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離開這裏嗎?你想回到那個令你刻骨銘心的地方嗎?”

黑暗裏,動蕩不安的空氣中,突然傳來深遠而幽暗的詢問聲。

蘇念尾雙腿合並,把埋在雙腿間的腦袋微微抬了起來,眼裏無盡驚懼的顫道;“你……你…….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讓你想了卻的心願,還有那個牽腸掛肚的人,你想再回去嗎?”

“我想!”

蘇念尾雖然不明白那股黑暗的力量究竟想說什麽,但是潛意識裏,她已經明白他的話中語。對方有著可怕的力量,有著超自然的功力,她似乎已經感應到,他是一個能幫助自己再次回去的人。

“我可以幫你回去,代是會付出代介!”黑暗中,那道神秘的聲音再次回答,語氣略帶警告與提醒。

心已不在此地的蘇念尾,想也沒想就拚命點頭,雙眸噙淚;“無論什麽代價,我也願意!”

良久,對方才傳來一道沉沉的聲音。

“代價就是,此去再也無法返回。而且,你隻要離開,就再也不屬於這裏的人,你的一切,一切,會從這裏消失!”

黑暗的聲音,帶著無盡的力量緩緩傳入她的耳中。

“好,我答應你!”沒有了他,這裏本已成廢墟,哪怕這裏車水馬龍,繁華似錦,可是在她心底,卻是出奇的清冷,孤寂。

“既然你決定了,那就伸出手來吧,我帶你離開。”

對方那充滿無奈,又略帶惋惜的聲音落下,蘇念尾在一片迷茫,混濁中,抬起纖纖玉手,不住的向未知之路,慢慢延伸…….

電梯似乎還在下落,但是她的身體好像從空中飄了起來,她睜開眼,告別了黑暗,眼前一邊白霧,周圍的東西昏暗不清。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側眸,那個摟著自己飄在半空的男子卻一頭白發。

她在錯愕的瞬間,仔細的注視起他的容顏來。他有著端正到無可挑剔的五官,細致的張顯出了絕美的輪廓,眸波流轉中,投下一層層淡淡陰影,像孩子般安靜,純真。尤其是他全身上下那渾然天成的高貴而憂鬱的氣質,簡直如幽幽穀底的雪白蘭花。同時,他從骨子裏散發出的疏離和寂寞,僅那麽安靜地立於眼前,便可叫人心疼地揪痛起來。

“銀風?是你?”在確定不是夢的情況下,蘇念尾忍住吃驚,大喊起來!

銀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點頭應道;“不錯,是我!”

蘇念尾有些忐忑不安的打量他,忽然感覺周圍的白光越來越盛,全身上下略冷,她打了個寒顫,紋絲不動的望著他道;“你怎麽會來?你不是…….”

“我是烏礓國的國師,但國家破滅了,國師的身份早已不在。而我的另一個身份就是靈界的指引者,幫助那些心生遺憾與靈界有緣的人達成各種願望。”

“那我…..”

“不錯,你就是其中一個。”

“……”蘇念尾吸了一口冷氣,不知是因為大喜過忘,還是看到久違的銀風,亦或感覺到失望的盡頭開始有無限希望等著自己,這讓她空虛了許久的內心,瞬間有種被填滿的感覺。一時間她竟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冷就抓緊我,閉上眼睛,很快就道到了。”

“嗯!”

……………………………………………………………………………………

當蘇念尾醒來的時候,她感覺耳邊嗡嗡的雜吵聲,在夢中的她本想極力驅趕,可是那聲音卻越來越響,最終擾得她無法入眠,隻能睜開眼睛。

幾個衣衫襤褸的黃口小兒正笑嘻嘻的打量著她,卻見她突然睜眼,他們臉色“涮——”的一白,同時嚇了一跳。退後數步,用一種迷惘無知的眸光打量著她。

蘇念尾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們,一身古代放牛兒的打扮,當下明了,自己真的又回到這裏了。心中先竊喜一翻,然後再瞥了瞥那孩子手中握著的木風車,暗忖,這群小子剛剛就是用這些東西在捉弄自己啊?看來,一個個膽子不小啊。

“你是誰?為什麽這麽怪?”三個小鬼將一個稍大一點的孩子推到最前端,似乎以為這樣就起了保卑鄙護作用。

蘇念尾淺然一笑,為他們的幼稚行動感到好玩。她說;“我是誰?為什麽要告訴你們?”

