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出嫁

“什麽傻話,咱家可是產王府,誰敢不給咱們飯吃?”王妃心裏暖暖的,清瑤放棄從前的一切,嫁給阿離,就說明鐵了心要跟阿離好好過日子了。

阿離這孩子太苦,難得喜歡這麽個女孩兒,偏還是殷紫茹的女兒,還好,清瑤跟她娘不一樣,一點也不功利。

王妃也不用擔心哪一天,清瑤因為殷紫茹的緣故,把阿離拐到北遼去。

兩人一天一夜沒有好好吃,好好睡了,容媽媽端了飯上來,穆清瑤也顧不得什麽形象了,狼吞虎咽的把自己喂飽。

王妃就在一旁笑咪咪看她吃,能吃才好,能吃好生養啊,而且,一點也不嬌滴滴,好相與。

夜笑離卻吃得很慢,很斯文,仿佛麵對的不是美食,而是藝術品,而他,也不是在吃飯,而是在鑒賞藝術。

雖然穆清瑤也很想和他一樣優雅,可是實在太困,吃過飯後,就撲進王妃懷裏:

“王妃娘親,好困啊。”

容媽媽看著就笑,正要扶她,王妃卻擺擺手:“走,母妃帶你去歇息。”

那邊夜笑離停下筷子,淺淺的笑,目光柔柔的。

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後,穆清瑤便回了東條胡同,她很慶幸當初把小型縫紉機搬到東條胡同來,並沒有放在穆府,這會子行動起來也方便得多。

吳媽的病因為有了夜笑離的藥,好了個氣八,氣色圓潤多了,人也精神了許多。

說話間,她正搬了一大捆布回來,都是蜀錦和細葛布。

“大小姐,這些布您打算做什麽?”對於穆清瑤突然從穆府搬出來的事,吳媽並沒有多問,保持著沉默,倒是三個孩子高興得不得了,因為在穆家,他們過得並不開心,雖然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很和善,但到底低人一等,在穆家其他主人的眼裏,他們就是拖油瓶,占便宜耗口糧的,而在下人的眼裏,則滿滿都是嫉妒,穆府的下人不少,誰家孩子有他們幾個這麽好的運氣,可以上學識字啊。

從穆家搬出來,他們幾個是最快的。

尤其小齊,這孩子這陣子一直板著小臉,沒有笑容,問他又說沒事,看著象有心事的樣子。

穆清瑤這陣子忙,隻過問了他們的學業,並沒有多顧注別的。

“吳媽,你的女紅好,你和墨玉還有青蘿兩個一起,照著我畫的圖紙剪,陳媽媽,您就幫我去人市上買幾個人回來,兩個年紀大的,四個年紀小的,一會咱們再把隔壁的宅子也買下來,這樣,就開以開一個成衣鋪子了。”

穆清瑤道。

“成衣鋪子?象雲繡坊那樣的嗎?”吳媽問道。

“不是,雲繡坊沒有現成的衣服,他們那個應該叫私人定製,咱們這個叫批量生產,按尺碼大小編號,一種款式就做四個尺碼出來,掛在鋪子裏售賣。”穆清瑤解釋道。

“這……有人買?一般人都是在家自個做,而有錢的人會到雲繡坊這種女紅好的地方定做,很少有人買現在的衣服穿。”吳媽擔心道。

“不怕,咱們批量生產,然後價格實惠,款式新穎,到時候,讓小齊還有永忠幾個穿著衣服在店門口轉悠,吸人別家的孩子,肯定會有人買的。”穆清瑤胸有成竹道。

吳媽正要再說什麽,青蘿道:“相信大小姐吧,咱們的生意肯定能行的。”

這幾天,顧長清幫著把紅豐祥重新裝修了一遍,由首飾鋪改成了成衣鋪,穆清瑤雖然要成親了,但反正自己也沒有嫁妝可拿,心思便都放在成衣鋪裏,又教會了青蘿用縫紉機,自己設計款式,墨主幾個繡簡單的花式,然後買了幾個婆子和小姑娘來幫著絞邊縫扣子,一個簡單的成衣作坊就如火如荼的開張了。

驚雷晚上回去複命,夜笑離正在推演沙盤,見他回來,眼睛一亮:“今天又在做什麽?”

驚雷歇了一口氣,一整天跟著穆清瑤跑東跑西,爺又不許他露麵,茶都沒給喝一口,這會子喉嚨裏快冒煙了,真不明白爺怎麽想的,明兒就要成親了,還這麽擔心,好象就怕穆姑娘跑了似的。

“搗鼓小孩兒衣服,做了好多套,永忠和永慶幾個一天換好幾回衣服,在外頭玩兒,還莫說,街上的娃兒們見了,看著新其,都哭著鬧著找他們的爹娘要呢。”

夜笑離眼裏就有了笑:“就做小孩子衣服了?沒幹別的?”

“去了鐵市,又去看了地,想買處大園子,不過,看世子妃的術子,似乎手頭有點緊。”驚雷道。

“你去把我存在清風錢莊的錢提兩百萬兩回來,就當是聘禮了。”夜笑離道。

驚風的嘴頓時張得可以吞下一顆鴨蛋:“爺,那是留著要作軍費的?您不想擴建府兵麽?”

