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江湖從此去
林書記辦公室的光線有點暗。袁市長坐的很直，耐心等著林書記說話。
“材料我就先不看了，你談談你的看法。”
袁市長想起剛才王秘書給他說的話，“袁市長，你隻有十分鍾的時間。十五分鍾後，書記有一個會要開。”
袁市長組織自己的語言，闡述自己的觀點，“林書記，從目前查出來的情況看，新虹百貨的總經理莫文輝存在違反商業規則的行為。工商局在調查的過程中，還發現新虹百貨存在的偷稅漏稅的行為。
我建議稅務局介入調查新虹百貨。
我的這個想法是基於三個考慮…”
林書記擺擺手，說道：“你認為應該查到那一步？”
“新虹百貨的董事會必須接受市政府指導的改組。違規違法人員要給予處理，並且在經濟上要予以重罰，責令他們補齊稅款。”
“恩。”林書記點點頭，抽了口煙，“市長的意見呢？”
“馬市長的意見是罰款1000萬，對新虹百貨目前的負責人莫文輝以批評教育為主。”
“這件事情的原由是什麽？”
袁市長句斟句琢的道：“新虹百貨最大的股東是香港莫氏集團。人事局副局長莫中衡指使食品衛生局的龔副局長給怡家超市開出了一百萬的罰單，並限期整改。原因是抽檢的一項食品重金屬超標。
隨即，工商局收到了關於新虹百貨涉嫌商業賄賂，不正當競爭的舉報信。”
他需要取得林書記的支持，在陳述時就不能過多的帶入自己的感**彩。
林書記笑了笑，笑得很睿智，“查新虹百貨會有那些影響，不查新虹百貨又會有那些影響。你談談你的看法。”
“查新虹百貨，市裏要考慮尋找新的資本方介入經營。新虹百貨的三家資本方在新虹的管理層都有派駐代表，他們主動配合的可能性不大。
再一個，新虹百貨是市民們首先購買日常用品的地方，如果長期停業會對市民的日常生活造成影響，所以必須保證調查不影響到新虹百貨的日常經營。
不查新虹百貨。新虹百貨這樣的大企業偷稅漏稅，采用不正當的商業競爭手法而不受到懲罰，外界會質疑我們無法營造出一個公平，公正，健康的經濟運行環境。對經濟的發展極為不利。”
林書記抽著煙，想了想，舉重若輕的道：“我知道了。既然有問題，那就查一查吧。馬市長那裏和我會和他溝通。”
袁市長心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知道自己的冒險行為有了收獲，至少他日後在京城市裏麵的日子不會那麽難過。
…
“小鬼，過來坐！”陸景剛走進家門口，就將羅女士坐在沙發上，喜氣洋洋的衝他招手。陸景撓著頭走過去，“媽，什麽事兒這麽高興。”
羅女士慈愛的摸摸他的頭，“具體什麽事啊呆會兒讓你爸給你說。明天就回杭城，終於可以舒心的睡個覺了。”
陸景腦子轉得快，哪裏還不明白，這是老頭子的消息下來了，徹底的退下來了。
陸景也感到一陣高興，他還以為今天老媽叫他回來是讓他準備28號中元節回杭城祭祖的事情。
“媽，以後你和爸住哪兒，住在西湖邊上嗎？我給你們弄個大大的別墅。保管舒服又適宜療養。”
“淨說孩子氣的話，你爸住哪兒還要你操心啊。”羅女士在陸景臉上捏了捏，“你長大嘍，我也老了。一晃在這裏住了快七八年了。”
陸景撓頭，老媽總是把他當小孩子。
大嫂胡瑩從廚房走出來，笑道：“聽到小景你說話的聲音了。”陸景笑著打招呼：“大嫂好。”
羅女士對這個大兒媳婦挺滿意的，說道：“你大嫂說今天是住在這兒的最後一餐，她來下廚，讓我休息一下。我今天偷個懶，享受一下你大嫂的手藝。”
“媽，這是應該的。”大嫂說完，笑著進了廚房。
陸景環視著客廳整齊擺放著的家具，奇道：“媽，這麽快啊。你這東西收拾不得很久啊！”
羅女士笑嗬嗬的道：“這些繁瑣的東西要著幹什麽，衣物早就收拾好了。”說著，伸手點了陸景的腦袋一下：“你這小鬼，好幾天都不見人影。你哥說你去江州了，什麽時候回來的？”
陸景有些內疚，有段時間沒有回來看父母了，“十八號回的。”羅女士看到他情緒有些低落，笑道：“你呀，好好努力，有出息比天天陪著媽強。”
“我知道的。”陸景笑了笑。
羅女士拍了拍他的頭，“去吧，你爸和你哥都在樓上。他們等著你的。”說著，站起來拿著大蒲扇，走向房間裏，嘴裏哼著小調：“二月裏來好*光，家家戶戶種田忙…”
陸景仿佛能看到那恬靜優美的江南風光，能體會到濃鬱的江南小調裏羅女士喜悅歡暢的心情。