剛把話說完,蘇念尾突然意識到,銀風怎麽不在?銀風去哪了?而且,自己怎麽落在這個旮旯的偏僻角落。這是什麽地兒她都不知道,這讓她怎麽去找東陵褚天?

“你不說,我們就叫官府來抓你!”

見蘇念尾不告訴他們,首當其衝的那個大孩子竟然端起官架子,一臉老氣橫氣的威逼道。

蘇念尾“噗嗤——”一笑,這些小孩兒還真搞笑,竟然人小鬼大威脅自己。本來,她欲與他們周旋一翻,可是眼見天色不早,她覺得還是首先把地方打聽清楚,因為自己今晚的落角地還是個問題。

當即,她一本正經的從地上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笑嘻嘻的說道;“我是來自未來的人。”

“來自未來?”四個小孩一起翻白眼,表示聽不懂。

蘇念尾看著他們可愛的模樣,當即蹲下身,善誘道;“反正你們沒聽過,也不知道,說了也當白說。好了,現在該我問你們,你們回答我了。”

為首的那大孩子一臉不屑的揚起鼻子,和身後那幾個膽小孩子形成鮮明的對比。他牛氣衝天的說道;“哼,你的打扮這麽奇怪,跟妖怪一樣,竟然還不告訴我們你的身份,我們要現在就報官去抓你。”

“打扮奇怪?”蘇念尾猛的一低聲,該死,現在的自己竟然還一身OL白領的打扮。

高貴、典雅、簡潔大方的“PORTS”衣服穿在她身上,想不到在這裏成了妖怪。不過也對,這是古代,哪懂這些,還好沒降落到千人行駛的大街就算榮幸的,否則被人抓起來關籠子裏。

這銀風未免也太酷了吧,竟然把她帶過來就不管她的死活了。好歹,也給她變身衣服,這樣叫她怎麽見人?

“走,大胖,妹妹,四仔,我們去找官兵來……”

“喂,等等,弟弟別走……”該死的,這幾個不可愛的家夥,竟然表現這麽不成熟。

“你想幹嘛?”

還好蘇念尾反應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把四個小家夥攔了回來,然後一臉“奸邪”的說道;“不許走,你們要報官是不可以的。現在,我給你們兩條路,第一就是給你們好處,然後告訴我,這裏哪裏。第二條路,就是誓死不從,然後我就吃了你!”

四小鬼聽到蘇念尾的威脅,驀地嚇得雙腿發軟。那三個略小的孩子,一致躲在大孩子的身後,連腦袋也不敢伸出來。而那較大的孩子,則強作鎮定,一臉哆嗦道;“你敢……你……你怎麽可以吃人呢……”

“哈哈,你剛剛不是說我是妖怪嗎?妖怪不都喜歡吃小孩子嗎?尤其是你們這些皮薄肉嫩的,更香更可口!”說到這裏,蘇念尾不僅慶幸還好自己西遊記看得多,妖怪的台詞十有八九都會背了。

古代人向來比較迷信,尤其是小孩對鬼怪之說更是深信不疑,再加上蘇念尾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很快就把幾個小子嚇得哇哇大哭。

沒料到會是這種結果的蘇念尾有些慌神,連忙勸慰道;“別哭,別哭,我不吃你們。聽到沒有——不許哭!”軟說不行,蘇念尾怒吼一聲,方才止住她們的哭聲。

“我……我……我們不報官了,你讓我們選第一路吧!”為首的大孩子顫微著說道。

“clever,好了,隻話就好!”蘇念尾滿意的笑笑;“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茶城的邊界,淮安鎮!”