“別管這些,先拿來吧,世子妃先急用了再說。”夜笑離道。

“爺,世子妃不過小打小鬧,您真要心疼她,給個五萬十萬兩就了不得了,兩百萬兩……您也不怕她虧個血本無歸?”驚風不讚成道。

“你聽我的就是,囉嗦什麽?”夜笑離又垂下頭去推演沙盤。

驚雷還想說什麽,外頭驟風已經敲門:“爺,賓客單子您要不要再仔細查看查看?”

夜笑離停下手中的沙盤,皺眉道:“這些不都是王妃管著的麽?為什麽要我看?”

驟風皺著眉進來:“爺,原本是王妃管著的,可是穆姑娘派人傳了話來,讓在單子上多著了一條。”

夜笑離怔住,“加了條什麽?”

“三品以上,隻收銀兩,二品以上,隻收元寶,王親貴族,隻收銀票。”驟風平板板地回道。

驚雷再一次張大了嘴:“世子妃這是要做什麽?公開索賄?”

夜笑離對著他就是一巴掌:“索什麽賄,這是禮金,本世子大婚,這些親戚朋友不該送禮金嗎?說破天去也沒錯。”

“可是,哪有請客規定客人送什麽禮金的?也不怕人家心裏不舒服,說咱們晉王府滿身銅臭,鑽錢眼裏去了。”驚雷摸著頭咕噥道。

好象的確實,把銀兩元寶銀票加在請貼上,還真是開天劈地頭一回,也虧她想得出來,明明有萬貫嫁著放著不要,想銀子把主意打到親戚好友頭上去了,這丫頭是有多窮啊?

沒銀子不會找他要嗎?

“爺,屬下這就去錢莊。”太丟人了,不止爺的臉沒了,就連自個也覺得有這樣愛錢的世子妃也沒臉,好在爺有錢,該早聽爺的,拿了銀票交到世子妃手裏,省得她連這種餿主意都出來了。

“不用,就依她的,在請貼上注明。”夜笑離卻搖頭道。

驟風聽了麵無目的就往外走,驚雷一把抓住他:“爺,你也太慣著世子妃了,這根本就是胡來嘛,王妃知道了,肯定不同意,王府的臉都快沒地兒擱了。”

夜笑離卻笑而不語,揮揮手示意他們兩個出去。

驚雷把驟風一扯:“爺這是怎麽了?由著世子妃亂來?”

驟風道:“那能怎麽辦?爺當她是心肝肉呢?那天世子妃逃走時,你沒看到爺的臉色有多難看?那還是我頭一回看到爺會有那麽絕望的眼神。

難得世子妃又回來了,隻要她高興,爺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也是可能的。”

驚風就歎了口氣:“你還不知道,爺讓我把清風錢莊的兩百萬兩提出來,送給世子妃當聘禮,兩百萬兩啊,這些年爺攢得有多辛苦,要瞞著太子,瞞著皇上的眼線,還不能賺昧心錢,比起太子殿下搜刮民脂民膏來,爺的錢來得太不容易了。”

“許是爺覺著,世子妃能拿這些錢把生意做大呢?穆家可是最會經商的。”驟風道。

“屁呀,會經商的是穆夫人,穆夫人也是因著與大遼的關係,能把在大錦生產的首飾遠銷到大遼和北戎去,如此才把生意做大的,世子妃真有這個本事,當初又怎麽會被北靖侯府逼得走投無路,連肚子也填不飽?先前還想著,她雖然沒身份地位,好歹是大遼公主的女兒,好歹還家財萬貫,對世子爺總能有點子助益,如今看來,就是個拖後腿的。”

“你小心被爺聽見,又要罰你。”驟風敲了驚風一下,正好看見顧長清從外麵回來,問道:“長清,你從哪來?”

“爺給世子妃訂的嫁衣,才從雲繡坊拿回來,送給爺瞧瞧合意不,一會還要送給世子妃去。”顧長清道。

“連嫁妝也不自個準備麽?有時間搗鼓那些小孩衣服……”驚雷不滿的嘀咕。

顧長清回頭看他一眼:“驚雷,你廢話越來越多了,你說,爺是願意世子妃去隨便買件嫁衣穿,還是穿爺準備的嫁衣呢?”

驚雷徹底無語了,好吧,世子妃還沒進門呢,他家主子就快成老婆奴了。

今天生意不錯,賣出了十幾套成衣,算是開門大吉,吳媽幾個很開心,辛苦有了收獲,雖然賺的銀子不多,比不上雲繡坊一件就要好幾十兩上百兩銀子,紅豐祥的小孩子成衣,半兩銀子就能買一件,一般小老百姓人家的孩子也能穿得起。

十幾件,就賺了好幾兩銀子,薄利多銷嘛,至少幾個人的工錢和嚼用是全賺回來了,若把已經做好的成衣全賣了,就能贏餘。

可穆清瑤一點也不滿足,小孩子的衣服隻是開始,許多大戶人家的仆人都是成套成套的,每年春夏秋冬四季都要配發,所以,一般的大戶人家裏,都會多請養幾個丫環婆子專門負責給下人製衣服,費人費錢又費時,如果能把這些單都拿過來,將來肯定有做不完的事,作坊就必須要擴大。

