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卷起地麵沙石無數,煙塵滾滾間,為這汴梁城外平添了幾分殺機。

西門慶輕歎了一聲,目光飄忽至遠處。那卻是柳煙煙的莊園所在,若真是要死了,不能再見一麵,心中當真是有些遺憾的。想來自己死後,怕是高俅該找上門去了…不過有柳煙煙在他卻是安心不少!至少幾個女人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隻是若是這雲逸去了呢?柳煙煙畢竟是隻狐妖啊!

西門慶就是西門慶,便是麵對著死亡卻還是想著自己的女人。

“你要殺我倒無妨,隻是卻有一事相求…”西門慶輕歎道。

“說…”

雲逸從嘴中蹦出這麽個字,眼眸之中寒光閃動,他雖對西門慶心生欽佩之意,但同樣的對於師命卻不敢違背!

西門慶又歎息了一聲,緩緩道:“殺了我之後,卻是希望你莫要難為我的妻子才是!”

雲逸心中微微一怔,難道邪魔之人也是有感情的嗎?

他緊瑣著眉頭,然後點了點頭。旋即也不再說什麽,玉手朝著西門慶一點…

“嗡…”

那懸於雲逸身側的青銅古劍流光逸彩,道道銘文忽明忽暗,猛然間旋轉了起來,繳動著四周的空氣,發出咻咻不止的聲響…

嗖…

碧芒閃現,快若閃電,轉瞬即逝…那一點將空氣都扭曲的碧芒在西門慶的瞳孔之中迅速放大,隻是他眼神之中卻沒有絲毫波動,似古井無波。他突然覺得自己又似乎是不怕死的,或者說他還沒做好死亡的準備,亦或者他對眼前的一切竟然產生了一種不真實感…

這一刹那之間的想法是卻是最多,最多的!無數種念頭似海納百川般在腦海之中潺潺流過,生平畫麵如同電影一般,一幕幕閃現。最後卻定格在一個人身上…一個僅僅見過兩麵的人身上。

猶記得當初極樂道人曾言:“命中多劫難…但非薄命之人…一人兩命…”

咻…咻…

碧芒急速的繳動著,那無形的、扭曲的空氣漩渦打在西門慶的臉龐之上,生痛之感讓他從紛亂的諸般念頭之中回過神來。卻見那柄古劍便立在左胸之處,隻餘一毫,便可刺進心髒之中,刹那之間就可將西門慶的五髒六府絞成碎片!

但這劍終究還是沒有落下。

雲逸輕歎了一聲,垂著雙肩,給人一種無力感…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怎麽了…難道剛才那番驚才絕豔的道論,真的動搖了自己這十數的道心?

本來對於邪魔歪道,似他這般生活在框架中的正道人士應該是斬立絕!殺之而後快的!可他現在偏就是下不去手。

西門慶驚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伸手一摸,卻見額頭之上早已是冷汗淋瀝。那種知道自己必死,和險死還生的心情又是不同的!知道必死才可無畏,而有一線生機之時,怕是個人都會害怕的吧…

看著懸在自己身前不過數尺的青銅古劍,西門慶忍不住問道:“為何不殺?”

叮當…

那柄青銅忽然脫力掉落在地麵之上,雲逸臉色陰晴不定。眉宇間忽而攏了層層烏雲,忽而又雲開見日,時而狠厲,又時而平靜。

“唉…”雲逸又一歎,腳尖輕點,白衣飄飄,從滾滾煙塵中翩然而至。

他站定在西門慶跟前,卻是伸出一隻手來,緩緩道:“我卻是下不得手,但若就這般放你離去,我又是無法向師父交代的!”

西門慶一笑,還真是如宮姨所言一般,雖是一劫,卻傷不得性命呢…

“那你又想如何…?”

