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穆將軍的誌向

夜笑離縱身躍起,襲向殷寒草,殷寒草似乎早有預感,突然一個旋身,手中暗器齊發,竟然全是喂了毒的鐵棘子,滿是刺,隻要紮破皮,就會見血封喉,驚雷和驟風兩個雖然身上有解毒藥,但也不敢大意,縱身躍開。

殷寒草殺出一條血路,拉住言若齊往黑甲人裏退,黑甲人中也有殷家人的死士,很快便將他們舅侄一起圍著,護住。

鎮南王帶著人馬終於到了,一聲尖利的號角響起,黑甲人全都停住戰鬥。

鎮南王從馬過來,威嚴地立在場中:“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為何動用鐵甲軍?”

雖然殷家勢大,但南楚京城防務素來掌在鎮南王手中,沒有鎮南王的同意,是不許隨意調動軍隊的。

殷寒草向鎮南王一輯道:“王爺,下官在此捉拿叛賊,已派有司去知會王爺了。”

鎮南王冷著臉道:“叛賊何在?既便是有,也該是本王派人輯拿吧,何需勞動殷大人。”

殷寒草的臉色一沉道:“王爺素來不管這些鎖事,今天何故要插手?”

鎮南王府素來不參與奪嫡,這是祖訓,否則鎮南王一脈也難以在南楚維持百年爵位不削。

南楚的鐵帽子王,可就僅此一家,再無分號。

“奪嫡與本王何幹?本王是聽說有人劫殺大錦晉王世子夫妻,特來救助的,沒想到,卻遇到了殷大人在此捉拿叛賊,可是本王差事不當,要由殷大人插手京都防務?”鎮南王不急不躁道。

殷寒草見他裝糊塗,說的話也滴水不漏,氣得臉色鐵青,卻也衡量出,鎮南王明顯是偏向言若鴻了,這晉王世子夫妻在鎮南王府打了個轉,果然就說服了鎮南王,以後小齊奪嫡之路會更加艱險,今天他再難討到一點便宜,趁著還沒有與鎮南王撕破臉,先撤,再圖後事。

“對不住,是有人毒殺了我國舅府府兵一百多人,下官這才派兵前來的,事出有因,還望王爺見諒。”殷寒草又輯了輯,算是告罪。

鎮南王當然早就看到了滿院的死屍,不由驚愕於夜笑離的毒功,四周屋頂的弓箭手可是殷家養了多年,訓練有素的,竟然在一息之間,全都死於他手下,殷寒草怎麽會得罪了這麽一尊大神,就算他手握重兵又如何?夜笑離想要暗殺他,時時刻刻的事。

“此處事本王會處理,時候也不早了,動用如此多的鐵甲軍,實在繞民,百姓們怕還不知道出了什麽大事呢,若引起城中騷亂就不好了,殷大人,趕緊帶著你的軍隊退下去吧。”鎮南王雖然是來幫助夜笑離的,但他可不願意現在就把態度表得太明白,得給自己留一線退路。

殷寒草正求之不得,帶來的鐵甲人早就損失大半,又混進了言若鴻的人,他早就處於劣勢了,不是死士拚死相護,用不了多久,他就可能會死於夜笑離的毒手,而小齊,沒有了自己相支撐,拿什麽奪嫡?

手臂高舉,一揮:“撤!”

話音一落,他正要搞轉馬頭,突然,言若鴻如獵鷹一般展臂飛起,直撲殷寒草。

鎮南王臉色一沉道:“太子殿下,您如此可是……”

夜笑離拽了鎮南王一把:“王爺,鎮南王府素來不參與奪嫡,這是祖訓,不可違背。”

鎮南王道:“可是本王已經……”

“王爺莫非是支持言小世子的麽?兩位世子相爭,您且觀望就是,插手隻會違反祖訓。”

鎮南王原就隻是麵子上製止,他出麵就是來幫夜笑離的,隻是若不出聲,全遭殷家的彈駭,到時候朝堂之上,難免有口舌之爭,夜笑離如此一說,正中他下懷,手一揚,讓皇家衛隊讓開,由著言若鴻與殷寒草去鬥。

而殷寒草的鐵甲人一動,皇家衛隊的刀就拔了出來:“皇城之下,不許擅動軍隊,退下!”

