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浪子回頭
57 浪子回頭
看到來人，雲綺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來人也是同樣怔在那裏，許全智一看來人的長相和打扮跟朋友介紹的一樣，也沒看出雲綺和來人表情的異常，上前熱情的招呼：“你就是‘張子’說的餘杭吧，快進來坐吧。”然後指著身邊呆立的雲綺說：“這就是要招業務員的人。”
“餘杭……你怎麽……”雲綺注視著餘杭，鼻子發酸，眼淚就在眼圈裏打轉。那句“你怎麽變成這樣”猶如一根硬刺哽在了喉嚨，怎麽吞咽都咽不下去。
現在的餘杭，依舊是高高的，但是比以前瘦了好多，那件熟悉的灰色T恤穿在他身上仿佛掛在衣服架上，蕩來蕩去的，以前瀟灑的發型沒有了，變成了現在短短的類似於“卡尺”的寸頭，露出整個青色的頭皮，所以頭頂上那個扭曲的長約15厘米的新傷疤顯得格外醒目。他的皮膚不再是以前那麽白白淨淨的，而是像剛從非洲回來一樣，兩頰塌陷進去，一雙眼睛因為消瘦顯得更加大了。
然而這些身體上的消瘦都不算什麽，好歹他還是四肢健全的，雲綺之所以難過。是因為這少年身上從前的那種意氣風發的自信已經完全沒有了，原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眼神是自信的，神態是神采飛揚的。可是現在他的眼神已經變的憂傷、滄桑、怯懦……總之變的很複雜，再也沒有了從前的清澈和屬於少年的那種傲氣和朝氣。尤其是剛才他一進門看到自己的時候，那一瞬間，她分明從他的眼睛裏看到受傷，從前的餘杭，即使是劫道劫了自己的錢，在後來還錢的時候他依然是坦坦蕩蕩的，沒有一絲的怯懦，雖然有抱歉在裏麵，但是他依然很從容，然而現在……這孩子……真讓人心疼……
“雲綺，嗬嗬，好巧啊。”餘杭幹笑了一聲，吸了口氣，舔了舔突然變的幹燥的嘴唇。他想不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雲綺。
他因為在裏麵表現好，再加上一些兄弟幫忙，才提前從少管所出來了，這將進10個月的管教生活，可以說讓他一瞬間就長大了。哪裏不隻讓他更深刻的了解到了人世的艱難和人性的本色，更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隻有家，才是最溫暖的完全屬於他的地方，即使是陋室。
出來以後他歸心似箭的回家，這麽長時間，他一直在擔心媽媽。每次會麵的時候總是那麽短短的十幾分鍾，有話都沒有辦法說完，可是回到家裏卻發現，他的媽媽頭發已經花白了，而且生了重病——糖尿病合並症。
他父親早逝，媽媽一直靠修鞋維持生活，早上不到4點就要起來去掃大街，白天在路口擺了一個修鞋的攤子以微薄的收入撫養他長大。這次他出了這麽大的事，媽媽簡直是求爺爺告奶奶了也沒有借到足夠的錢能幫他疏通關係，看到媽媽那個樣子，其實在他進去之前，他就已經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了。然而現在，媽媽卻得了這種病，如果不是過度勞累過度憂心，才三十八歲的媽媽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當他回到家裏看見媽媽瘦的皮包骨頭的樣子還在張羅給他做好吃的補身體的時候，他第一次哭了，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從來都沒有哭過，被人拿著刀砍的一身傷他也都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然而那時候，他卻止不住的嚎啕大哭。跪在媽**麵前懺悔，抱著她瘦成麻杆一樣的雙腿求她原諒自己，雖然他知道，即使他犯了天大的錯，媽媽都不會怪他。