雲逸淡然一笑,似乎已有了對策,如玉般手中輕彈出一指,點在西門慶的額頭,緩緩道:“至此以後你便自生自滅吧…你那些家人我會吩咐朝廷不會傷及無辜,若是他日你要尋仇,卻是要記得龍虎山…”

西門慶一怔,不明白雲逸這翻話究竟是何意。剛想開口尋問,卻見那額頭上的纖指上猛然間爆發出一道耀目的白光…

白光似水流一般,絲絲涼意,直透入腦海之中…

刹那之間,西門慶的腦海之中再次展現出諸多畫麵,從前世之中的畫麵一直到今世,一幅幅畫麵似白馬過隙般,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又倒流而回。

轟…似一扇厚重的鐵門轟然關閉,西門慶的腦海仿佛卻掏空了一般,至此一片空白!那些掠去的畫麵似被關在那極深、極暗之處。再也尋不得一絲一毫的影跡。而唯一在腦海中緩緩飄蕩隻剩一句話…

“若是他日你要尋仇…卻是要記得龍虎山……”

西門慶轟然倒地,暈厥了過去…

雲逸輕歎了一聲,伸手將西門慶提在腰間,足尖一點,飄飛至天際…

轟隆隆…轟隆隆…

洶湧的黃河之水打著卷兒,拍擊在河岸邊,聲浪滔天。

雲逸站立虛空,看了眼下方的黃河,又看了眼搖間的西門慶。輕歎了一聲,苦笑著搖了搖頭,他也不知今日所做究竟是對是錯…隻是如今這般卻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是生是滅便看你自身功德造化了…”雲逸輕聲喃喃道。

言罷,他玉手一鬆…西門慶便就此墜落而下,瞬間便被洶湧的黃河浪濤卷入其中,幾個起伏間,就沒了影…

宮廷之中…

若清捧著一方瓷瓶,靜靜的站立在花園之中。皇家花園自是百花齊放,爭奇鬥豔。隻是若清的目光卻從來沒有停留在這些花朵之上半分半毫。

她所注視的,不過是瓷瓶中的一汪清水罷了…那不過是最最尋常的清水,隻是若清卻看得癡了迷,傻傻呆呆的…臉上蕩漾著癡癡的笑容。

“公主…公主…”

一聲急切的叫喊聲從園外傳了過來…卻見宮女玉兒從花園外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

若清一怔,忙轉過頭去,淺笑著問道:“玉兒姐姐…怎麽了?這麽急…”

玉兒停在若清麵前,緊喘了兩口氣,方才急忙道:“不好了!不好了!今日早朝上西門國師被罷免了…”

若清一驚,臉色驟變,卻是瞬間蒼白了好幾分,慌忙問道:“怎麽會?怎麽會?父皇不是極喜他的嗎?”

玉兒又喘了一口,見若清如此神色,一時間又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將自己所得的消息告訴若清。在她一得到消息之時便急急忙忙跑了過來,卻並未有過絲毫深想…

“玉兒姐姐…你倒說啊…”若清急的如熱禍上的螞蟻,眼眸中兩滴晶瑩不住的打著轉…

玉兒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道:“西門…西門國師因試圖淫…穢…秦貴妃,被免了職,聽說…聽說…雖逃了出去,卻被一得道高人給追殺,怕是…怕是…無命了…!”

若清倒退了兩步,雙目中兩行清淚便就這麽滴落而下…隻覺得刹那之間,天空之中一下子就塌了一般,她抱著懷中瓷瓶,無力的靠在身後柱子之上。

“玉兒姐姐…你說笑的吧…?怎麽…怎麽會呢?”若清垂淚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玉兒輕歎了一聲,摟著若清。卻也是有些後悔自己便就這麽將這個消息給告訴若清,可就算她不說,這消息遲早是要傳遍天下的…

“公主別哭了…那人你便當不存在過便好…”

若清雙眼無神的點了點頭,卻又刹那間搖了搖頭。她抓緊了玉兒的衣袖,狀若瘋癲般的道:“我去求父皇…去求父皇…或許有用的…有用的…”

說著若清,便欲奪門而出,隻是卻被玉兒給一把抓住了。見若清這般模樣,她也甚是痛心…

“公主…公主…沒用的…皇上說今日誰都不見…而且…而且…他還說今日高太尉有功…想要將你嫁入高家…”

“什麽?”

若清一下子便跌坐在地麵之上,渾身直不住的開始顫抖,哭吼著道:“我不嫁…我誰都不嫁…”

…………

汴梁城外,柳煙煙的莊園也是人去樓空。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之時,她本想去尋西門慶,可思前想後,若是她去了,這裏卻是沒人能夠照看了…當即也隻能攜諸女離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