說好了是兩不相幫,卻不許鐵甲人幫助殷寒草,擺明了就是拉偏架。

但言若鴻的屬下也沒有用,鎮南王就有話說,言若鴻與殷寒草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國舅,兩個人在大街上打架,他這個王爺勸也勸了,勸不住,那就隻能由著他們打個痛快了,至於出了人命,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怪不得鎮南王爺。

殷寒草武功高強,雖比不得殷寒石,但也是虎虎生威,招招致命。

穆清瑤看著就著急,揪緊夜笑離的手:“阿鴻他……能行麽?要不要撒點藥粉。”

夜笑離皺眉:“要不我去吧,雖然我的脅骨斷了兩根,腳腕也受傷了,但是,隻要阿鴻還好,娘子你就心安了對不?”

穆清瑤立即聽出了酸意,方才生死激戰,大家都或多或少受傷,情況太過緊急,還沒來得及顧及他否也受傷,先前小齊的那一顆炸彈差點炸碎了她的心,好在他然行動自如,出手如電,於是以為自家相公萬能,根本就不可能受傷,便沒放在心上。

這會子聽他一說,心就猛地一慟,哪還顧及得了言若鴻,一把扯過他來上下打量,細細摸索:“斷……斷了兩根肋骨?你……你怎麽還站著,快治啊,快治啊。”

她清秀的小臉急發白,明麗的眸子泛起紅圈,擔憂的樣子比她自己受傷還要心痛,夜笑離立即後悔了,好端端嚇她做什麽?

明明隻是傷了點皮肉……

“我早就正了骨了,我自個就是醫者,你莫擔心。”

“不行,得讓我瞧瞧,正了骨也不行,驟風,驟風,拿椅子來,讓爺坐著,不行,坐著也不行,得躺著,驚雷,有擔架麽……”

驚雷兩個被她緊張的樣子弄得也緊張起來,飛縱過來道:“世子妃,怎麽了?爺重傷了?”

夜笑離就瞪他們兩個。

驚雷立即反應過來,裝模作樣地看向別處,隻當自己方才那句話沒問過。

驟風老實,還想再問,被驚雷拉開。

穆清瑤急了:“你們兩個做什麽?爺傷了啊,快抬擔架來。”

“世子妃您這是在懷疑爺的醫術麽?屬下的傷比爺重多了好不好。”驟風無比委屈。

穆清瑤一想也是,先前若不是驟風替自己擋住,殷寒石那一掌還不將自己廢了去?

可是……

夜笑離已經彈了一粒藥在驟風嘴裏,揮手:“看著阿鴻。”

驚雷和驟風兩個立即躍開,繼續關注言若鴻與殷寒草兩個。

穆清瑤也明白自己被騙了,冷著臉扭過頭去,不再理瞬夜笑離。

而正在此時,言若鴻一掌擊中殷寒草,將他從馬上擊下,自己的身子也緊跟著飛掠過去,騎在殷寒草身上就開打。

殷寒草一連被他甩了十幾個耳光,打得眼冒金星,但很快膝蓋一拱,將他踢翻,手中多出一把短刀來,削向言若鴻的手腕,刀尖閃著青光,一看就是喂過毒的,穆清瑤驚得呼吸一緊,夜笑離眼眸酸酸地看過來。

穆清瑤無奈,伸出手去,將小手放在他的掌心裏,夜世子這才安心地關心前方戰鬥了。

言若鴻穿著鐵甲,雖然行動遲緩一些,卻護得嚴實,全身上下除了手腕就是喉嚨處有一點空隙,喉嚨自是保護最好的,殷寒草想要襲中很難,但手腕就容易多了。

果然,被劃傷手後,言若鴻身子一僵,殷離草趁機一掌擊去,言若鴻的身子被震飛,口吐黑血,這一掌,去得很重,言若鴻本就重傷未愈,再遭此擊,可畏雪上加霜。

穆清瑤急得眼睛都紅了,但看夜笑離穩住沒動,便隻好也站著不動。

殷離草連擊得中,唇邊勾起一抹殘戾的笑意,縱身過去,舉刀就刺,這一次,對準的正是言若鴻的脖子。

穆清瑤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阿鴻,小心!”

