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世逸高坐在鼓凳上,看著跪地的福多多,麵目有些黯淡,不由問道:“你後悔了?”

聞言,福多多猛地抬眸,不明的望著餘世逸。

後悔?她後悔什麽?後悔當初不聽碧桃的勸諫嗎?

說句實話,早在碧桃遭難的那刻,她的心已經在動搖,隻是不甘現實,被自己深深的掩藏住了。

現在仔細一想,是真的悔不當初。

餘世逸一直在仔細的觀察著福多多細微的神情,見她眼角眉梢中流露出那種深深的悔意,他的雙手不由緊緊的握起,由於肌肉緊繃,依稀可見表皮上的青筋突突的。深吸了一口氣,直把胸口的怒氣強壓下去之後,餘世逸語氣沉悶的說道:“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現今你就是懊悔不已,也是來不及了,隻能往前一步步的走下去。”說著,身子微微的低下來,伸出右手,抬起福多多的下顎,眼睛直逼視著她的,望著對方眼睛裏自己陰冷邪魅的表情,餘世逸低低的邪笑起來,又道:“這輩子,你注定是要永遠與我糾纏一起了。我好,你才能好,知道嗎?可萬萬別忘記了,當初是你主動求我的,而我已幫你安頓好了那個小丫頭,也是你報恩的時候了。”說完,直起身子,眼神十分犀利的看著福多多。

今晚餘世逸帶給福多多太多的震撼。

因著她前世表妹的緣故在,福多多一直當餘世逸是一個渴望他人關愛的病號而已,而她也很不吝嗇的給予了。但現今,餘世逸一係列超乎平常的舉動和話語,福多多才猛地警覺過來,他不是!他除了是個病號,還是她的丈夫,更是可以掌控她生死的餘府大少爺,她終究是想得太過簡單了,以為憑著自己一顆熱忱的心,就可以幫助所有人,她異想天開了。

望著餘世逸陰沉的麵色,迫於現實的無奈,福多多隻能點點頭,輕聲的應了一聲。

看出福多多的低落,餘世逸也察覺到自己今晚的行徑,太過於反常了,微微的收斂了一些,安慰道:“放心,隻要你好好為我,我不會虧待你的,那個丫頭也會好好的,大家都會好。”

福多多再次點頭,心中更是告誡自己,不要老是以曾經的眼光,來看待這個人治的社會。

見現今把話都給說開了,餘世逸就讓福多多站起身來,把他心中所想的告之她道:“你之前分析的不錯,但有一樣,你卻說錯了,四姨娘肚腹中的孩子,對我沒有任何的威脅。讓你進福壽院,也隻是不想讓她們隨便安排進女人騷擾我而已,我可不想這院裏每日嘰嘰喳喳的,吵鬧不休,惹人心煩。”頓了頓,又說了句奇怪的話語道:“這輩子我是娶不了妻的。”

聽聞,福多多瞠目結舌。

餘世逸笑笑,說道:“你忘了,我可是有克妻的名聲,已經克死了好幾個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能作惡,不是嗎?”說完,還向福多多擠眉弄眼的。

福多多扯扯僵硬的臉皮,不知該說什麽好。

她深深的懷疑,病痛的折磨和親人的冷漠,使餘世逸有了多重性格,始終琢磨不透他。

見他如此,福多多的腦海中就忍不住再次浮現表妹又哭又笑的身影。

晃晃腦袋,她拒絕想曾經的過往。

可,她的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呼喚她,讓她把心中的擔憂浮出水麵,與餘世逸當麵鑼,對麵鼓的一一說清楚。

掙紮許久,福多多終於開口說道:“少爺,賤妾有事情想問個明白。”

“你說。”餘世逸現在心情甚好,嘴角還帶著絲笑意。

福多多深吸了口氣,破釜沉舟般的說道:“您會對賤妾不利嗎?”

餘世逸表情就微微頓了頓,遂而問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說?你認為我會害你?”眉頭緊緊的鎖起來,眼神淩厲,聲音更是降低到了冰點,十分的不高興。

既然已經把話給說出口了,就難以收回去,福多多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不是以為,是賤妾心中害怕。”歎了口氣,福多多又道:“賤妾一直是個隨遇而安的人,沒有想過幹什麽大事,也不想去幹,隻求一個安穩的生活就好。但是近日的生活,讓賤妾感到害怕,更多的是彷徨,不知何處是賤妾的歸宿。賤妾明白,賤妾隻是一顆小小的棋子而已,但這棋子今後萬一沒用了,是不是要將這顆棋子毀滅了呢?賤妾每每想此,心中難免不安。”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餘世逸的麵容十分的陰驁。

