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學琴

今日隻覺,天空中的曙光仿佛給別墅籠上了一層五光十色的輕紗,仔細觀察庭院門梁是用一塊塊木板搭接而成,尖尖的屋頂,絳紅色的瓦片在陽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加上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略顯古樸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周身不知名的小鳥競相啼鳴,颯颯風聲透過樹梢的空隙,來到不遠處層層疊疊霧氣繚繞的峰巒之巔。想起之前夜半趁黑,摸上半山腰的情景,內心一陣舒爽與空明。

拜見過老師家中的長輩,林暉林茵便隨著惠敏從後院登上了西山。

來到另一處半山腰,稍顯平坦的地勢令三人心情都舒緩了幾分,呼吸著空爽明淨的空氣,瞭望遠處青白山巔,一股說不出的恣意情態充斥於三人心中,隻覺得心中豪氣頗增,隻待白鶴歸來,便可羽化飛仙。

再度看向幾步之遙的涼亭。涼亭由竹子搭建而成,頂端稀稀疏疏的竹身架構,鋪以毛毛躁躁的茅草,一片片裁剪得很整齊的竹子鋪成了尖尖的亭頂,四方開闊處則由幾根體態粗壯的翠竹插入泥土,連接竹片。純天然的做工以及周身原始的山形地貌,眾人隻覺穿越了時空,來到幾百年前,體會了番古人的作態。

來至涼亭處,兩具古色古香的琴安然地躺在那裏,似乎等待著主人的挑選。

“你們既然要學古琴,自然是要親身接觸,這兩具古琴並不珍貴,權當讓你們練練手,待得你們出師之後,為師再為你們覓良琴。”

“師傅。”林暉喃喃出聲。瞧著那兩具琴弦發出鋥然的光,琴身古樸大氣,分明是做工上乘的古琴,心頭不由得哽咽起來,惠敏師傅當真待他們極好。

三人坐於涼亭內的竹凳上,吳慧敏開始考校起二人的自學情況:“好了,上次交付與你們的入門樂理,學的如何?”

“不瞞老師,弟子們還有許多未解。”林茵二人聞言均是低下了腦袋,他二人自詡聰穎,卻在這一本入門樂理前止住了腳步。麵對老師的詢問,實在是沒臉回答,不由得暗自苦笑。

吳慧敏聞言,柳眉一挑,卻是輕輕笑了起來,珠玉般的聲音在這山腰處回蕩著,帶著幾分仙氣:“便是為師當初,亦有許多不懂,你們無須掛在心上。為師令你們先行觀看一番樂理,是想你們各自都對古琴有些數,於它的博大精深前泯去浮躁之心,虔誠以學。”

“古琴是我國最古老的彈撥樂器,是國樂之精粹。長三尺六寸五分,象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寬六寸,象征六合;厚二寸,富天地陰陽之氣。琴麵上有標示音位的十三個徽,象征一年中的十二個月與四年一次的閏月。傳說古琴本有五根弦,按著宮、商、角、徵、羽定弦,分別代表著金、木、水、火、土五位元素,後來周文王加一弦,周武王加一弦,故得七弦。其琴麵拱圓,底板平坦,與古時天圓地方之說相應和……

作為一件樂器,它音色優美、深邃,擁有三種不同音色:泛音幽雅、飄逸、空靈,仿若天籟之音,故稱天聲;散音深遠、雄渾、厚重,有如鍾磬之聲,故稱地聲;按音細膩、柔潤而略帶憂傷,極似人的吟唱,故稱人聲。

……”

沉浸在清遠雋永的嗓音,徜徉於周身白霧繚繞的清雅山水中,聽著古琴博大的樂理知識,林茵二人不由得醉了。

雙手按照樂理,輕輕觸於琴弦之上,隻覺得一股冷峭之意襲來,恍若置身於歲月流淌中,任古風浸滌自己的心懷。

……

觀天地之悠悠,頌樂理之無窮。周慧敏心裏不免也有些癢癢,已然是不知不覺中停止了講解,素手一撥,竟是撫起了琴弦。

她身著白裘,內裏錦藍衣裙,安然坐於琴凳中。雙眼微眯,神情淡然,不知不覺中,竟有霧氣繚繞。

錚錚琴音於原本的平和中正,漸漸變得抑揚頓挫,仿若金戈鏘鏘,更是令得林茵二人恍若置身於一處古戰場,身邊狼煙四起,戰況焦灼,金戈鐵馬,殺意撲天。

隻覺周身一個戰栗,似乎承受不住如此血紅,又或是激情澎湃,隻待操起一戈,便可殺敵報國,亦或是麵對殘屍遍野的戰場,心懷不忍,愴然涕下。

琴音錚錚顫動,戰況愈演愈烈,一聲刺骨的尖叫,頭頂上方似乎飛來了一隻通體血紅的火鳳,冰冷的眸子注視著蒼茫的大地,無情地飛過,而四下裏,已然刺激到靈魂的戰士們拚勁全力,已經不是為了家國,而是為了殺而殺。

這就是戰爭。可以讓一個忠貞不二憨厚老實的人變成逃兵,也可以讓狡猾無賴偷雞摸狗之輩變成勇猛的戰士。

一切的一切,隻有最終蒼茫大地上的無數鮮血匯成的長河知曉,一切的一切,終將與遍野的白骨屍骸埋首其中。

秋蟬禁,寒風止。

歸於肅穆。

林茵此刻方才驚醒,眸子深處流過一絲茫然,嘴角漏出一聲歎息。

聽於老師的演奏之後,便是自個兒練習了。林茵的神情更加凝重,端正了身軀,輕輕地撫弄了下琴弦,發出“叮”的一聲。

之後林茵便不再侍弄,而是專心練起了指法,在惠敏老師的指導下,已然是頗具樣式。

不知不覺中,臨近晌午。

山中的日頭明亮起來,霧氣消散的差不多了,蒼山綠水顯得更為清晰,涼風伴著旭日吹拂二人的衣衫,幾串連續的音符自二人手中迸發出來,雖稍顯零碎,還算連貫。

一曲練完,吳慧敏鼓起了掌:“不錯不錯,剛開始便彈會了《秋風詞》。熟能生巧,今日便學至此,你們將琴抱回去,好生練習,下周三晚上,咱們繼續。”

林茵二人對視一眼,全然沒有老師誇獎的欣喜。彈了半天,指尖已然是疼痛萬千,然而音符卻斷斷續續,參差不齊,想想老師試奏時的厚如鍾磬,清如金石的音色,他二人不免有些垂頭喪氣,卻也在心底暗暗鼓勁,回去一定強加練習。

這一幕自然落入了吳慧敏的眼中,初學者彈至如此已然是不錯,也難得他們尚還保留著一份純真之心。天賦加之汗水……吳慧敏抿嘴一笑,對自己的徒弟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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