小齊正緊張地看著場中戰鬥,聞言轉過頭來,幽幽地看向她。

穆清瑤哪還有心思看他,不敢直視眼前的鏡頭,幹脆閉上眼睛。

“小舅……”聽到的卻是小齊一聲悲呼,睜開眼時,隻見殷寒草正捂著臉連連後退,言若鴻則身子搖晃著站了起來,冷冷地瞪著殷寒草。

情勢轉換太快,穆清瑤沒弄清是怎麽回事,隻見殷寒草的臉上發出一陣白煙,焦臭味也開始彌漫,才明白,在千鈞一發之際,言若鴻肯定也對他用毒了,他與夜笑離一同長大,這點護身的毒粉夜笑離還是不會吝嗇的,肯定會給他備著。

緊要關頭,果然救了他一命。

言若鴻了不手軟,一腳踹中殷寒草的胸,緊接著奪過他手中的小刀,直接插入他的心髒。

所有的鐵甲人都驚呆了,殷家兩兄弟至此一役全亡。

群龍無首,鐵甲將領也失去了鬥誌,何況還有鎮南王坐鎮,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殺死殷寒草後,言若鴻又向小齊走去。

小齊眼中露出一抹決絕之色,緩緩打開架式,一副要與他拚個你死我活的樣子。

但言若鴻才走幾步,便仰天倒下,小齊趁機衝過去,正要動手,夜笑離出其不意地捏住他的手腕:

“趁人之危也是你家小姐教你的麽?”

小齊頓時一僵,回頭睃了穆清瑤一眼,穆清瑤冷冷地過去,扶起言若鴻。

“既是奪嫡之爭,外人都不許插手,晉王世子又算什麽?”小齊卻回頭質問鎮南王,這時候,隻要穆清瑤夫妻讓開,他就能輕而易舉地殺死言若鴻,言若鴻一死,再無人能與他爭奪皇位,如此機會,他怎能放過?

鎮南王歎息一聲,這孩子才十三歲,就如此心狠,兩個舅舅才死,也沒見他有多傷心,倒是一門心思要置言若鴻於死地,反觀言若鴻,先前若不是戰殷寒草,直接對付他,兄弟相爭,連殷寒草都不好插手,否則自己這個做叔父的也出師有名,以言若鴻的武功,殺死小小的小齊,不費吹灰之力,但他卻沒有,而是選擇了更難對付的殷寒草,把自己弄個半死。

這才讓小齊有了可乘之機。

南楚,如果真有一位如小齊這般心狠手辣,陰險惡毒的人當主上,百姓們還有好日子過?

當他的臣子,怕也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吧。

“殷大人幫你時,本王也沒有阻止,因為他是你的至親,晉王世子與太子也是至親,我也照樣不能阻止。”鎮南王道,但願小齊能明白,自己不是在幫言若齊,而是幫他。

以夜笑離的本事,莫說小齊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對言若鴻下手,即是他得手,夜笑離能放過他麽?