他沒有想到福多多會把他想得如此不堪,雖然那次中毒的事情,也有他的份在,但從沒想過要她的命。

刹那間,餘世逸對福多多失望至極。

福多多知道餘世逸心中不高興,可今後要與他不知相處多少日子的,她真的不想在福壽院外,與人勾心鬥角,處處防備著,到了福壽院內,也是如此。那樣子的話,實在是太過累了。更何論,餘世逸最終在名義上是她的丈夫,今後的事情說不準,她很不想連親近的人,也要一一的防備。

頂著餘世逸的怒氣,福多多隻能繼續說道:“您是賤妾的夫君,也是賤妾的天。賤妾雖不是您的妻子,隻是一名小小的妾室,但賤妾也想與您和和睦睦的一起生活下去,而不是互相猜忌,弄得兩方心神俱傷。賤妾知道短時間內,您是不相信賤妾,也好比賤妾心中也會存有疑慮,但請您能否讓時間來證明,賤妾會做好自己的本份的。”說完,眼神懇切的望著餘世逸,望能夠給雙方都一個機會。

餘世逸愣了愣,過了須臾,才說道:“你今晚繞了這麽多,就是想說這些?”

福多多鄭重的點點頭,說道:“是,賤妾把下午的事情說事,就是想跟你說,賤妾不想與您也打馬虎眼,賤妾不想活著太累。”

“活著太累?”餘世逸歎氣,沉吟了好久之後,才悠悠的說道:“那好,你想怎麽樣?”

看餘世逸這麽的爽快,福多多倒是愣住了,她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的順利?

但放過眼前的大好機會,可不是福多多的作風,忙說道:“時間,時間和事實會證明一切!”

聽福多多這般的說,餘世逸感到十分的新奇。

還從未有人這般與他說過這樣的話,讓他相信對方,對方也要相信他。

想想有些可笑,因為以福多多現在的身份,她根本就沒有資格,也沒有這個立場,說這種的話語。但是,餘世逸想試試,想試試相信一人,會是什麽樣的感覺。

微微的頷首,餘世逸答應道:“那好,就依你所言,讓時間和事實來證明。”說完,微微的湊近福多多,又恢複之前少有流露出來的邪魅,輕輕一笑,又道:“其實,其實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死。”話音一落,然後又坐直了身子,靜靜的看著福多多。

餘世逸說這話,就是側麵的告訴福多多,她永遠都是安全的,也沒有想過對她不利。

這是彼此踏出的第一步,福多多回以微笑,向餘世逸恭敬的行了個禮,俏皮的說道:“賤妾認為,您其實很怕喝苦藥。”

餘世逸一愣,旋即卻開懷大笑。

此時此刻,他深深的覺得福多多的這一提議甚好。

一兩句的話下來,氣氛相比之前融洽了許多,福多多很是的喜歡。

但是,她知道,要想達到預期的那樣,還有很長的一段艱難的路途要走。

看著餘世逸麵帶笑容的樣子,福多多覺得這樣,他才有人的味道。

不過,依著人的本性,福多多之前在心中對餘世逸埋下了陰影,是不可能這麽快就釋懷的,也更不可能因為前世表妹的緣故,又恢複了原狀,仿若一切都沒有發生,調節終歸是要過程的。

然而,如果倆人都有心的話,事情就會事半功倍。

在紅梅打探消息回來,見餘世逸和福多多倆人雖沒有說話,卻之間有種說不清的感覺,飄浮在空中時,她微微的一愣。因為在她進屋之前,春福曾偷偷的提醒她,餘世逸的心情似乎很不好,之前還大大的斥責了她一番,後又聽見了爽朗的笑聲,總之很怪異,讓她小心點。

紅梅暗暗的記在心裏,她相信春福並非綠菊那般,心裏存有不好的心思,為人也很真誠。

小心的上前,對餘世逸側身行了禮,又對福多多福禮,並偷偷的使了個眼色給她。因為她覺得福多多不會當著餘世逸的麵,說著這些內宅女人的事情,更何況之前也是福多多偷偷的讓她去打聽的,並沒有驚動了餘世逸。

隻是,事情出乎她的意料,隻聽見福多多說道:“有什麽話,你就直接說吧!這裏沒有什麽外人。”

紅梅內心暗怔,不確定的看看餘世逸,又望望福多多。

福多多很肯定的回視紅梅,並幾不可見的頷首,示意她當著餘世逸的麵,把她所知的事情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