好一會，陸景才收拾了情懷，走上樓。推開書房的門，大哥正在雙手在空中比劃著一個手勢，“這麽大一條魚，媽說你那時候嚇了一跳，叫嚷著讓沈叔叔下去給你撈魚。”
老頭子嗬嗬的笑道：“那時候魚是好東西，不像你們現在。一條魚就像過節一樣。我那次喉嚨裏卡著魚刺，算是深刻體會到古人說‘如鯁在喉’是什麽意思。”
陸景喊道：“爸！哥。”
老頭子和大哥說的是江南時的舊事，那是沈叔叔來看他。他與曹書記，沈叔叔一起去湖裏泛舟。正好看到下雨前湖裏竄起了一條肥大的紅尾鯉魚，老頭子就鼓動沈叔叔下湖裏去抓魚。
沈叔叔是楚北省洪湖人，打小就練得一身好水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魚沒抓著，沈叔叔淋了一身雨。後來三個人湊錢在湖邊老漁翁那裏買了一條大草魚，回來讓羅女士烹飪了一番，就著夏雨，新藕下酒。老頭子搶著吃魚，結果把魚刺卡在喉嚨裏，酒和魚都被沈叔叔和曹書記分了，他自己幾天都不得安生，還惦記著魚的滋味。事後曹書記逢人就講，笑話了好久。羅女士笑他這是“心急吃不得草魚。”
老頭子微笑著點點頭，拿著白瓷茶杯喝茶。陸江笑道：“小景，坐吧。”
陸景笑著給老頭子添了茶，方才坐下來。陸江敬了一支煙給老頭子，幫他點上，又順手遞了一支煙給陸景。
“事情定下來了，爸徹底退休，沈叔叔上，王書記去遼東。我九月份去江州，任職分管人事的副書記，常務副市長。過幾天就會公示。”
聽到這個消息，陸景手裏的煙抖了一下，，落在地上，心裏大喜。江州，還是江州。
他血呼呼的在血管裏湧動，心髒不可抑止的劇烈跳動。他仿佛看到一輪紅日直接躍出了地平線，跳到了雲層之上，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這一次大哥的去江州的職位可比前世裏一個排名靠後的副市長強太多。一路青雲直上，指日可待。
陸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方才壓製住內心的激動，把掉落在地上的煙撿起來放到煙灰缸裏，“哥，這是好消息。”
說著，眼睛看向清瘦的老頭子，他兩鬢花白，頭上的短發雖然剪得精神，但是也能看出歲月的痕跡。他內心裏有種想哭的衝動，是歡喜得想哭。
雖然已經可以肯定老頭子會退下來，剛才羅女士在客廳裏也說了，但是坐在老頭子的麵前，看著他清瘦的麵龐，想著他此後可以遠離風波，安度晚年，陸景的心裏仍是激動得不能自已。
重生讀檔一回，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
“爸，祝賀你。”
老頭子能感受到陸景眼中的孺慕之情，笑著虛點了一下他，“你呀，人家兒子都盼望老子升官發財，你倒好，天天想著我退休。現在如你所願了。”
說著，老頭子自己笑了起來，到沒有怪罪陸景的意思，右手拍了拍椅子柄，語氣輕鬆的道：“我是無官一身輕。萬事不縈與懷。要過幾天安穩日子嘍。
江湖從此去，一蓑煙雨任平生。”
陸景把煙丟在煙灰缸裏，臉上興奮的神色怎麽都壓不住，“爸，幾天是不夠的。至少要五十年，把你前麵工作的時間都補回來。”
老頭子笑道：“那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嗬嗬。”
陸江抽著煙笑道：“爸，你退休了，也不一定非要呆在杭城老家那裏，各地的風景名勝，你可以和媽去走走。你要爭取出一兩本詩集，到時候讓小景幫你印。”
老頭子開懷笑道：“你們兩個就哄我開心吧！”說著，拿起茶杯愉快的喝著茶，顯是對退休後的生活有諸多自己的安排。
屋子裏的氣氛十分輕鬆愉快。
陸江抽著煙笑道：“小景，你說我去江州任職是好消息，有什麽緣故？這可不像你的表現啊，我這次可是平級調動，上麵還有市長，市委書記。”
陸景眼睛裏露出精光，站起來，走了兩步，自信的分析道：“哥，江州的童市長還有一年半是必然要退了，對吧？你這次的職務安排顯然就是等著接替的。否則，不會讓你在擔任分管人事的副書記後再掛一個常務副市長的職務。所以你這次去江州，實際是要坐二望一。”
陸江嗬嗬笑著對老頭子說：“爸，怎麽樣？我說小景有天賦吧。”
老頭子點點頭，對陸景笑道：“小景，你還是堅持要走商途？你哥說你是塊搞政治的料子，你要是願意，現在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