正彎腰畫著畫,門人外麵推開:“姐,為什麽你要從家裏搬出來。”

穆清婉一臉憔悴地進來,大眼氣呼呼的瞪著穆清瑤。

“小婉,你怎麽找到這裏來了?”穆清瑤有點詫異,那日跟穆夫人鬧翻時,小婉沒在家,也不知去哪裏了。

“要不是言若鴻告訴我,我還被蒙在鼓裏呢,姐,為什麽啊,娘這幾天悶悶不樂,時不時會抹眼淚,還讓我來勸你,到底你是娘的女兒,明兒就要出嫁了,非要鬧到這步田地麽?”穆清婉眼淚汪汪地說道。

“小婉,姐與娘沒法子苟同,我不怪娘,但我有我的人生,我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她雖生了我,但卻不能支配和控製我的人生,你明白嗎?”穆清瑤冷靜地說道。

“娘支配你的人生?”穆清婉有點迷茫:“娘做了什麽事?我聽說,你被賀相關起來了,娘很著急啊,你一夜未歸,娘就一夜沒睡,我早上出去找你,外頭就說你去了宮裏,後來就遇到言若鴻……”

話說到這裏,穆清婉頓住,大眼裏滑過一絲慌亂,又道:“娘說你連慶豐祥的鋪子和以前的嫁妝全都不要了,讓陳媽把說有的契書都送了回去,是要跟她決裂,姐,我相信你,不會做這麽絕的。”

“小婉,我不要她任何東西,穆家我唯一牽掛的,隻有你和小軒,如果她肯讓你跟著我,那些嫁妝,我給她雙倍都值。”穆清瑤道。

穆清婉鼻子一酸,這幾天,穆夫人總讓她來找穆清瑤,讓她輕姐姐,可是,問原因,穆夫人又不肯說,以姐姐的性子,若不是娘做得太過份,又怎麽會這麽絕?

沒有姐姐的穆家清冷又陰森,因著穆清文失蹤了,老太太天天在屋裏指桑罵槐,二嫂顧氏根本不管事,身子也一直沒養好,以前和和樂樂的一個家,現在變得不成樣子了。

她感覺很空虛,也很孤單,穆清瑤的話讓她心裏暖和多了,也顧不得生氣,撲進穆清瑤的懷裏:“姐,別跟娘鬧脾氣了好麽?這就跟我回家,你是穆家的女兒,出嫁當然要從穆家發親才是啊,你不是說,得不到族人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麽?回去吧,好姐姐。”

“小婉,你知道娘做過什麽嗎?不是我狠心,是我不想再欠她的,更不想與她有瓜葛,她仍舊是我的娘,但是,我決不會再由她擺布了。”穆清瑤無奈道。

“娘做了什麽?是不是,耍了什麽手段,不讓你跟阿離哥哥成親?”穆清婉也不是傻的,昨兒個碰到言若鴻,從那廝矛盾又痛苦的眼神裏,明白了一點。

“如果你喜歡一個人,連婚期都定下了,娘為了阻止你,說你跟他是兄妹,你會怎麽想?”整個穆家,穆清瑤最在乎的就是小婉,原本不想讓穆夫人在小婉的印象裏變壞,但,她也更不想讓小婉誤會,懷疑自己這個姐姐,對她失望。

穆清婉果然愕然地瞪大雙眼:“娘怎麽可以這麽做?她連自個的名聲也不顧了,姐,當時你是不是傷心得要死?沒有想過要自殺吧。”穆清婉眼裏浮出淚意。

雖然沒想過自殺,但也相去不遠了,想想那一天一夜的煎熬,穆清瑤現在還覺得心口鈍痛。

差一點,就要失去這個世界上最疼寵自己的男人,你說,能輕易原諒穆夫人麽?

“怪不得,你連嫁妝也不要了,連最後出嫁,都不願意在穆家了,姐,娘這一次,是做得太過份了。”穆清婉道。

“小婉,我現在無所謂,我就是擔心你,聽說咱們的姨媽,也就是北遼的二公主,正與北院大王聯姻,娘原是想壞了我的婚事,好讓我去嫁的,如今她拿我沒法子,就怕會打你的主意。”穆清瑤擔心道。

穆清婉聽得瞪大眼睛:“我才不要嫁,那什麽北院大王的兒子我連見都沒見過,娘不會吧,娘很疼我的。”

“現在還不知道,我隻是擔心,你小心些就好。”穆清瑤道。

穆清婉有點恍惚,清秀的眉擰成了一條小麻花兒,讓穆清瑤看著心疼:“別怕,有我呢?娘真要有這個打算,你住我這裏來就是,萬事有姐給你擋著。”

“可她到底是我的娘,婚姻大事,不都是由父母作主的麽?”穆清婉幽幽地,無奈地說道。

清婉是這個時代的人,思想裏都是這個時代的規矩,有些事,急不得,隻能慢慢來,但願穆夫人能在自己身上得到教訓,會對小婉好一點,不要那麽功利。

“對了,姐,你忙完麽?跟我出來一下。”穆清婉拉住姐姐的手就往外拖。

“做什麽?神神秘秘的。”穆清瑤拗她不過,隻好跟著出來,但一出院子,清婉就將她往前一推,自己身子一閃,不見了。

穆清瑤正愣怔時,紅色的身影從樹手轉出,多日不見的言若鴻出現在她麵前。

“嗨,好久不見。”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還是穿著一身大紅騷包的衣服,隻是桃花眼裏,隱隱有些泛紅。

