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
南方的冬天總是又濕潮又陰冷的,就像是穿了一件濕漉漉的外衣,由外及內,由表及裏,凍得發寒。路邊已有霜降,晶瑩潔白的六角霜花浮於荒葉之上,便是青石台階處的苔蘚,每走一步都是一聲沉悶的踩踏,在這寂靜冷清的清晨裏顯得格外冰寒。
南臨也是有小巷的,從蕭澤居處步行約兩公裏處是有名的離人巷,彼時的離人巷還未當做曆史名巷開設了觀光景點,一切的一切還是那麽的淳樸簡素,讓人親切。
清晨慢跑早已經成了林茵二人不可更改的習慣了,那種毛孔張開,盡情釋放的感覺令人舒適,涔涔的汗水凝固貼於身上,化作鹽漬,待適中的熱水衝釋一番身軀,清爽舒適啊!似乎一天的心情都變好了。
有時候會摸上巷子裏濕滑的青磚牆麵,觸摸一番它們的脈搏,慢跑於青石板上,聆聽著耳側清脆的噠噠聲……跑完步,施施然走去街角處的小攤子上,在老板娘熱情的招呼聲中坐下,醇厚的豆漿搭配油條,或是熱騰騰的豆腐腦配上雞蛋餅,這種生活……嘖!別有一番風味。
南方多水,出門沒幾步便是一道攔路的溪水,所以拱橋,墩橋,連橋,即便沒有橋,踏幾塊板,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橋。橋頭多生意,三兩鋪子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
一個賣酒釀圓子的大娘哼著小曲給林茵林暉上了兩大碗,濃稠的蛋花混著晶瑩潔白的園子,再撒上三兩枸杞,一股米酒的香味沁人心脾,直教人昏昏欲睡。
林茵開心地挖起一勺子園子,輕吹了幾口氣,才慢慢咬入嘴裏,滑而不溜,甜而不膩!林茵一臉陶醉地拿舌頭壓平圓子,吸取裏麵的汁後,方才意猶未盡地咽下去。
“小姑娘,怎樣!大叔家的酒釀圓子不錯吧!”大叔一邊擦著旁桌上的汙漬,一邊笑嗬嗬地問道。林茵兄妹倆是老常客了,平常總會聊上幾句。
林茵鼓著腮幫子使勁地點點頭,待全部咽下去才說:“香!這裏麵的酒氣都是釀出來的吧!以往我吃的不少都是現摻了酒進去的,一點都不地道。”
‘那可不!咱賣東西,得講良心賣實惠!”
咧著嘴寒暄了一陣,差不多夠時辰了,林茵這才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背上小書包,和哥哥一道向前走去。
沒錯,來南臨冬令營已經有幾天了,這幾日,班裏的同學雖不大熟,可有些出彩的還是能夠記住的。來到這裏方才體會到原先的井底觀天。江臨這個小地方實在是不能夠和南臨這座首府相提並論的,無論是經濟還是教育。
僅僅一門語文課,所教所育非課本上那些拘泥的含義,而是由南臨大學古文化專業的老師親自教授。從百家齊放的春秋到錚錚傲骨的民國,一筆勾過,語言凝練,氣勢恢弘,仿佛是一隻枯朽了的車輪,卻還在堅持不懈地轉動著,引領我們徜徉於中華上下五百年的文化中。
簡述了古文化的發展,鋪展出一幅宏達的花卷,那裏仿佛神奇地一再變化,從荒陌之地到高樓偉牆,從鴻鵠之誌到阿房火災,每一次的教學都是那麽的引人入勝,不期而至的鈴聲總是那麽的刺耳,盡管有太多不舍,可還是戀戀中送走老師高大的背影。
而正是這節語文課,讓林茵清醒地認知到自己的不足。前世她是個理科生,卻自小對古文化感興趣,閱讀過不少詩書史籍,自認秒殺這些懵懂的小學生。可現在看來,當真是愚蠢至極。
她名徐子墨,同自己一般的年紀,齊耳短發,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似說還休眉目傳情怕就是這樣的,一樣是跳了三級的小女孩,言行舉止極富教養,清新中帶著優雅。每當老師發問時所答均是引經據典,頗有道蘊。不僅如此,她對詩詞尤為喜愛,常常捧著一卷詩詞於窗外兀自品讀,實在是個文采不凡的小姑娘。
除了她,也還存在不少男生,雖略輸文采,野史稗文卻讀了不少,每當老師講解背景典故之時,總能說上幾句主人公的野史笑談,有了這些活躍分子的加入,加上本就引人入勝的內容,這樣的課堂豈能不生動風趣,教人不舍?
除了語文,還有奧數。雞鴨同籠早已經被淘汰了,這裏的高手早已學會了初中才會的二次方程,不斷創新的解法已然成為常態。自從目睹了幾位小少年不斷鑽研的刻苦精神,林茵已經感覺到麻木了。自小就這麽拚,想必是要進入少年大學的節奏了。
林茵暗自嘀咕,殊不知自己已然進入到別人的視野中。
時事政治課上,黑亮柔順的發絲掠過她那白皙透露的臉龐,永遠是噙著一抹淡雅的笑意,她往那一站,背著雙手,挺起脊背,不卑不亢地對視著老師的雙目,談及自己的看法。
“何謂大國?富,強,民,安。一字一解。坐擁山川,資源富足,這,是不夠的。工業時代的發展,從手工作坊變成機器生產,小規模到大集成,效率決定產量。信息時代的來臨,以互聯網跨越山川,以光纖傳遞資訊,現在的時代,是高新變革的時代,富!需要機遇,需要果敢和魄力,更需要緊跟時代的洞察力。敢於闖他人所不能闖,做他人所不能做之事,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帶動整個國家富起來!……強,強在團結,強在精神。但這個時代早已不是赤手空搏的時代了,導彈航母,艦船飛機,武器裝備……隻有讓自己武裝起來,別人才不敢輕易挑釁……”
少年的雙目漸漸柔和,偌大的視野逐漸縮小,竟堪堪容得下一人,淩冽的言語如珠石相碰,漸漸變得模糊,不知不覺,他竟已看癡了。從沒想過,這種感覺,這……怕是書上說的……
你和我相遇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記得也好,你最好忘掉,在相遇時互放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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