小齊似乎也看出自己再無勝算,轉身就走。

穆清瑤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不是鎮南王在,她現在就想把這個小白眼狼拎回來,廢了。

諾大個殷家,因為兩個當家之人一夕之間全喪,頓時亂了套,殷家沒有了殷寒石兩兄弟,元氣大傷,再也不能起大的風浪。

而將言若鴻帶回去治傷後,驚雷再去刀記鋪子時,刀記的人早就逃了個精光。

小齊倒是厲害,殷家一倒,他便立即召集文巨,對言若鴻進行口誅筆伐,罵言若鴻是盜國賊,聯合大錦晉王世子篡權奪位,要將南楚並入大錦如何如何。

言若鴻還在病中,夜笑離也不急,反正南楚的朝堂他也不用上,便帶著自家娘子天天往鎮南王府轉悠。

鎮南王妃與穆清瑤越發談得來,幾天時間,便將夜家商行的東西全部接手,街上立即多了三家夜家商行,一家賣胭脂,一家賣日常用品,肥皂,香胰子,洗發水什麽的,還有一家就賣成衣,款式新,顏色好,生意都非常火暴,老百姓可不管朝中誰當皇帝,他們隻管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平安就好。

該用的東西還是要用,該買的還是要買。

很快,鎮南王妃與穆清瑤兩個就賺了個滿當當。

一些大臣太太們就眼紅鎮南王妃,怪不得鎮南王會由著晉王世子在南楚蹦噠,有這麽大一份厚禮,換了是自己,也不會拒絕呀。

於是,便有人暗地裏找到穆清瑤,其中一位便是太師太太。

“……世子妃手裏肯定還有別的生意可做,以前北遼大公主來南楚時,與我也是手帕之交的好姐妹,如今世子妃隻對鎮南王妃一個人好,就把我們這些阿姨們全都忘了麽?”

穆清瑤覺得好笑,當初刀記鋪子的人放火燒夜家商行時,這些人的鋪子可離得不遠,哪見到有半個人來幫忙提醒?都在一旁看熱鬧呢。

這會子見鎮南王賺錢了,又眼紅眼熱起來,這人啊,還真是勢利得很。

臉上卻帶著謙和的笑:“怎麽能忘了阿姨您呢,早就聽娘說起過,她在南楚有幾位好姐妹呢,原想著要上門拜見的,隻是,我家相公與太子殿下打小一塊長大,感情深厚,付大人又是支持小世子的,如此一來,不得不避忌一二,免得給人閑話,便不好上門了。”

付太太幹笑道:“男人們朝堂上的事,哪由得咱們女人家管,生意上的事,與這個不搭架,侄女啊,你們商行裏賣的書紙著實便宜又好用,能不能以後就跟我合作啊,我可以分成低一點,你放心,我家雖比不得鎮南王府勢大,但實力也是很強的。”

南楚樹木多,是造好紙的最佳材料,穆清瑤來了沒多久,就建了一家造紙作坊,如今產出的紙張雪白又輕薄,比起市麵上買的來,要好用得多,深得文人墨客的喜歡。

“知道阿姨家的實力深厚,隻是,付大人與阿鴻是勁敵,又對我家相公口誅筆伐的,雖說女人家不管朝堂之事,但總不能明知是相公的對頭,還與之做生意吧,原我也想著,手頭上的生意不能全給了鎮南王府,多分幾家總要穩妥一些,正找合作人呢,也想過阿姨您,可是您看……”穆清瑤一臉為難道。

付太太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了,臉色僵了僵道:“也是啊,隻是……”

眼珠子卻是滴溜溜轉著,穆清瑤一看她在心動,難過道:“其實說起來,當初還是我救了小齊,鬧得現在這個樣子,著實讓人心寒,如今殷家兄弟又都亡了,他定是更恨我了,若不是手中沒有兵力,怕是又要來一回火燒商行了。”

付太太眼裏也露出不屑之色來:“聽說過了,當初小世子逃到大錦時,差點被人害了,一個小乞丐,髒兮兮的你也不嫌棄,救了不說,還帶回去教養,這點小世子做得確實不地道。”

“付大人還是一定要幫著小世子麽?聽說付大人為人清風明月,很得文人的推崇,如此品性高華的人,真要擁護一個白眼狼主子上位?就不怕被人唾罵恥笑麽?”穆清瑤道。

付太太眼神就有些發紅,抱怨道:“我家大人腦勁拗,死抱著攝政王的遺囑不放,說是攝政王臨終前的囑托,不好違背,人都死了,還管那些做什麽呀。”