這廝就是個神龍見頭不見尾的,神出鬼沒,這幾天也不知去了哪裏。

深更半夜的跑來,還神神秘秘的讓小婉拉自己出來,不知道自個敲門進去啊。

“有事嗎?”一如際往的清冷的語氣。

在夜笑離麵前,她時而笑時而嬌嗔,時而羞澀,在他麵前,她的表情單一得很,總是冷冷清清,偶爾也有開玩笑的時候,但那時,她沒把他當男人,跟個手帕交似的。

言若鴻眼神黯了黯,桃花眼一挑,半認真半開玩笑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麽?想想你明兒就要嫁給阿離了,我還真是難過啊。”

穆清瑤怔了怔,他難過什麽?

“從此阿離再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了,要被你分去一大半啊。”言若鴻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道。

“知道你們是真愛,這樣吧,明天大婚,你替我拜堂如何?正好我這裏也忙著,走不開呢。”穆清瑤瞪他一眼道。

“拜堂也可以替的麽?不如我替阿離如何?正好他身子骨不利索,連洞房我也一並代勞了。”言若鴻嬉皮笑臉地湊近來一步,桃花眼死死地盯著穆清瑤的臉,仿佛要將她印到眼窩裏去一樣。

“言若鴻,你找打麽?”被人當麵調戲,穆清瑤抬掌就劈。

以為他會象以前無數次那樣跳開,所以,她這掌劈得毫不顧及,可是,當手掌重重刮在他臉上時,穆清瑤有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言若鴻比女子還要細膩的臉上,頓時起了五個手指印,半邊臉立即腫了起來。

“你怎麽不躲?”以他的功夫,自己根本連衣邊也沾不到,更不用說得手了。

“我若躲開,你肯定會更生氣,這麽久了,你就沒打到過一次,也算是圓了你的心願,反正又不是很疼。”言若鴻扯嘴笑了笑道,桃花眼輕柔而又憐惜地看著她,眸光裏,沒有了往日的輕佻與玩鬧,多了幾分深沉與無奈。

怎麽會不痛?無意識的下手,總比有意識的力道更重,因為知道不會得手,所以不會去控製力道,這一掌打得有多重,穆清瑤自己清楚,手心都麻了。

這廝無端端的送自己打一巴掌,腦子有問題麽?

“要不,我拿冰塊給你敷敷吧,明兒你還要來作客呢,頂著這張臉出去,怎麽見人啊。”穆清瑤擔心道。

“不用,留著作個念想也好,對了,這是我的禮金,提前給你送來,不要太感激我,以後我大婚時,可是要雙倍奉還的哦。”言若鴻說著便往她手裏塞了一把東西。

竟是一百萬兩銀票,穆清瑤愣住:“言若鴻,你是土豪麽?你家種銀子的啊,哪有送這麽重的聘禮的啊?”

“你不是寫明了,皇親貴族要送銀票的麽?我家全是這麽大票麵的,小的沒有,再說了,我這不是想著以後你雙倍還我麽?多好啊,有利息賺,送遠重,得到的也越多。”言若鴻往後一跳,離開足有一丈遠。

“不行,太重了,我不能收,再說了,我跟你又沒什麽交情,要送你也該送給阿離才是啊。”穆清瑤說著就要把銀票還給她。

言若鴻俊臉一沉,桃花眼犀利地瞪著穆清瑤:“在你眼裏,我是一點幹係也沒有的人麽?天底下怎麽有你這麽沒良心的女人!”

很少見他生氣,以往打打鬧鬧,他也隻是玩笑,從不與她真計較,可現在,桃花眼裏戾氣升騰,看她的眼神,象是要將她吞了似的,剛才一巴掌都沒這麽生氣呢,不過一句再實在不過的話,至於麽?

“好,我錯了還不行麽?你和阿離是好朋友,以後自然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這禮金太重了,我怕將來還不起啊。”穆清瑤象哄小孩子一樣,柔聲道。

言若鴻的臉色還是陰沉沉的,並不見半點笑意,隻是眼神沒方才銳利可怕了,“你可以拋棄一切跟著阿離,對我就這麽吝嗇麽?隻是讓你還雙倍禮金而已,又不要你一輩子。”

這廝說話越發糊塗,算了,不跟他計較,何況,現在正決錢用呢,這一百萬兩可謂是雪中送炭。

想著還有很多事沒有完成呢,穆清瑤笑道:“行,那我先收下了,不過,你要信我的話,我拿著當股金,讓你入股也成。”

言若鴻這才莞爾一笑,“早知道你要當股金入股,爺就該送兩百萬的,真是後悔啊,後悔。”

“你家真是種銀子的。”跟土豪說話,分分鍾能氣死人,一兩百萬兩銀子,隨隨便便就拿出來送人。

他家得有多牛B,多富裕啊。

“我家不種銀子,種地呢,對了,以前說好的,就算你和阿離成了親,我也要跟你們一起過,這話可還算數?”

