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閨閣雛鳳 第三十五章 祠堂內的驚嚇

初夏在背後搖著扇子扇風,笑道:“大小姐太謙虛了,什麽事兒都沒做?奴婢看您,這一早上完成了好幾件事呢!瞧瞧,茶都不知不覺喝完了,”說著目光一掃,落到方姨娘手邊的茶壺上,“姨娘那壺還是滿的呢!”

話都說到這份上,方姨娘隻好端起茶壺,走到雲菀沁這邊,手一伸,初夏卻並沒接過去。

方姨娘舉著茶壺的手晾在了半空,尷尬不已。

她憋了一口氣,許多年都沒做過這種伺候人的活兒!

可這會兒,她總不能將茶壺甩在桌子上,想想那檀木盒裏的賣身契,忍氣吞聲彎下腰,在室內幾名家奴的目光中,給雲菀沁倒滿了茶水。

“你這丫頭,”雲菀沁瞟了一眼初夏,合上賬本,揚起聲音教訓:“奴就是奴,主就是主,姨娘再怎麽也是半個主子!”卻端起茶盅,悠哉地享用了一口,潤了潤喉。

這話比罵自己還要難聽!方姨娘臉紅耳赤,不無怨氣,正是氣懣,雲菀沁放了賬本,伸個了懶腰,活絡了下筋骨:“時辰不早了,方姨娘陪我去一趟祠堂吧。”

祠堂?方姨娘都快給這大姑娘跪了,到底還要玩兒什麽花樣!

雲菀桐見親娘今兒第一日管事,晌午前在堂屋外徘徊了半天,見方姨娘出來,湊上前去:“姨娘今兒該是心滿意足了吧……”

話音未落,雲菀桐見到方姨娘愁眉苦臉,大姐後腳走了過來。

雲菀沁含笑:“三妹也在啊,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就一同去祠堂吧。”

雲菀桐與方姨娘一樣,慣會見風使舵,知道大姑娘近日執掌家事,便也柔柔垂下頭,款款一福,聲音纖細如風中小花兒:“好的,大姐。”

三人一起去了雲府西北處的祠堂。

雲家祖籍在泰州,離鄴京不算太遠,快馬加鞭大概三兩日的路程。

雲玄昶當年參加鄉試、會試直到殿試,從外地一步步考到京城,然後憑著妻族許家在本地的人脈和家財做倚仗,才加官進爵,到了今天這個地位。

雲玄昶升為左侍郎後,因無法經常回去省親拜祭,便在府上西北角搭了座家祠,供奉祖先和親屬的靈位。

祠堂門外兩顆槐樹遮陰,顯得十分寂冷,平日隻有家丁偶爾來做灑掃,換貢品香燭。

逢年過節、生死兩祭或是府上有人被執行家法,才會有人過來。

祠堂外,雲菀沁仿似記起什麽,停下腳步,嫣然笑如花開:“姨娘與妹妹請先進去,我去旁邊的耳屋拿點香燭紙錢。”

這一笑,方姨娘心底發毛,緊緊抓住女兒的手。

祠堂內的牆上沒有安窗戶,光線極暗。

黑底金漆的亡者牌位在神台上林立,鬼影憧憧,氣氛詭異。

雲菀桐膽子小,一進去拉住方姨娘的手。

母女二人還沒等多久,背後“哐啷”一聲,祠堂大門關上了!

這一閉門,光線全無,室內幾乎一片烏漆!

雲菀桐“啊——”地叫了一聲,方姨娘被女兒一喊,也忐忑起來,前方影子一晃,汗毛豎了起來!

神龕台子下的簾子裏,鑽出個佝僂的物體。

不知是不是受了驚動,這物體蠕動了一下,慢慢站起來——宛如鬼怪傳奇裏的土行孫從地下冒出來一樣。

黑暗中,隱約能見那“人”白發蒼蒼,駝背含胸,渾身襤褸,伸出一隻幹柴手臂,拿著一團什麽,在台子上移來擦去。

這場景,這動作,太詭異了!方姨娘和女兒連著退後幾步。

神龕前那人之前的動作好像是慣性,聽到腳步聲,意識到來了人,動作忽然伶俐了,幾步衝向母女,含糊不清地道:“夫人別走!是不是夫人?奴婢要回主院去伺候!快找老爺給奴婢求個情吧——”

借著門縫透過的一絲光線,雲菀桐看見一隻粗糙的大手伸向自己,黑乎乎的,脆細而彎折,模樣怪譎,又聞到一股好似幾百年沒洗澡的臭氣朝自己直噴,尖叫一聲,朝後躲。

那人被雲菀桐的反應刺激到了,十分絕望,另一隻手掐上三小姐的脖子:“奴婢為你做牛做馬,你扳倒先夫人,當上正室……奴婢也算是有大功勞!如今奴婢給夫人擔下罪責,在這兒受苦,你連個請都不替我求,怎麽忍心哇……”

“姨娘!”雲菀桐臉頰一陣刺痛,繼而火辣辣的疼,明白自己的臉蛋兒估計被這怪物的指甲劃破了,又氣又怕,魂飛魄散:“呀——姨娘救我——”

方姨娘也嚇得不淺,壯著膽子將那人的頭發扯住:“哪來的瘋子!還不放手!滾開——來人呐——”

門“嘎吱”一聲,雲菀沁與初夏抱著拜祭用品進來。

陽光射進來,那鬼魅一般的人見到雲菀沁,如同見著克星,鬆了手,畏畏縮縮蹲回神龕邊。

初夏走前幾步,擺出一副“不好意思我剛來,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佯裝看不到受了驚嚇的方姨娘母女,朝那人斥道:“瞎嚷什麽!今兒的祠堂可打掃幹淨了?”

方姨娘抱著還在哭泣的女兒,看清了,這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婆子,竟是往日那個自己都要賠笑臉的陶嬤嬤!

陶嬤嬤最是幹淨體麵的人,吃穿用度恨不得快超過了方姨娘,現下卻成了個半瘋不傻的肮髒婆子!

方姨娘驚魂未定,這老婆子犯了雲玄昶的怒,扔在柴房,現在才知道,幾天前雲玄昶派雲菀沁管理家事後,陶嬤嬤便被雲菀沁從柴房提出來,關在了祠堂負責打掃。

這麽長的日子,陶嬤嬤除了吃喝拉撒在旁邊堆雜物的小耳房,白日黑夜都被關在黑咕隆咚、陰森可怖的祠堂內,對著冷冰冰的死人牌位,精神有些崩潰了,每日隻會在黑暗中慣性地幹活兒,見人便喊夫人救我,一段日子下來,斷指沒有及時接續,長得畸形歪掉,宛如動物爪子,極其可怖,還要日夜忍受殘指的餘痛。

可她哪裏知道,白雪惠此刻因女兒的事自顧不暇,別說不知道,就算知道,哪裏又有心思來搭救她!

身子晃了兩晃,方姨娘隻想快些逃離這個鬼地方,語無倫次地說:“大姑娘,桐兒的臉被這該死的婆子劃傷了,妾身沒法多陪大姑娘了,先去給桐兒上藥……”

戲沒完,誰都別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