“付大人倒是個重信諾的,不過,重信諾也要看對誰,攝政王到底隻是攝政王,而不是先皇,相信付大人先前也是先帝的臣子,他身為臣子,當忠君為上,卻隻忠攝政王,不免讓人懷疑,他不是南楚的臣子,而是攝政王的家臣了,家臣與臣子可是有區別的,一個為臣,另一個則是奴才,付大人飽讀詩書,難道這點道理也看不透麽?就怕這個忠心到頭來,成為被人唾罵的笑柄了。”穆清瑤語氣嚴厲地說道。

付太太整個人都為之一震,霍地站起來道:“你說得太有道理了,我這就回去跟老爺子說道說道去。”

穆清瑤聽了忙起身相送,又說起紙張的買賣來:“聽說付家是有大的倉庫的,又離得作坊近,若是將來能合作,倒確實比鎮南王府更為穩妥,紙是既要防潮,又要防火的東西,沒有好倉庫,確實不太安全。”

付太太聽了心中更加癢癢了,聽這語氣,隻要付大人轉變政治態度,她這生意就能做成,付家在南楚也是大世家,一大家子人,隻抱著老祖宗那點子積業,能有多少進項?看著鎮南王妃大把銀子大把銀子的賺,早就涶涎三尺了。

能在鎮南王妃手上分一杯羹,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本事。

付太太回去後,就把穆清瑤的一席話跟付大人說了,付大人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與支持言若鴻的官員們爭鬧不休,確實也有點乏了,聽了這番話,久久沒有言語。

付太太趁麵讓自己的兒子去勸老頭子,又把夜家商行的生意一事跟兒子說了,兒子自然更願意,於是,付大人在家裏就被兒子和老婆一起勸著,說得他頭昏腦脹,最後,終是抵不過老婆兒子的埋怨,答應下來。

付太太走後不久,夜笑離就回來了,穆清婉便跟著他一同去看望言若鴻,穆清婉一直都守在言若鴻身邊,照顧他,見他們過來,起身要退下。

穆清瑤就拉住妹妹的手:“小婉!”

穆清婉反而將她拉了出來,眼圈紅紅的。

穆清瑤揉了揉自家妹妹的額發:“有你姐夫在,你還擔心什麽?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穆清婉苦笑,半依在姐姐懷裏,歎了口氣,悠悠地說道:“姐,我想回大錦了,跟娘一起去大遼也好。”

她偷偷跑出來,為了幫言若鴻,不惜假扮在丫環潛進鎮南王府,還差一點被殷家人害死,如今言若鴻很快就要成功登位了,她卻要回大遼去……

“小婉,為什麽呀。”

穆清婉明麗的大眼裏閃著痛苦與無奈,大聲道:“強扭的瓜不甜,他心裏沒有我,我何必還要強守著。”

“可是……”言若鴻為什麽不喜歡自家妹妹啊,小婉漂亮大方,善良可人,哪裏就配不上那隻花蝴蝶了。

穆清瑤心裏就有氣,一把拉住妹妹的手道:“我去問他,親都訂了,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穆清婉忙拽住姐姐的手,搖頭:“姐,你給我留一點尊嚴吧,我一個女兒家,不遠千裏來尋他,倒貼過來,人家就不冷不熱的,根本就不喜歡,我又何必呢,我穆清婉哪點不好了?堂堂大遼長公主之女,還怕找不到個好人嫁了麽?咱不求他。”

她能這麽想是最好的,其實穆清瑤也不是太想讓小婉嫁給言若鴻,言若鴻到底是要當皇帝的,將來必定後宮裏要添人,妹妹性子爽利大咧,哪裏能受得住後宮女人間的奸攻陰險,到時候怕是被整得骨頭渣子都能剩。