“晉王府大得很,莫非多了我一個,就住不下你了?”穆清瑤白他一眼道。

言若鴻俊眉一揚,突然抱住她,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輕輕吻了吻她的前額,一觸即離,隨即彈跳開。

“記住你說的話,明兒我要來鬧洞房的。”在穆清瑤開口罵他之間,聲音已經傳遠,人也不見了。

穆清瑤好笑地抹了抹額頭,這廝就象個長不大的孩子,計較不得。

言若鴻腳尖方落地,穆清婉就從暗處跳出來:“告別了?滿意了沒?”

言若鴻麵無表情道:“與你何幹?”

“喂,你這人,怎麽過河拆橋啊,我可是才幫了你的。”穆清瑤氣恨道。

“那小生就此謝過姑娘大恩,這樣行了麽?”言若鴻對著穆清婉一輯到地,正正經經地行了一禮。

穆清婉眼角發紅,怒道:“你跟我姐就笑笑鬧鬧的,跟我就一本正經,我們好歹也算是一起喝酒的朋友吧,我哪裏得罪你了啊。幹嘛這麽生分?”

“因為我沒長齊全的小姑娘沒興趣,怕你愛上我。”言若鴻麵無表情地說道。

“我會愛上你?”穆清瑤氣得小臉鼓起,大眼狠狠地瞪著他。

“不會嗎?不會最好,記住,別跟著我,我對你沒興趣。”言若鴻說罷,一個閃身,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穆清婉怔怔地立在原地,任由寒涼的夜風吹散她的發絲,好半晌,才緩緩轉身,清麗的大眼裏,畜著欲滴未滴的淚水,才不哭呢,不就是隻花蝴蝶麽?明知不可為,還要貼上去,還是一隻找虐的蠢蝴蝶!

穆清婉回到穆家時,穆夫人還在等她,一看她身後空空的,不由失望道:“她還是不肯跟你回來?”

“娘,若是我,也不會回來的。”穆清婉道。

穆夫人身子一震,怒道:“你也在怪我麽?我那全是為了她好,一個病殃子的親王世子,有什麽好的?她竟然為了他放棄我給她的一切,她知不知道,她放棄的是多少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氣?是諾大的榮耀,是潑天的富貴?”

“可在姐的眼裏,這些都是狗屎,你給她的一文都不值,她要的,是你真心真意的疼愛,不是利用,娘,沒有哪個兒女願意當父母後中的棋子。”穆清婉大聲道。

穆夫人氣得揚起手,穆清婉早就料到,不躲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娘,姐是解脫了,可我沒法子,我又沒死過一回,不能跟你兩清,這身子是你給的,要打你就打吧。”

一個兩個都是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穆夫人又氣又傷心,可看著小婉大眼裏蓄著的眼淚,終是頹然地放下手,無奈道:“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從明兒起,少去找你那個沒良心的姐姐,都是讓她給帶壞了,你看你現在跟娘說話的語氣,還有個做女兒的樣子麽?”

言若鴻走了不久,顧長清拿著嫁妝來了,穆清瑤怔住:“這是你們爺讓你準備的?”

“莫非世子妃您早就準備好了?”顧長清不答反問。

穆清瑤尷尬一笑:“是做了一套,可是……”

“可是太簡單了是不是?難得世子妃自個也覺得穿不出去,世子妃是不是覺著,嫁給爺是委屈了啊,連嫁衣也不肯好好準備一套?”顧長清的語氣裏有怨氣。

作為一個待嫁的新娘子,自己確實不稱職,可是,在她的觀念裏,成親是兩個人的事,隻要相愛,又是真心在一起,穿什麽,辦什麽儀式,都隻是給別人看的。

如果兩個人不是真心想愛,不是想一生一世在一起,穿得再雍容隆重又有什麽用?

一如她當初嫁給公孫昊時,嫁妝綿沿十裏,嫁衣更是自己親手一針一線,足足繡了三年才製好的,最後又如何?差點連命都沒了,如今跟公孫昊連路人也不如。

“我要嫁的是人,又不是衣服,相信,你家世子爺喜歡的也是我這個人,不是我的衣服。”知道顧長清這個忠仆是為夜笑離抱不平,穆清瑤淺淺一笑道。

顧長清果然臉上有了笑,他也不是真生穆清瑤的氣,隻是,這位姑娘也太特立獨行了些,不知道爺等這場大婚,等得有多急,有多辛苦麽?

