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安然忽然話鋒一轉:“我剛才在餐廳裏說過,隻要你這次能秉公執法,我就不會為難你,所以我現在真的很為難,你說該怎麽辦?”
會議室裏空氣緊張異常,兩位高官一直默不作聲,讓安然盡情的發泄著胸中的憤懣。一個小小的派出所長的死活他們懶得操心,就算安然一怒之下把所有的氣都處在楚實壯身上,他們也隻會當做沒看見,或許這對他們來說還是一個大好事,安然能發泄出來,也就是說接下來就好辦了。
隻是,事情並不如他們所預測的那樣,安然在最緊要的關頭忽然來了一個轉折,楊市長輕輕一皺眉,心裏隱隱感覺出一絲不安。是的,他很不安,自己的兒子竟然吃錯了藥想要強•奸董家的小公主,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麽?這件事情說大能捅破天,董家的小公主雖然沒有遭遇到實際上的傷害,可畢竟已經付諸行動了,還被對方抓了一個正著,可想而知如果董家真要用這件事情發難的話,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早知道當時強行把他送出國就好了,慈母多敗兒啊!楊市長心裏暗自後悔,可眼下後悔也沒有用處,唯一該做的就是把這件事情壓下來,不要擴大造成不必要的影響。
“安然,今天的事情是我教子無方,你生氣我能夠理解,但是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楊市長和煦的說道,眼睛一瞪正準備說話的派出所長,他真的怕這個被逼上絕路的小所長忽然冒出什麽不利的話來,到那時再難挽回了。
“談談?”安然的目光轉移到平靜的楊市長臉上:“談什麽?市長大人。”
“嗬嗬,你能不能先坐下來,不管什麽事情總是要麵對的,陳總理可是對我說過多次,他在眾多的小輩中最看重的就是你,說你少年老成前途無量。”楊市長穩穩當當的說著,暗暗的提醒安然,他是陳跡雲的老部下,大家都是一家人千萬不要傷了和氣。一旁的黃主任驚詫的看著安然,官場中這點彎彎繞繞一點就破,在此刻之前他尚且不知道安然的身份,隻知道自己的兒子惹了天大的麻煩,招惹的對象是董家的公主。這個麻煩已經讓他魂飛魄散了,現如今市長大人嘴裏忽然冒出了陳總理,他更是渾身發顫六神無主起來。
楊市長的這句話不算深奧,在官場打混幾十年的正廳級幹部要是連這點都猜不出,也就不可能走到這個地步。對麵這位坐在會議桌上不可一世的年輕人,竟然是陳總理的孫兒輩?黃主任緊緊捏著褲縫,背上滿是冷汗,襯衫已然濕透。
“楊市長,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你的兒子違反的是法律,這應該由雙方的律師在法庭上對辯,由法官來審判他是否有罪。我們倆都沒有權力去決定法院才能做出的判決,你說對嗎?”安然不會給楊市長機會,他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要把那群人送去他們應該去的地方。
“李局長,我想請問一下,我們中國有法律嗎?”安然轉頭問李誌剛。
李誌剛苦笑,現在真是裏外不是人了,既沒做到人情又得罪了安然,這個問題他真的不想回答,隻能含含糊糊的點了點頭。
“既然有法律,而我們又身在執行法律的地方,可為什麽大家都會忽視法律呢,是因為我們的楚所長不懂法,還是因為法律這種東西在上海隻是空文廢紙,從來不用?”安然的語氣很有種譏諷的味道,可在場的眾人卻沒有人能笑得出。安然的話雖是平靜,不再像剛才對楚實壯那般怒氣衝衝,可越是平靜大家心裏越是墜入深淵,因為平靜背後是堅定。
“安然,真的不能好好談談嗎?”楊市長無奈,語氣比方才更低沉了些,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件事的關鍵不是董青,而是這個陳總理的幹孫子,一個他到現在還不能完全摸清底細的年輕人。隻要看董青的眼神,是個人就能明白,隻要安然做了決定她肯定不會反對。怪不得有人指點自己不需要勸說董家小公主,隻要搞定安然就行了。可現在關鍵的問題是,安然看上去很難搞定……
楊市長心裏苦啊,一個月前上海就因為這個大一的學生鬧得雞飛狗跳,已經有一個副市長丟官罷職。現在又是這個人站在自己麵前慷慨陳詞,堵得自己滿腹的話說不出口,這一次的結局又會是怎樣,難道厄運就要降臨到自己頭上了?
