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心之將死 刻骨銘心
行到半路，車子驟然一停，沈瑜泓搭住車把，向不遠處大橋望去，卻見一個妙齡女子正攀附在欄杆上，似乎要往下跳？
沈瑜泓趕緊撐住車，將身上的書包塞入林茵懷裏，就往大橋處衝了過去，臨近傍晚，車流不息，但似乎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了大橋上的輕生女子。【】沈瑜泓闖過一條擁擠的馬路，好不容易踏上大橋，卻見女子已然絕望一般撒手，輕飄飄的生命自空中墜入大江。
隻聽“噗通！”一聲巨響，激蕩起半丈多高的水花，這時行人才紛紛注目，往這邊趕來，而沈瑜泓已然從女子墜水的位置一躍而起，毫不猶豫地從五米高的橋麵跳入水中。
“快快！快報警！”這是另外一個女子，她和林暉幾乎是同時看見該女子跳水的畫麵，但卻遲後一步趕來，現在正在橋上大呼：“有人跳水啦，快報警！快救人！快喊救護車！”
這時一路闖過無數汽車差點被撞到的林茵這才抱著兩隻書包姍姍來遲，焦急地站在橋上往下眺望，可除了偶爾泛起的漣漪外，沒有絲毫的蹤跡可尋。
也有一個壯碩的男子脫去外衫，跳入江中，這時江麵開始起風了，掀起或大或小的波浪，四月的江水還是透涼透涼的，深不見底的長江實在是一處不可探險的深淵。
沈瑜泓就在裏麵，可林茵怎麽尋找也尋找不出他的蹤跡！
心慌，心慌！可是再怎樣焦急如螞蟻亂轉也無濟於事，為什麽我不會遊泳！林茵痛恨自己的無為。
起風了，號號大風自東方吹來，整個江麵波瀾大起，一個波峰延續著另一個波峰，滔滔不絕。深不見底的深綠色的長江，不似清水湖般淺淺澈澈，從上往下自然也察覺不到江水底下的情況。
這時跳入水中的那個壯碩男子似乎發現了女子和沈瑜泓的方向，趕緊遊過去營救。
林茵眯起眼睛，大半個身子越出橋麵，往橋底江麵逡巡，在那個男子遊過去的方向仔細地凝望，真的教她發現水底正在胡亂折騰的身影。
那個男子到了地方，深吸一口氣潛入水底，原來沈瑜泓早已找到了那名輕生的女子，隻是被她死死抱住，動彈不得，加之入水後小腿居然抽筋起來，兩人一起沉入水中，愈加糾纏愈發潛入，沈瑜泓被她勒緊脖子，幾乎窒息。
很快那名男子潛入水底，費了很久才將沈瑜泓的脖子從該女子的手臂裏解救出來，而後飛快蹬水拖著女子的腰部就往上方遊去，他以為沈瑜泓還有力氣，且是個會遊泳的男孩，應該沒有多大問題，哪裏料到沈瑜泓小腿抽筋，根本無法動彈，胸腔裏的氣幾乎消失殆盡，不能張嘴呼救，意識渙散而瀕臨死亡的他眼睜睜地看著男子解救女子而去，而他沉淪在這無盡的深江裏，隨之沉浮。
“救上來了！”橋上的女子興奮地大叫，來往的行人紛紛到岸邊搭救協助那名義勇救人的壯碩男子，男子上了岸後，擼了一把濕透了的頭發，停靠在岸邊大口大口地喘氣，救人當真是個力氣活。
正在感慨時，一個長得秀麗精致的女孩子衝到他的麵前，劈頭蓋臉地詢問：“那個男孩呢！他呢！”語氣中帶著急躁，濃濃的哭腔讓他心頭一緊，下意識往江麵望去：“他沒上來？不會吧？”
正在這時，被人急用人工呼吸轉醒的女人正在咳嗽，鼻子嘴巴裏不住地吐出江水，神智有些不清。林茵衝到她的麵前，一把撈起她的領口：“若是他有事，我絕饒不了你！”
說罷，林茵再也顧不得了，扔開手裏一直護著的兩隻書包，向著長江就撲了過去，然而還沒撲成功，就被一個匆匆趕來的身影從背後攔住，拽了回來：“茵茵，你不要命了！你不會遊泳的！”
“哥哥，沈瑜泓在裏麵……”林茵呆呆地指著沈瑜泓的方向，聲線極度顫抖，幾乎說不下去。她隻覺腿腳發軟，再也沒有站起了的勇氣。
“什麽？沈瑜泓在裏麵？”林暉訝異，他因為班級的事情，不知道何時會回去，才讓沈瑜泓載著林茵先行回家，也算是給他們獨處的機會。可是，怎麽突然之間沈瑜泓就墜入河中去了？