所以言若鴻並不是她的良人。

“你想通最好,我也不想你嫁給他……”

“嗬,你當然不想我嫁給他,因為他喜歡的就是你。”穆清婉憤怒地甩開穆清瑤的手,眼淚汪汪地瞪著她。

穆清瑤怔了怔,她也不是沒有感覺,阿鴻看她的良神確實有問題,但她早就成了親,阿鴻又是阿離的兄弟手足,相信他會收起那份不該有的心思,好生結婚成家,而以後,阿鴻在南楚當皇帝,自己和阿離在大錦,再見麵的時間會很少,少年時的那點子情竇會隨著時間和空間慢慢消逝的,可是,小婉卻知道了。

怪不得她如此傷心失望!

“小婉……”穆清瑤內疚地攬過自家妹妹。

穆清婉也知道自己對姐姐發脾氣不對,姐姐是無辜的,他們相識在前,姐姐還未嫁時,言若鴻就對她生了情意,隻是姐姐不知,而且一心都在夜笑離身上。

所以,怪不得姐姐。

她隻是心中鬱悶難消,發發脾氣罷了。

“姐……”忍不住依在穆清瑤懷裏小聲涰泣起來。

穆清瑤心疼地拍著妹妹的背:“真的要去大遼麽?會被娘當成籌碼嫁了的。”

“當籌碼就當籌碼吧,或許,娘讓我嫁的那個人,是真心喜歡我的呢?姐姐不是說過,女人家這一輩子,嫁個喜歡的,不如嫁個喜歡自己的。”穆清婉幽幽地說道。

可如果可以,誰又不願意嫁給自己心儀的人呢?

穆清瑤心疼地捧起小婉的頭,親了一下:“真要去大遼,等姐把這裏的事了了,姐陪你一起去。”

穆清婉含淚笑了:“說話可要算數。”

“當然,姐姐何時騙過你?”

正說著話,夜笑離從屋裏出來,穆清婉就急著問:“姐夫,他怎麽樣了?”

夜笑離揶揄道:“自個去看啊,正好他醒了。”

穆清婉苦笑:“算了,這裏可是南楚的皇宮,照顧他的人多了去了,姐夫,我今天要跟姐姐回去,你租的院子夠不夠大啊,我可要個敞亮點的房間。”

夜笑離柔柔地看著穆清婉,點頭:“隻要你來,房間小,我讓人兩間合成一間給你住。”

穆清婉的眼淚立即湧上眼眶,又生生忍住,盡量不讓它掉下來,隻點頭。

“你呀,還沒去見爹的吧,你一個人跑了,可把爹給急死了。”穆清瑤戳著穆清婉的腦門道。

穆清婉不好意思道:“早就想去了,這不是怕他吼我麽?姐,爹待我可不比待你,對你可親切得多,總是吼我。”

穆清瑤的心一黯,穆將軍待她確實很好,但卻多了一份客氣現刻意,不象待小婉,嚴厲中,卻透著親近。

到底不是自己的親爹,也不自那個娘究竟給自己找了個什麽樣的爹,至今神神秘秘的也不肯說實話。

一邊想,腦子裏卻浮現在賀相的模樣來,不由覺得好笑,賀相可是個斷袖,相信娘當初不可能會與他有什麽。

穆將軍一來南楚,就駐紮在軍隊裏,再也沒有離開半步,殷家將穆清瑤夫妻團團圍住,差點獵殺時,穆將軍也沒有離開軍營,如今想來,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的。

見到一雙女兒都來了軍營,穆將軍自然高興,拉著夜笑離就要去喝酒。

穆清瑤道:“爹,先坐著喝杯茶吧,女兒有話跟您說。”

穆將軍眼神閃了閃,還是依了她的意思。

“爹,話直說了吧,我和阿離兩個來,是要請你支持阿鴻的。”穆清瑤開門見山道。

穆將軍一聽,臉就沉了下去:“我為什麽要支持那小子?我是大錦的將軍,隻負責守衛南疆,其他事一切與我無關。”

穆清瑤聽得火起:“爹,您就當是幫女兒不行麽?”