楊市長真的不是杞人憂天,董家真要為難他不是什麽難事,特別是有如此正當的理由,讓自己的靠山都不好出麵說話的原因。對這種事能說什麽?誰都不好說。
“楊市長,你是上海的一市之長,對嗎?”安然問道。
“安然,這件事情我真誠的向董青小姐道歉,希望你們能夠原諒他們,他們都還隻是孩子,給一次機會吧。”楊市長不記得自己多少年沒有這樣低聲下氣的說話了,即使是麵對高層的領導,他也沒有這樣卑躬屈膝過,起碼沒有做的這麽明顯,不會在如此多的外人麵前這樣做,省部級幹部的尊嚴也不允許他這麽做。但是今天他做了,隻為了自己的兒子,血濃於水。
安然沉默,楊市長的做派多多少少有些打動他,隻是心靈上的觸動並不能讓他回心轉意,有些需要堅持的,必須堅持。不僅僅是為了懲罰,也是為了他的原則。今世的他不再是從前的小市民,他需要有自己的原則,如果他都不能做到堅持原則的話,將來如何去管理別人?
“警察,法院!”安然沉默一會,堅定的說道:“我不會刻意去為難誰,這一點你們放心。,但是我一定會全程關注這件事情,我要看見一個公正的判決。犯了錯就必須承擔責任,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好父親,就不應該一味的溺愛自己的孩子。我想你並非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麽貨色,在董青之前,我敢說他一定禍害了不少人,這些我沒有證據,所以我可以討厭他,但是不會去追究,因為這不是我的責任。今天的事情,不要試圖去私了或者掩蓋真相,你們瞞不過去。我給你一個建議,給他請個好律師,也許上法庭辯護有點用處,雖然在國內的法庭上,律師隻不過是個擺設……”
“對了,楚實壯,你過來。”安然招招手,把楚實壯叫了過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看站在楊市長身邊的黃主任一眼,那個人不值得他多留意。
“我想問問你,筆錄做好了嗎?”
“這個……”楚實壯支支吾吾答不出來,也不是答不出,而是不敢回答。
“那你現在就去做,記住要真實,我不需要你誇大事實,也不要試圖幫他們遮掩。不要考慮任何人的身份,就當這是一件最正常的案件處理。”安然輕描淡寫的說道。
“是,我現在就去吧。”楚實壯如蒙大赦般直點頭,腳步卻紋絲未動,而是轉頭看看會議室裏那兩位輕易就能決定他前途命運的楊市長和李誌剛。安然已經表達了足夠的意思,會叫他去做筆錄,就意味著不會對他繼續追究,可要是這兩位秋後算賬,他這個小身板又怎麽抗。
“你不要怕,誰敢動你,我就找誰,你懂嗎?”安然冷笑。
“是,我馬上去辦。”楚實壯咬了咬牙,楊市長對他詢問的目光沒有絲毫的回應,李誌剛更絕,壓根就是背對著他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在遲疑下去已經不需要那兩位秋後算賬了,這個能讓市長低頭的年輕人,估計伸伸手指就能捏死自己。楚實壯不是傻瓜,權衡利弊之後當即就做出了明智的判斷。
楚實壯出門,會議室的門重新關上,安然無語的搖搖頭,這個官場已經爛透了,想要改變它除非連根拔起。安然也不會認為隻是中國的官場是如此,事實上所有國家的政治都是肮髒的,可是肮髒的同時,還有著肮髒程度的不同。
會議室裏安靜無聲,李誌剛別了別頭,正想說點什麽緩和一些,不料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聲大喝:“楚實壯呢,出來!”
聲音高亢無比,是一個男人的聲音,隨著男人聲音響起的還有一個女人的叫喊著:“我家小田呢,是誰要害我們家小田,是誰陷害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