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雪寒無奈退下以後,蘇念尾靜靜的躺在榻畔,一動不動,愁煙半籠的水瞳有些空洞。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了,來人正是東陵雪寒派來照顧她的兩個小丫頭,其中正有今日領她回府的那個機警丫頭。可能她接觸蘇念尾的較先,所以比起另一個膽小丫頭,她到顯得坦然一起。

隻見她緩步走到蘇念尾跟前,然後輕輕俯身喚道;“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蘇念尾背對著她們,搖了搖頭,沒有作答。畢竟,現在說什麽也是毫無意義。

那丫頭見蘇念尾不應答自己,便好心道;“王爺吩咐了,讓奴婢們做些燉補的東西給姑娘吃,不知道姑娘喜歡吃啥?”

“我什麽都不想吃,他的好意我心領了!”蘇念尾依舊沒有轉身,而是冷冷回答。

小丫頭聽罷,歎了一口氣;“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王爺可是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這般好,而且為了你,竟然把王妃都……”

聽小丫頭如此一說,蘇念尾陡然心軟,是啊,生在皇族之家的他,看慣了人心的醜惡,爾虞我詐,陰謀算計。所以,東陵雪寒從小就學會了好勝要強,對誰都麵冷心熱,總是用一副堅硬的外殼來偽造自己,其實小小的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受到傷害,比誰都渴望有人關懷。

而這次,他完全又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導致了方才上演的悲劇,想到這裏,蘇念尾不免更覺得對不起他。

良久,蘇念尾緩緩起身,臉上閃過些許愧色道;“你去韓王書房一下,告訴他方才他的衣襟被王妃無意弄壞了,讓他拿過來我幫他縫補一下吧!”

小丫頭見言下之意蘇念尾是要“討好”這個脾氣喜怒無常的年少王爺了,當即忙不迭的點頭道;“好好…..”

……………………….

用過晚膳的時候,蘇念尾一個人蜷縮在榻上怎麽也無法如睡。

是的,小丫頭去了已經兩個多時辰了,從這到東陵雪寒的書房也不過十來分鍾,可是如此之久卻沒回音,那是說明,東陵雪寒不肯原諒她嗎?

想到這裏,蘇念尾苦苦一笑。對啊,自己算什麽,明明就什麽都不是,憑什麽要得到他的原諒?而他,又豈會把自己的好意看在眼裏?在他心裏,也許曾有自己從前的影子,可是現在的自己,隻是一個青樓女子的身份,對他來說那樣的陌生,他根本沒必要置理自己。

漸漸躺下的她,不再抱任何希望的躺下。

睜大眸子,怔怔的盯著窗外,外麵的明月很圓,很美,周圍有著淡淡的光暈,像紗,像霧,卻沒有絲毫生氣,就切就像這沒有意義的生命,讓人迷茫得找不到回家的路。

很久,她倦了,輕輕閉上,又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陡然驚醒。

虛驚過後的她,把整個身子縮得很緊了,緊緊抱著錦被的她,香汗順著雪白的額頰滴下。她絕美的臉上,永遠帶著那些抹不去的驚恐與感傷。此刻的模樣,仿佛像一個丟失了親人的孩子,就連做夢,也在尋找親人的蹤跡。那種被拋棄,被遺留的痛苦,世間又有誰知?

就這樣,朦朦朧朧間,不知道睡了多久,一聲高昂的雞鳴,伴隨著一道奇異酥癢,讓她不由自主的從夢中驚醒。睜開眼的時候,一張放大數倍的冷峻容顏帶著欣慰疼惜的笑意望著自己。

蘇念尾頓時嚇了一跳,想要彈坐起來,誰知不待她有所反應,男子便安慰的撫住她的手,然後把她壓了下去道;“別怕,是我…….”

他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瞬間將方才的不安與驚恐驅逐,蘇念尾淡淡的朝他點點頭道;“你怎麽來了?”

見他通紅的雙眼,已經略為疲憊的聲音,以極那張有些發青的俊顏,蘇念尾斷定,這個小鬼一定一夜沒睡。

東陵雪寒輕輕摩挲著她如絲的秀發,慢慢的把頭貼近,低啞的說道;“本王,想你了!”

從未聽過東陵雪寒如此親昵的話語,蘇念尾瞬間驚得不知所措。原來,這個表麵裝得酷酷,平常又要麵子,又大男子主意的東陵雪寒,也會說這話啊?像是撒嬌,又像是通過這話,在寄托對她的思念。

一直以為他無所不能,但蘇念尾此時聽來,卻覺得溫馨而感動。是的,這孩子畢竟是個孩子,他的心也有累的一天,終於,他知道怎麽釋放出來了,不再像從前那般遠遠的避著眾人,任由自己一人吞噬苦果。

蘇念尾伸出柔弱無骨的纖手,溫柔的撫上他剛毅完美的臉龐,輕聲道;“是不是,一夜沒睡!”

“嗯!”

“你守了我一夜嗎?”她淡淡的問,語氣不泛關心。

“沒有,剛從宮裏回來,皇上這次召集群臣議會,所以本王剛剛才從丫環嘴裏得知你今下午的傳話!”

說到這裏,東陵雪寒嘴角揚起一抹異樣詭異的笑,笑容有些幸福,有些滿足,亦有些莫明的悲傷。

“原來你去宮裏了,我以為你不理我了呢!”蘇念尾像是鬆了一口氣,嘴角兩邊也跟著笑了起來。

月光照在她有些緋紅的臉上,有些醉人。她的眼神是那樣的迷離,紅唇是那樣的香豔,直吸引人想狠狠的上前咬上一口。

他定定的看著她,愛惜的說道;“不會,不會……永遠不會…….”這一刻,他腦海裏,再次浮過她的倩影,還有她的音容像貌。這輩子,她是他最珍愛的人,他怎麽會不理她呢?

“那好,你說的,不許不理我。還有,把衣服脫下來吧!”

“嗯?”

望著東陵雪寒愕然吃驚的模樣,蘇念尾知道他想歪了,當即埋怨的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袍子今天被扯壞了,要不脫下來我幫你補補?”

“你?”

“是啊,放心,保證看不出任何瑕疵的!”

“是嗎?”他喃喃自語的回答;“你會這個?可惜,她不會…….”

“………”蘇念尾一黯,他說的她是說從前的自己嗎?是的,從前的自己從來不會繡東西,也不會縫剪衣物,可是在煙雨樓那些日子,為了打發無聊,為了不讓別人說自己白吃白住的閑話,她到學會了不少針線活。雖然練的時候少,到也精湛。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唉,罷了罷了,本王一直不該把你當成她的!”說完,東陵雪寒臉上帶著一絲落寞,微微起身,然手利落的衣外袍解下。

一直垂頭的蘇念尾良久道;“其實,你可以把我當成她的!”是的,看到他如此痛苦,如此懷念曾經的自己,她卻隻能隱瞞於他,她的心裏比起他,也難過不到哪裏去。

“不,你永遠不可能是她。她,隻是本王心中的唯一!”

落下這句話時,東陵雪寒已經把罩在自己外麵的冰藍綢袍擱在了案幾的一角,隨後,他挺拔而俊朗的聲音,不著一絲痕跡的逃出她的視線。

他走出去的動作是那樣的倉惶,那樣的猶豫,那樣的慌張,也許,在潛意識中,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她與她渾為一談。亦或是,他永遠結不開心中的那道結,不肯承認自己的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