“茶城?你說這裏是茶城?”蘇念尾聽罷,大喜不已。這麽說來,自己又回到了曾經那個與小玉,金花媽媽,星辰公子相識的地方?

小孩看了蘇念尾驚愕的模樣,有些懼怕的點點頭;“是的!”可能他們現在正擔心著,蘇念尾會一個不高興,就把他們一口給吐了。

“那這裏離煙雨樓有多遠?”

“沒多遠,穿過這幾條巷子,過一個集市就到了!”小孩一邊說,一邊向前麵指點。

蘇念尾聽罷,喜不自勝的朝他點頭;“好好,謝謝了,太謝謝了!”原以為,自己來這裏估計要大肆周折一翻,但沒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從前的老朋友,心裏不免激動澎湃。

“喂,你別走!”就在蘇念尾欣喜異常的轉身之際,那個較大的孩子卻毅然叫住了她。

她不知所解的回過神,淡然的打量著他道;“怎麽了?”

那小孩怯生生的抬頭望了她一眼道;“那個…..那個……你說的,我們告訴了你,你要給我們好處的。你是大人,是不可以撒謊,現在我們告訴了你,你得給我們好處!”

微愕的蘇念尾,望著這群衣不避體,渾身是灰的孩子,知道他們可能是貧民家的孩子,估計經常挨凍挨餓,所以才膽大包天敢像她這個既陌生又怪異的人討好處。當即,她無奈的笑笑說;“嗯,不錯,小小年紀就知道禮尚往來啊。好吧,我給你好處!”說完,蘇念尾掏掏自己的衣兜,摸遍了全身也就隻有六百多塊的現金人民幣。而手機,妝盒,巧克力,等東西都遺留在包包裏了。

咿——包包?說起包包,蘇念尾立馬轉身朝方才自己所躺之地走去,發現自己平日在現代隨身攜帶的Goldlion包果然也跟隨自己過來了。她從地上撿了起來,興高采烈的拿出兩條德芙巧克力,軟聲細語的對幾個恐慌不安的孩子說道;“喏,我沒有錢,隻有這個給你們。”

孩子看著她手中的黑包,然後又盯了盯那黑色又花哨的巧克力,有些不安的瞟了瞟她;“那是什麽?”

“吃的,味道很甜。”

“…….”

見他們不語,一副害怕是毒藥的模樣,蘇念尾莞爾一笑的撕開一條的包裝紙,然後掰下一小塊放在嘴裏吃道;“嗯,真的很好吃,看吧,我自己都能吃沒毒的,你們償償?”

四小鬼可能也是餓得眼饞,看著蘇念尾吃下一口,當即有些迫不及待去她手中奪過。為首的那大孩子盯著那烏漆麻黑的東西良久,似下定決心一般,首先咬了一口。

所有孩子眼巴巴的望著他,皆咽了咽口水不敢作聲。這時,那孩子咀嚼數秒,先是皺了皺眉,然後眉顏陡然舒展道;“嗯,好吃,妹妹,你償償,真是好吃的點心,好甜,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

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聽完她哥哥的話,眼中大放異彩,笑得如花般燦爛道;“真的嗎哥哥?”

“是的,來,四仔,大胖,你們也償償……”

望著分食分得不亦樂乎的幾個孩子,蘇念尾淺然一笑,微微搖頭,從他們身邊離開。

“喂,既然你沒騙我們,我也得提醒你一句,煙雨樓是茶城最為繁榮之地,那裏的官兵比較多,你去的話要小心了!”

臨走前,那大點的孩子突然轉身對她提醒,臉色顯得有些凝重。

蘇念點回頭衝他笑笑;“謝謝你,我知道了!”

…………………………………………………………………………….