“不行,阿瑤,若是別的事,爹能答應你,這事不行,我已經做到不幫著言小世子,算對得起你們了。”穆將軍道。

“可是為什麽呀,阿鴻得罪你了?”穆清瑤氣苦。

“阿瑤,你是爹的女兒,小婉也是,小婉千裏迢迢追過來,就是為了他,他又怎麽樣?又把我這個鎮南大將軍看在眼裏了麽?這麽對待我穆靖遠的女兒,我不殺他算對得起他了。”穆將軍憤憤道。

攝政王在南楚經營多年,雖然殷家亡了,但攝政王舊部還在,支持小齊的,不止有文臣,還有許多武將,想要全都擺平並不容易,若是穆將軍能堅定地站在言若鴻一邊,很快就能掃平那些武將。

過去從沒擔心過穆將軍這裏,因為到底是自己的爹,相信自己能說動他,可現在,穆將軍的怒氣也不是無名火啊,換了自己,也惱火。

“爹,你別為難姐姐了,我不想嫁他了。”穆清婉眼圈紅紅的,以前隻以為爹是不疼愛自己的,沒想到,到了最關鍵的時候,爹其實很在意她。

“你想通了?”穆將軍詫異道。

“是的爹,我不想嫁他了,強扭的瓜不甜。”穆清婉道。

“那我也不幫他,他們兄弟倪牆,他們自個鬥去,與我何幹。”穆將軍道。

穆清瑤怔住,突然明白,為什麽看起來憨厚老實的穆將軍卻能娶到殷紫茹那樣精明又霸道的女人,原來,他表現的忠厚下,怕是掩著一顆比精明人更加精明的心,很多人很容易被老實人的外表所騙,再精明的人,往往就栽在老實人手裏。

要不然,他一個農家子弟,也不會做到禁軍大統領的地位,更不可能能在南楚一呆就是十年,而且官越做越大,地位越來越重要。

“嶽父,我替阿鴻答應您,如果您現在出手相幫,南楚封您為護南侯如何?”看穆清瑤眼中滑過一絲失望,夜笑離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對穆將軍道。

穆將軍哈哈一笑,眼神複雜地看著夜笑離:“阿離啊,你幫阿鴻,其實也是有目的的吧。”

穆清瑤怔住,難道爹看出了阿離的誌向?

這個誌向在大錦臣子看來,就是野心,篡權奪位的野心,若讓皇帝知道,就算晉王在,也護不住他。

穆將軍竟然在這關口挑明出來,什麽意思?

“阿瑤你別管,讓他跟我說實話。”穆將軍看出女兒眼中的疑惑,令靜道。

此時的穆將軍,斂去身上原本的忠厚與木呐,眼神銳利而精明。

夜笑離淡然一笑道:“我確實是有目的,嶽父大人做幫我麽?”

穆將軍狡黠一笑道:“你嶽母是大遼公主,我隻要回大遼,爵位肯定也不低,但這麽多年來,我寧願駐守南楚,卻不跟跟你嶽母回大遼幫她,知道是為什麽麽?”

“因為你也有野心,你也是個有骨氣的男人,你不甘活在女人的裙下。”夜笑離淡淡地說道。

穆將軍眼神一亮,哈哈大笑:“是,也不全是,我愛阿瑤的母親至深,不介意活在她的裙下,被人恥笑,但是,我既然愛她,就不能讓她被人恥笑,恥笑她隻是嫁了個農家小子,恥笑我的兒女是商戶之後,你當阿瑤在北靖侯府的痛苦,我當真一點也不知麽?我知道,也多次去信質問過北靖侯,你知他如何待我?根本不屑一顧,從不回信不說,照樣我行我素。我要讓我的兒女以我為榮,我要光宗耀祖,改寫穆家的家譜,讓穆家從此立在世族行列裏,而不是被人恥笑的賤戶。”