他算是什麽狗屁兒子？媽媽含辛茹苦的撫養他成*人，供他吃穿供他上學，雖然媽媽沒有給他多好的生活條件，但是那些已經是她所能給他的所有了。然而自己卻不學好，出去惹是生非，去混社會，對家裏一點幫助都沒有也沒有報答媽**養育之恩不說，現在還害得媽媽白了頭發，看起來有六十歲那麽老，而且還得了這種治不好的病。
他的心裏是滿滿的愧疚和疼痛，他不知道除了賺錢還能怎麽做才能彌補媽媽，於是他開始找工作，他想養活媽媽，不讓她再那麽辛苦，想掙錢給媽媽治病。可是他沒有文憑，沒有技術，而且現在他的形象一看就是剛從裏麵“喝完茶”出來的，誰能放心的用他？
他四處找工作處處碰壁，然而就在他求職無門走投無路的時候，那個幫他出來的兄弟又幫他介紹了工作，然後經過朋友的朋友的介紹，他今天才會站在這裏。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招工的人會是她——在此刻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雲綺眨了眨眼，將眼淚硬是憋了回去，她怕她露出任何同情一類的表情會傷害到現在極其敏感脆弱的餘杭。這個傷口，是需要時間來慢慢治愈的，長出一口濁氣，露出一個與往常一樣的笑容，雲綺俏皮的眨眨眼說：“嘿嘿~餘杭，原來是你啊，來，我們談談工作的事吧。”
餘杭怎麽會沒看見雲綺的反應，在心裏暗歎雲綺善良之餘，他還有一些感動和一些複雜。
“……”
看出餘杭的別扭，雲綺主動拉著餘杭的手進屋把他按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坐在他的對麵，正色說：“餘杭。這次你非幫我不可了。”
“嗯？”餘杭挑眉，他能幫她什麽？
“我跟你說實話吧，這次我代理了兩種酒，現在正缺人手，我想讓你幫我的忙，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我在做生意，你明白吧，我就想找個信得過的人。”
餘杭挑眉，他哪會不明白雲綺的心思呢，但是他不喜歡被同情：“那如果不是我呢？”
雲綺了然，這孩子的自尊心還是一樣的強。臉上笑著說：“如果不是你而是別人的話，任何人都不會知道我是老板，我在做生意的事隻有大孩哥知道。”
餘杭疑惑的看了看許全智，許全智點頭表示是這樣。
雲綺繼續說：“餘杭，這不是誰幫助誰的問題，我也沒有特意要同情或者是幫助你，你也看到了，就算你不來，我也會用別人的，隻是他們不會知道我是老板，我要找的是一個業務員。業務員是什麽？你以為隻是會送貨收錢那麽簡單嗎？如果是別的人來，我當然是隻會讓他們收錢送貨的，宏觀去觀察市場的工作就隻能由我來做了，但是如果是我信的過的你，那麽你可以幫我做更多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現在已經上六年級了，馬上要考初中，要是一邊學習一邊還要投入那麽多的心思在生意上，我怕我會累死呢！~”雲綺真誠而急切的說。
餘杭是進過少管所，但是那又如何？如果沒有人給他一個機會讓他重拾自信讓他從那段記憶中走出來，也許這個曾經陽光的少年將會永遠走不出這片陰暗。
“……雲綺”餘杭遲疑了一會才說：“我知道你的好意，你的工作我會做，畢竟我現在短期內想找工作也不容易，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我不需要你額外的照顧，我工作，你給我工錢，公平交易。”餘杭堅定的說。