當蘇念尾到達煙雨樓的時候,這正是裏麵賓客最鼎盛的時候。

想到當初,自己也曾是這裏的一員,現在回想,不免感慨萬分。

一路上,麵對眾人那異樣驚詫的眸光,蘇念尾都裝著熟視無睹。反正她想好了,到時候找到金花媽媽,隻要換件衣服,她就可以變回古人了。

煙雨樓下……….此刻正值人流高峰,樓上樓下,姹紫嫣紅,四周樓欄,歡聲笑語,打成一片。

堂內,高朋滿座,姑娘們皆與客人打情罵俏,好不奢靡繁華。

看來,自己離開的這些日子,金花媽媽把此地打理得越發興旺了。想到這裏,蘇念尾滿意的朝大門走去。

這時,看到蘇念尾的出現,所有的賓客皆停止了玩樂,而那些迎客的姑娘們,也像被人點xue一般,完部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打量著她。

空間,時間,仿佛一切靜止。蘇念尾麵對眾人的眸光,有種恨不得鑽地縫的感覺。

就在她如芒刺背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一道酥軟入骨的聲音。

“姑娘,你…….你……是來找誰的啊?”

聽著這道聲音,她如溺水的孩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當即朗聲微笑轉頭;“我是來找金…….花……”

話沒說完,那位身穿粉裳,外罩翠綠煙紗碧霞羅衫,胸前繡著大朵牡丹,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的女子便微微蹙起了經過精心濃描過的細眉。隻見她手握金絲薄煙翠綠輕紗,低垂的鬢發斜插鑲嵌珍珠碧玉步搖,整張臉在那些飾品的襯托下,那張俏臉如出水的芙蓉。

她輕緩著拉長聲音,一臉不可思議道;“姑娘是找我嗎?”

蘇念尾從她那陌生的眼裏看出了她的疑惑,略為失望的點點頭道;“是你,我要找的是你!”

“那姑娘你是誰啊?”她一邊扮量蘇念尾,一邊用怪異的眼神睨了睨周圍的賓客一眼。大家眼裏同樣驚奇,同樣對她的打扮感到瞠目結舌。

“我…….我…….我現在不方便說,金花媽媽可不可以借步說話?”

望著蘇念尾臉上的企盼,金花斷然拒絕道;“姑娘難道不知道我煙雨樓是打開門做生意嗎?有什麽要借步說的?再說,我與姑娘並不熟吧?而且以姑娘的打扮不像本地人士。近年來,雖然國泰民安,但也少不了一些尋機做亂,不於安份的做亂份子。”

瞬間,蘇念尾聽出了她的意思,她微微紅了紅臉,抿著唇喃喃道;“金花媽媽,是我,我是忘塵!”

“忘塵……..”金花一愕,經過粉飾的臉陡然一變。就連在場聽到的其它賓客姑娘,也皆露此色。

“是我,蘇忘塵,我回來了!”

“胡說,哪來的瘋子,竟然說自己是蘇忘塵,來人啊,把她哄出去!”由驚轉厲的金花媽媽猛的咬牙,然後朝身邊的龜奴喝去。

“什麽?她說自己是蘇忘塵?”

“那個絕世名憐?”

“不對,是差點亡國的妖姬…...”

“怎麽可能?她瘋了吧,以她的姿色,怎麽會是蘇忘塵?”

“蘇忘塵早就死了,這女人是哪來的?看來,腦子一定不清醒!”

聽著眾賓客議論紛紛的話語,蘇念尾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在人群之中被剝去衣服的死刑犯,正在接受淩遲前的羞辱。

她仰起頭,焦急的喊道;“我真的是她,金花媽媽你應該記得我的啊,難道你忘了曾經的那些事嗎?你還記得……..”

“去去,瘋子,再不走我們就對你不客氣了!”

“滾!”

“你叫寒枝,寒枝…...”

說到最後一句話,蘇念尾已經被推出大門外。

這時的金花媽媽臉色卻陡然發白,一臉躊躇的盯著她去之處。為何,她會知道自己是的真名叫寒枝?

不,她不可能是蘇忘塵,蘇忘塵已經死於宮廷政亂。死於四年前的政變,不可能還活著。就算活著,她又豈是這副模樣。

而眼前這個女子知道自己的名字,完全是巧合罷了,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