穆清瑤聽得心情激蕩,從來不知,穆將軍是如此有個性和骨氣之人,你可以說他名利心太重,可以說他攻於心機,在這個當口跟夜笑離提條件,但是,他沒有錯,為家族,為兒女爭麵子,爭骨氣,哪裏錯了。

“那嶽父是看不上阿鴻的承諾對嗎?”夜笑離果然並不生氣,笑容比先前更深了。

“不錯,他一個小小的南楚皇帝,給我個攝政王,我也未必會看在眼裏,我駐南楚,是要建功立業,但現在的皇帝和太子為人如何,我也不是不知,我想要的功業可不僅僅隻是駐守邊關,而是從龍之功。”穆將軍眼神灼灼地凝視著夜笑離,朗聲道。

從龍之功!他是要幫夜笑離登帝?

夜笑離眼眸深深,卻又銳利無比地看著穆將軍。

誰都知道,穆將軍最大的優點就是忠心不二。

而且隻對皇帝一人忠心。

皇帝最不擔心的,就是穆將軍會嘩變,所以,把南楚交給他,一守就是十幾年,若換了別人,皇帝會擔心那人會坐大,遠離驚城,難以控製,隔個三五,就會換防,不會讓一位將軍在一個駐地上呆太長時間,任他陪植勢力,將來會尾大不掉的。

如果穆將軍是在替皇帝試探夜笑離呢?

穆清瑤也有這個擔心。

夜笑離久久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穆將軍。

穆將軍與他坦然相對,也沒有說話。

“爹,姐夫若是想當皇帝,不用您也一樣能當,姐姐手裏的銀子就能砸出一個天下來,大錦算個毛啊。”穆清婉突然開口,打破令人窒息的沉悶。

夜笑離眼神一鬆,好笑地看著自家小姨子,摸了摸鼻子道:“說得我好象要吃軟飯呢。”

穆將軍哈哈大笑:“吃軟飯不好麽?我就吃了幾十年,越吃越有味道,阿瑤是你娘子,她生的兒子也是跟你姓,她再能幹,再本事,也是你的內人,你看,我娘那樣糊塗一個人,你嶽母不也沒法子麽?誰讓她是穆家的兒媳婦啊。”

夜笑離笑道:“嶽父大人將來當國舅不好麽?”

“當然好,可國舅哪裏有從龍之臣好啊?名聲都不一樣,我跟你說,我手裏掌著的可不止十萬大軍,這些年,我在南楚深山裏,還建有一支隊伍,明兒你們回大遼,就可以拉走,令牌我給你。”說著,穆將軍就從懷裏拿了一塊兵符模樣的東西出來,塞在夜笑離手裏。

所有的人全都怔怔地看著穆將軍,這麽秘密的事情,他就這樣情描淡寫地說了出來,私建軍隊,是要抄家滅門的大罪啊,他竟然還把兵符也隨隨便便地就塞給了夜笑離……

夜笑離眼圈難得的一紅,雙手作輯,深深地拜了下去,真誠地喚道:“嶽父大人。”

穆將軍笑著扶住他:“現在你是我的女婿,我受你這一禮,將來,可不敢受了哦。”

“小婿不管將來會成為什麽人,嶽父大人都可以受小婿這一禮,阿離會是您永遠的女婿。”夜笑離真誠地說道。

穆將軍柔柔地看了穆清瑤一眼道:“可請世子記住今日之諾,將來穆靖遠的女兒可不願意在宮裏受委屈,再象在靖北侯府那樣,弄幾個世家女子來氣她害她,我可不依。莫說到時候,我把你的後宮都給揭了。”

夜笑離也哈哈大笑,回頭拉過穆清瑤:“不用嶽父揭我家的屋頂,我家娘子首先就會治我。嶽父放心,將來我夜笑離沒有後宮,隻有家,而娘子,就是我唯一的妻。我的子嗣,也隻會是她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