仔細的眺望了一眼所燃之處,這才驚疑不定的說道;“怎麽像是王嫂的寢宮?”

“王嫂?”東陵雪寒微愕,思忖了一下王嫂二字,赫然想起,桑雅乃烏礓國的公主,她的王兄便是修塔,王嫂不正是那個笨女人所住之處嗎?然而,現在濃煙滾滾的地方,也就是她的住所。並且,今日的她並未出席修塔的壽宴,那也就是說…………

想到這裏,再也不敢多想的東陵雪寒,臉色凝重的揚起紫金玉袍,便朝皇宮大門跨了出去。

這時,眼疾手快的桑雅,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她陡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結實剛毅的手臂,顫抖的問道;“你要去哪裏?”雖然已經猜到,但她仍然不甘。是的,以她這絕色姿容,她到現在還不信相信,她輸給的是一個毀去半張容顏,數歲又快到了三十的老女人。

東陵雪寒吐字如冰;“當然是去救人!”

“可是王兄已經派人去了,你去了也是無濟於事啊!”桑雅語氣充滿懇求,內心卻誓必要將他留下來。

“放開!”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冷冷一喝。若非是看在這裏乃烏礓國,以他多年前的脾氣,早就一腳將她踹開。是的,無論是誰威脅到了她的生命,他都會不惜用一切代價讓她償還。

“不!”她倔強的拒絕,同時將他抱得更緊了!

“滾!”一聲滾字,將那個美若嬌花的女子甩出十米之遠。

他冷漠的轉身,沒有半點眷戀的離開。哪怕是,她撞得頭破血流,也無法挽回他那一絲多情的目光。

當東陵雪寒一臉戾氣的趕到失火現場時,那個曾是修塔王子精心建造的“鴛鴦殿”已經被汪洋大火所籠罩。

望著衝天的火勢,還有那堆沒有一人上前營救的人群。東陵雪寒像發瘋的猛虎,衝上去就揪住一個侍衛的衣領道;“她呢……..她呢…….她人呢……….”

當侍衛望著黑瞳如火,臉色如墨的東陵雪寒時,嚇得結巴的退後道;“她……….她……..她是誰啊?”

“你們的王妃……東秦來的央月郡主!”他額頭青筋爆跳的責問,完全不顧旁人異樣的眼光。

“她她……..在裏麵…………”

當那老實結巴的侍衛,說出蘇念尾的所在位置時,東陵雪寒憤怒的眸子驀地如死灰般沉了下去。

不到片刻,他黑瞳再次綻放出惡魔一般的噬血之光。

“不…….”他嘶啞的怒吼一聲,便撥開人群,像狂風暴雨一般朝火海衝去。不可以,笨女人怎麽會在裏麵,不,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他的眼前。他不能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就讓她離去。他不能,讓她還有許多迷底沒有揭曉,就隨這些火一起燃燒再湮滅。

眾人見像利箭一般不顧生死衝去的人兒,頓時都愣住了。下一秒,所有人都把眸光轉移在修塔王子那滿是脂肪的臉上。似乎,都在等待他的號令,接下來究竟該怎麽做。

然而,沒有料到會有此事發生的修塔王子也慌了神,瞬間在原地急得打轉,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還愣著幹嘛,還不快去把韓王抓回來,要是有個什麽損傷,你們都是要呆腦袋的!”說這話的是一個女子,因為從她那尖銳略帶淒厲的聲音,便能知道。

眾人回頭,見是桑雅公主,忙不跌的讓出一條路來。

當然,修塔再聽完桑雅的話後,也立即明白韓王生死所對烏礓的重要性。倏地,他沒有任何猶豫就吩咐左右侍隨說道;“還不快去把韓王拉出來,要傷到哪裏,你們陪葬!”

“是!”眾人齊應,隨後就朝不顧迅猛火勢的東陵雪寒衝去。

麵對重重火勢,多處已被燙傷的東陵雪寒再也找不到前進的路。這時,身後那群焦急的侍衛又朝他走了過來,他本欲掙紮,推擋。誰知,那些人卻不要命的將他硬抬了起來,七八個大漢就這樣持刀架著,強迫性的將她從火海之中押了回來。

“王爺,得罪了!”

簡單的一句話,東陵雪寒就連一點最後的尊嚴也沒了。

可惡的是,這群人竟然沒有桑雅的吩咐,一直不肯放他下來。就讓他這麽眼睜睜的,望著火勢慢慢擴大,直到那些房梁一點一點的倒塌,周圍的屋瓦發出猖狂的嗚咽聲。

點點火星中,他似乎看到一張笑靨。

那張臉,是他在夢中幻化了千萬次而演變出來的。

她眉眼彎彎,總是帶著似苦似憂的笑意。那眼底的淡淡清光,總有道不盡的愁與霧。從來,他就不曾看清過她,哪怕是心或容顏。她就像一輪微黃的朦朧暗月,總是散發著淡淡光圈,沒有太陽那般灼熱燦亮,卻將他一點一點的沉淪下去。不僅是他,就連皇兄也是如此吧?

第一次,他似乎看清了她的模樣。在火海之中,她在對著他笑,笑裏依舊是他熟悉的無奈,與苦澀。隻不過這一次,多麽了一抹難以看懂的酸楚。他越想睜大眼睛努力看清,卻發現自己的距離與她越來越遠。

她的臉,好透明,笑容好憔悴,隨著火勢的增大,她的臉顯得那麽的痛苦,最後變得那麽無力,慢慢的,又消失了。那熊熊的火焰,似乎變成了她淡淡的紅唇,那暗綠的火苗成了她遠山般難以看清的眉,那“吱吱——”的燃響起了她幽怨的歎息…………..

她——真的就這般走了嗎?

“啊——”這一刻,他再也無法控製內心的壓抑,從喉間爆發出一道震天驚地的呐喊聲。第一次,他的淚流了下來,他為了她而哭了。

從前,一直不知眼淚為何物的他,明白了,那是一種撕裂的疼,那是一種在傷口撒鹽的感覺,那是一種一切被抽空的感覺。

天地間,一片空虛,他腦海空白得如初生嬰兒。死似乎,都不足以證明什麽,隻是腦海裏,還癡癡記得那抹在烈焰中盛開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