她卻一點也不認真對待。

“姑娘試試這件吧,爺請宮裏的繡女做的,就算雲繡坊的師傅,也未必有這麽好的手藝。”將嫁衣遞給穆清瑤。

沒有哪個女子不愛漂亮衣服的,也沒有哪個女子不對自己的新婚充滿憧憬和期待,穆清瑤讓自己忙碌,不是真不在意這場大婚,而在懼婚。

好吧,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她是真的有點害怕大婚。

活了兩世,頭一次嫁人啊,就要從少女變為少婦了,不擔心,不害怕才怪。

兩世裏,她學過殺人,學過放火,學過很多逃生和求生的手段,就是沒有學過如何當人妻子,如何……洞房。

以前的調情手段都是假象,沒上過正板的,而且,聽說第一次很痛啊啊啊……

前世看過網上有人說,初嫁之女,最好遇到有經驗的男人,這樣新婚之夜才不會失敗,會好過得多,因為有經驗的男人懂得如何疼你憐惜你,照顧你的感受,而初哥……

要麽就是三分鍾了事,要麽就是……要唱血染的風采。

而且,她獨來獨往慣了的,對人情世故也不是很擅長,從此以後,要進入一個陌生的家庭,原本不太熟悉的人要成為親人,與之日日相處,想想就有些為難。

顧長清走後,她將嫁衣攤開,眼睛頓時被炫到了,這是她有史以來見過的最為華麗精致的嫁衣,手工精細,布料柔然而絲滑,裏麵一層錦緞,外麵一層薄薄的紅紗,繡滿三爪金鳳,所謂的鳳冠霞帔說的就是這樣的嫁衣吧。

比自己先前在穆家準備的要強多了。

這件衣服,肯定不是這幾天才開始做的,這麽精細的手功,沒有幾個月是完成不了的。

可是,她認識夜笑也不到一年,這廝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就打算要娶她了啊?還是,這件嫁衣是為別人準備的?

她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懷疑,不可能,幾個月前,他還忙著要選世子妃呢,應該沒有目標才是……

“為什麽不穿上?不好看麽?”淳厚磁性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他什麽時候進來的?她竟然一點也沒察覺。

是啊,試一試,就知道是不是為自己準備的。

穆清瑤轉過身來,微羞地瞪了夜笑離一眼:“世子爺在大婚之前闖進未婚妻的閨房裏,你不覺得這很不合禮數麽?”

“是啊,不合禮數,莫非娘子想喊非禮,讓人抓了我麽?”夜笑離清俊的臉上帶著一絲戲謔,幾步走近她的身邊,抖開嫁衣,試著為她披上。

“我自個來。”他清冽好聞的男子氣息瞬間就包裹了她,讓她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尤其方才還一陣心猿意馬,YY過明天洞房時的情景,越發害羞起來。

“你在害羞什麽?我是在給你穿衣,又不是脫衣。”他附在她耳邊戲謔地笑道。

穆清瑤越發不自在起來,抬手就要推他。

“別動,就要穿好了,是不是很想知道,這件嫁衣我準備了多久?”雙臂將她一摟,開始替她挽著繁複的腰帶。

她猛然抬眸,滿眼都是驚訝,怎麽總被他猜透心思,以後還得深沉些才好,要不然,象剛才的心猿意馬也被他看出來,會窘死去。

“九個月了。”他看著她的眼睛道。

“九個月?”她愕然,那時她才穿過來。

“真好看,我的眼光果然很準。”拉著她轉了一圈,夜笑離的眼神開始熱烈起來。

真的很合身,象是為她量身訂做的,穆清瑤也被自己炫住,九個月前,莫非……

“是,就在你替我打走幾個流氓,然後說要推倒我的時候,從那時起,我就在時刻準備著,讓你推倒,娘子,你讓我等得好辛苦。”夜笑離輕輕摟住她的纖腰,頭埋在她的肩窩裏,聲音裏,帶著些許委屈。

聽得穆清瑤的心癢癢的,酥酥的,也甜甜的,原來,那個時候起,他就愛上她了,一見鍾情麽?

可是,那時候,她還是公孫昊的妻啊,他就不怕,她與公孫昊會重歸舊好?

“從來沒有好過,又哪來的重歸,娘子,你注定了是我的,除了本世子,誰又配得上你?”夜笑離似乎又猜中了她的心思,抬起頭,眼眸深深地看著她:“以後隻許你看我,想我,為我笑,不許你看別人,想別人,就連哭,包括公孫昊,就連恨,也不許。”

還真是霸道啊,隻是,這近乎撒嬌的樣子,好可愛,明明就是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大男孩嘛,吃過醋還吃得這般理直氣壯。

伸手撫著他俊美如玉的臉龐,手指描繪著他的輪廓,指腹下,細膩如瓷的肌膚讓她愛不釋手,真是賺到了,不止顏值絕高,難得的是,他有顆愛她寵她的心,毫不保留的,赤果果的呈現給她看,從不讓她猜,也不讓她懷疑。

別的少女初戀時的患得患失在她這裏,從來就沒有過,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是明刀執仗地告訴她,他要她,哪怕她還是北靖侯的兒媳時,他就明明白白給她下了貼子,讓她去選妃,後來去了才知道,象她這樣的小婦人,上台的唯有她一個。

她的指腹,帶著薄繭,撫著他的臉上,有點淡淡的麻意,偏是這不太輕柔的撫摸,讓他的心都跟著麻癢起來,尤其當她開始描繪他的唇,手指停留在他的唇邊畫圈圈時,長舌一攪,含住她的指尖,輕輕一吮,黑幽幽的眸子裏冒著點點星火,隨時都會燃燒起來。

畫麵太誘惑了,簡直要人命,穆清瑤的心象被猛烈地撞擊了一下,她忙抽回手指,垂下眸躲開他炙熱的眼神:

“夜深了,回去吧。”

她撩得他火起,不熄火就要趕他走,怎麽舍得。

附下頭就要吻,她慌亂地躲過,及時道:“明天……明天就全是你的了。”

這句話果然有特效,夜世子深吸一口氣,還是在她唇邊啄了一下,戀戀不舍的鬆開她。

正要走。

“呃,那個,你真的在請貼上,寫上那句話了麽?”