林暉再也顧不得胡思亂想，就脫下外衫，撲入江裏。他騎著車路過這邊的時候察覺到南臨大橋邊人影攢動，紛紛聚集在一邊，並且在路邊他看見了沈瑜泓的車，但車兩邊均無一人，再次凝望江邊聚湧的人群，竟然發現妹妹拽住一個男人痛苦地詢問什麽，當下趕緊趕了過來。
江水是徹骨的涼，隨著大風搖晃著的波濤一度讓林暉迷失自己的方向，憑著記憶在水下搜索，果然看見了一個愈發上浮的身軀，他心裏咯噔一下，趕緊遊了過去。
林茵癱在地上，死死地盯著江麵，看見林暉將人拖著遊過來的時候，她趕緊站起了，卻又跌倒在地，再站起，又摔倒，心急如焚，可怎麽也走不到江邊。
110和120同時趕到，救護人員趕緊給拖上岸的林暉進行急救，按壓胸部，人工呼吸……可已經沒用了。
“您是他同學嗎？請趕緊通知他家人吧，他，已經離開了。”
“不可能！你一定沒用力救對不對，我救他上來的時候還能感覺他有呼吸呢！”林暉瘋狂地抓住急救人員大吼，赤紅的眼，難以言訴的悲傷。
“他在江水裏已經死亡了，是小腿抽筋引起的窒息性死亡。按時間推算，你救之前就已經沒氣了。”救護人員解釋。
“不可能！”林暉放下一直對著他解釋，安撫他情緒的急救人員，跌跌撞撞地跑回沈瑜泓身邊，“一定還會有救的！一定會。”林暉喃喃自語，眼底淚光浮出，他拚了命似的按壓沈瑜泓胸部，掐他的人中，可地上的人兒冷冰冰地閉著眼，青紫色的眼睛緊緊閉著，再也不能如以前一般溫和地看著他，和他一起勾肩搭背地說著男人間的話語，恣意默契的籃板下配合，無數個日子兩人護送茵茵的同行……種種回憶湧上心頭，他發了瘋似的大喊：“你醒來，沈瑜泓！你不是喜歡我妹妹的麽！我把她全部讓給你好不好！以後她讓你送，讓你陪，我再也不當電燈泡了好不好，你給我醒來啊！醒來……啊！”
可是地上的人兒依舊冷冰冰地躺在那裏，若是以前的他，肯定會笑得不能自已，給自己一個大大的錘拳，可你起來陪我說話啊！起來！林暉慢慢弓下身子，低著頭，狹長的眼睛裏一顆顆淚珠滾落在地，他平生第一次哭泣，為了自己的好哥們。
“孩子，節哀。”身邊不時有醫生還有警察前來安慰，路人也紛紛同情：“你說這叫什麽事啊！下去救人，人被救上來了，自己卻死了。”
“什麽？你說他救人？”林暉騰地一下站起，盯著路人。
“是啊，那不就是被救上來的女人麽，聽說她男朋友不要她了，她才自殺的。”路人被林暉嚇到，愣了一下，趕緊指著旁邊癱坐在地上的女人。
那個女人似乎感應到了林暉的注視，倉惶地低下腦袋，身子因為浸了寒氣，凍得直發抖。
林暉麵無表情地大步走了過去，毫不憐香惜玉地拽住她，拎了過來，途中女子還不時撞上行人，走得跌跌撞撞。一路來到沈瑜泓麵前，林暉扔下了她。
“磕頭。”冷冰冰的字眼，不容置辯的態度。
女子似乎有些不大情願，這一路她磕磕碰碰了好多次，現在全身上下都疼。
“磕頭！”這一聲有如驚雷一般在女子耳邊炸開，她倉惶望去，林暉的眼睛血紅血紅的，猩紅恐怖。
她趕緊遵言，伏在地上磕了三個頭，之後頭也不回地瘋狂逃離，她覺得若不趕緊離開，那個男孩可能會殺了自己。
“什麽人啊，要不是那個男孩去救她，她現在都不可能這麽活蹦亂跳，聽說救她的時候，那男孩差點被她勒死呢！”
“是哦，聽那個男人講，女人死死纏在男孩身上，男孩根本騰不出手腳向上遊，可惜，他以為男孩會上來的，沒想到在水裏腿抽筋了這才窒息而亡的。”
“哎，這種女人就該死了好，這男孩看著這麽漂亮又善良，老天爺怎麽忍心奪去他的生命的喲！”
聚擁的行人紛紛歎惋，這麽好的男孩子居然就這樣死去了，還是救一個本不該救的女人。
許久許久，林暉倏然驚醒，林茵呢？
他四處張望，尋找了許久，一低頭才發現原來她一直呆在自個的身邊，可是自己之前根本沒有注意到她，或許說她表現得過於安靜，完全不像歇斯底裏的自己。
她……
林暉蹲了下來，握住林茵的手，冰涼無比，她死死盯著沈瑜泓，對自己的觸摸毫無反應。
她的雙眼死一般的沉寂，目光所在永遠是沈瑜泓的臉，一眨不眨，似乎要將他的臉刻入腦海，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