“嗬嗬，餘杭，你以為我是慈善家嗎？我是奸商啊~”雲綺一臉的壞笑，這表情和她那張絕美的臉形成一幅搞笑的畫麵。餘杭被雲綺弄的忍俊不禁，立刻覺得自己好像輕鬆了不少。
“恩，你說吧，我都要做什麽。”
雲綺喝了口水滋潤了一下她早已經說幹了的喉嚨才說：“你每天的工作時間是早上8點到晚上8點，十二個小時。工資是底薪600+午飯和晚飯的補貼50+提成。工作內容是每天早上從庫工鄒叔手裏拿貨，因為現在咱們才剛開始，所以沒有很好的送貨條件，你隻能先暫時騎三輪車在M市市區的飯店裏挨家挨戶送貨連帶收錢。如果有人打電話要貨，在工作時間內你也要馬上給人家送去。鄒叔叔給你的貨是有數的，每件的單價也是有數的，如果最後對不上賬那就說明你們倆中間有人弄錯了，誰錯誰賠。”雲綺故意把話說的狠了一點，現在餘杭的心理有問題，要是按照正常的方式來，他恐怕都會覺得別人在同情他，這樣的說話的方式說不定會更好。
果然，餘杭點頭認真的說：“恩，我隻要騎車送貨收錢就行嗎？好。我幹。”
雲綺搖搖頭：“不隻是這樣簡單的，業務員必須要了解市場，掌握住市場的動向，隨時都要和客戶溝通反饋意見。這可是個大學問。”
餘杭有些遲疑了，這麽複雜，他能行嗎？
雲綺看出餘杭的遲疑，歎了口氣~哎！！這孩子現在都不自信了……
“餘杭，我給你半年的試用期，如果這半年你的業績都不好，那我就要換人了。”雲綺貌似周扒皮的說。
“我給你的工資不知道你有沒有疑問。”
“嗯，那個提成是怎麽算的。”餘杭見雲綺說的認真，也不在覺得雲綺是因為同情他才幫助他，而是從一個老板和一個員工的角度來說話，也就不再別扭了。
“是這樣。我給你的底薪600加上50元的飯錢，是不論你賣出多少貨我都會給你的，至於提成的部分，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多勞多得，你每賣出去一件酒，我就給你提成一塊錢，也就是說如果你這個月賣出去100件酒，你的工資就是650+100元，你地明白~？”
雲綺有她的計算，以鑫酒現在的需求度，一個月200件那是輕鬆加愉快的事，再加上她的一些小手段，餘杭就是玩著幹一個月賺1000塊那也是少說的了。在95年M市1000塊一個月的工資那是超級高了，嘿嘿，這樣讓餘杭有個工作，家裏有收入不說，他工作忙了，也不會再去混，一舉N得啊。
“我明白了，那我什麽時候開始上班啊？”聽到這麽高的工資，餘杭就知道雲綺又在幫他了，但是即使他知道雲綺在幫他，接受這工作也是必然的，短期內他又沒有別的賺錢方法，他也不想去搶去竊，為了給媽媽買藥，為了不讓媽媽再去修鞋賺錢，他也隻能這樣了。隻是……他欠雲綺的越來越多了，之前欠下的人情都沒有還清呢……
“如果你同意我的條件，那你現在就開始上班吧。工資就從今天1995年9月2日開始計算，下個月2號開工資。”
“行，那就開始幹活吧。”
餘杭站起來一副露胳膊挽袖子的架勢，雲綺看的憋不住樂了：“餘杭，咱們邊走邊說。現在先去買‘裝備’”
“啊？裝備？”餘杭納悶了，不就幹活嗎，還買什麽“裝備”啊？
“哈哈，不買三輪車難道你扛箱子著去送貨啊~~走吧，咱們邊走邊說，我還有一些計劃呢。”雲綺回過頭來對許全智說：“大孩哥，我們先去買東西了，等回來了咱們在去庫房吧，那個租金回來再算，要是來貨了你就幫我接一下，嘿嘿，反正都是你的名字~”
“哎呀！算啥租金啊，你該幹啥就幹啥去，這邊有我呢。”許全智心說他欠雲綺的都還不清呢，雲綺給了他多少幫助啊！那麽點租金他要是還問雲綺要，那他還是不是人了。
雲綺笑笑：“嘿嘿，那我們走了啊。”回頭拉著餘杭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