“是啊,娘子的吩咐,我豈能不照作?”夜笑離好笑地看著她。

“可是,不怕別人罵你隻認得錢麽?”她還是擔心的,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是不在乎,可她可以不在乎,他呢?

“我覺得這樣很好,那些人若真是親朋好友,不在意這些的,若不是,隻是想巴結晉王府,寫下銀兩數更好,誰送了多少,一目了然,也免得我還要費心費力去估算人家送的古董,財禮值多少,或退或還,都更麻煩,你這樣還省去我和母妃不少事,更少了把柄讓人拿捏。

真有人說本世子借著大婚索賄,也不能隨便誇張,我這都是有實數的,禮薄都記得明明白白呢。

再則,親朋們送禮心中也更有數,那些送重了舍不得,送輕了又過意不去的,送銀兩心裏更敞亮,好衡量輕重。

而那些關係一般的,送又不願意,不送又不好意思的,送個十兩八兩是個意思,而我也知道以後該怎麽還,還多少,免得你一個字畫,他一個玉器,是禮又不是禮,值多少錢一概模黑,怎麽還禮,多了我劃不來,少了又怕人家心生芥蒂,更是麻煩。

所以,你替我解決了大麻煩,娘子,你可真是我的賢內助,沒進門呢,就這麽替我著想。”夜笑離囉囉嗦嗦了一大堆,估計驚雷兩個要是聽見,會絕倒。

穆清瑤沒想到他把自己的用意看得這麽透,心中越發慰貼,不過,他還有個意思沒說出來,那也是她要在請貼上明碼標價的最終目的,她缺銀子,急要現銀用。

天色真的很晚了,他還磨磨蹭蹭地不想走,穆清瑤無奈,將他往門外推:“回去吧,我要養精蓄銳,明天的大婚禮節肯定很繁鎖,要備足精神才好呢。”

這話成功的讓夜世子走的心甘情願,臨出了門,還把她扯進懷裏好親了一陣,待她佯裝生氣時,才腳尖一點,消失在夜色中。

晉王府的請貼太過出格,一開始,那些親朋好友心中都有氣,也很不屑。

王爺豪烈,從來視金錢如糞土,王妃更是個爽利的,世子自小高華清遠,如出世的嫡仙一般,難得辦場大事,怎麽就寫出這樣的貼子來了呢?

聽說世子妃原是商戶之女,果然,讓世子爺也跟著沾染了銅臭。

裕王妃和恭王妃幾個為了這貼子就在府裏好一陣八卦,可當自家王爺問該如何送禮時,王妃們倒是回答得很快,不象以往傷透惱筋,不知道該送個什麽物件才合適好。

八卦悉落了半晌,倒覺著這樣輕省,明碼實價的,人家以後也不能少還了自個的禮。

晉王世子的大婚,讓京城裏的老百姓都熱鬧了起來。

也多了好多八卦的談資。

首先一條就讓人們津津樂道:

堂堂晉王世子娶妻,隊伍敲敲打打不往最繁華的富人區裏去,而是往平民聚居的東條胡同來。

小小的胡同口上,擠滿了看熱鬧的,大家都羨慕胡同裏的這家人,還真是生了個好女兒,這一下子就飛上枝頭了,當不成鳳凰,至少也是隻孔雀吧。

八抬大轎,把個小胡同塞得滿滿當當的,穆清瑤由著小齊牽出來,送到夜笑離手裏。

百姓們看不見新娘子,但那一身華美的嫁衣,卻還是亮瞎了許多人的眼。

而小媳婦小閨女們,眼睛則粘在新郎官身上怎麽也錯不開。

頓時,對剛上轎的新娘燃起雄雄妒火。

帽上簪花,一身大紅喜服襯得夜笑離越發容顏如玉,清俊優雅,一雙俊眸因為喜悅而晶亮晶亮,如朗星明珠一般。

新娘是什麽人啊,天仙下凡嗎?不也和她們一樣住東條胡同麽?憑什麽她嫁得這麽好啊?

原想著,親王世子肯娶個平民女子,那世子不是殘疾就是醜八怪,要麽就是傻子瘋子,怎麽可以還這麽俊美無儔,怎麽還可以這麽玉樹臨風,怎麽還可以這般溫柔體貼。

你看他,送新娘上轎時,那眼神都快溺得出水來。

簡直就要讓人發瘋了。

不過還好啦,新娘家連個送親的長輩也沒有,看,就幾個下人,單薄寒酸得很,沒有娘家人撐腰,沒個親娘哭嫁,嫁得風光又如何?

將來日子肯定有問題,肯定不長久。

總算找到一點安慰的看客們,嘴角多了一層幸災樂禍地笑。

正當幾個湊到一起議論悉落時,胡同口對麵突然響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敲鑼打鼓的來了,莫非又有個迎親出嫁的?

今天難道是好日子麽?大家伸長了脖子去看。

一隊穿著喜服的人馬正邊走邊往半空撒糖果花生,孩子們開始高興地搶,場麵越發熱鬧了起來,倒是讓這邊迎親的顯得冷清了許多。

正要上轎的穆清瑤也怔住,沒聽說東條胡同還住了身份高貴之人啊?

誰家嫁女啊,好大的手筆,這麽又撒銀子又撒糖果的。

隊伍很快迎了過來,就聽見一聲清清脆脆地喊:“大姐,小軒來給你送親了。”

小軒,穆清軒?那個才十五歲的小弟?

穆清瑤幾乎不也相信自己的耳朵,透著大紅的蓋頭看去,就見一個身材修長的大男孩子正奔向自己,眼淚瞬間就要流出,怪不得,今天連清婉也沒來,原來,不是沒來,是要跟小軒一起來麽?

修長的身影在即將撲入她懷裏之際,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將他拽開:“小軒,姐姐穿著嫁衣呢?莫要胡來。”

聲音哄亮而沉穩,穆清瑤瞪大了雙眼,怔怔地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高大男人。

他還一身戒裝未換,風塵仆仆,一看就是急行軍趕來的。

“瑤兒,爹沒來遲吧。”

穆清瑤的眼淚噴湧而出,屈膝就向那人跪去。

夜笑離也不攔,眼神柔柔地看著她跪倒在來人麵前。

穆將軍眼眶濕潤地將女兒的頭攬在懷裏:“是爹不好,爹讓你受苦了,還好,爹來得及為你送嫁。”

“爹……”穆清瑤哭得象個孩子。

“起來,大喜之日呢,別哭花了妝。”穆將軍哽咽道。

穆清瑤起身,抬手就想掀了蓋頭,這樣隔著一層,真的看不清爹的臉,她是有記憶的,四歲到十歲時,這個男人很疼她,很寵她,寵得幾乎無法無天,最好的永遠都是她的,小婉和小軒兩個都得讓著她。

就連去南楚,他也隻帶著她。

隻是後來,她大了,不能一直留在南楚,便回了江南,而穆夫人總是忙,神龍見頭不見尾,一年也難得在家幾天。

她便常給穆將軍寫信,有心事都跟穆將軍說,就算是女兒家的心事,也會說,會向穆將軍討主意,那時候的穆將軍地位並不高,品極也沒上去。

所以,明明她是將軍之女,卻被江南首富的名頭蓋住,人家隻拿她當商戶女看待。

“不能揭,傻孩子,這個隻能讓世子來揭,明白麽?”穆將軍及時製止她。

“爹,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穆清瑤哭道。

“我的瑤兒出嫁,怎能不來?”穆將軍爽朗地說道。

上次她嫁給公孫昊,穆將軍可沒來,而且,對那門親事,穆將軍是極力反對的,是她堅持,穆夫人支持,最後才得嫁成。

那時候,穆將軍不知給過她多少信,說公孫家不靠譜,所以,在公孫家三年,穆清瑤很少給穆將軍去信,就算有信,也絕不談自己的現狀,報喜不報憂。

這一次,卻千裏迢迢趕回來了,看他疲倦的樣子,應該趕得很急。

等父女兩平息了些,夜笑離上前跪下行禮,穆將軍板著臉訓道:“我雖地位不高,品極也不及晉王,但瑤兒是我捧在手心裏疼寵的女兒,希望她嫁過去後,世子能疼她愛她寵她包容她,我的女兒,也是爹娘的心頭肉,眼珠子,絕不許有人欺她瞧不起她,隻要在王府有半點委屈,我這個做爹的,就算拚了命去,也要保護她。”

夜笑離恭恭敬敬地給穆將軍磕了個頭道:“是,嶽父大人的話,小婿記住了。”

穆清瑤再次哽住,眼裏滿滿都是感動和幸福。

“呀,原來她爹是將軍啊,應該才趕回來的,看著來頭還不小呢。”

“就是啊,怪不得能攀上晉王府,保不齊是晉王爺的部下之女呢。”

“起來吧,時辰不早了,快快動身。”穆將軍扶起這一對玉人,滿臉都是笑。

“姐,你後退幾步,我來背你上轎。”穆清軒長這幾年個子竄得很高,象個大人了,少年的眼裏滿滿都是孺慕之情,俊俏的大眼不舍地看著穆清瑤。

按規矩,女兒出嫁是要由家中兄弟背出去的,小軒來得晚了,但這個禮還是要補齊的。

這連穆清軒背起了穆清瑤,那邊穆清婉從穆將軍身後鑽出來,拉起穆清瑤的手。

這樣才算圓滿了,有長輩訓戒,有兄弟姐妹送親,將來的日子一定和和美美,順順當當。

街角的暗處,穆夫人看著被送上花轎的女兒,眼神複雜,眉宇間蘊著憂慮,正要離開時,手臂被人拽住:“殷紫茹,告訴我真相,清瑤究竟是誰的孩子?”

“你沒看見那一幕父女情深麽?她當然是穆靖遠的女兒。”穆夫人回過頭時,眼中的淚已然隱去,眸中滿是譏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