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好似初見

九兒卻不知,就在她盯著楊煜想心事的當口,楊煜也在呆呆望著她。

這小丫頭,才一年多沒見,竟似是變了個人一般,大變了模樣。沒想到洗幹淨後,竟然是這麽得漂亮。

看她年紀大概十四五歲,一張小臉如姣花照水般,眉如黛娥,目似秋波。一點朱唇,嬌豔欲滴。似璧似玉的肌膚如羊脂美玉般瑩潤無瑕。一顆顆晶瑩的汗珠掛在臉上倒好似鮮花上的露珠一般誘人。那劃破的痕跡滲出的血珠,也不顯得猙獰,倒像是在一片凝脂美玉中開出的花兒一般。

她不動不笑時就像一株玉蓮花,純淨皎潔,氣質如仙。那美目盼兮,竟能讓他紛亂的心緒瞬間歸於寧靜,隻覺得她一顰一笑間,卻流露出千種嫵媚,萬般風情,這兩種矛盾的氣質組合在一起卻又是那麽自然,讓人為之神迷,又不忍褻瀆,真是一靜一動皆是美景。

相比起一年前,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玉嬌娃了。

這還是個未及笄的女娃兒,若待她長大,不知道將會長成一個什麽樣的驚世紅顏!

就不知將來會便宜了哪個臭小子去?

想到這,楊煜的心中竟隱隱生出了些許奇怪的酸氣。

他此時還是懵懵懂懂,不明所以,隻是感覺心裏在瘋狂的叫囂著要留下來,留下來!

男人想到此,自己倒先紅了臉,慢慢地走近了九兒。

越離得近,那美好就越發被他看得真切,甚至鼻尖還能聞到一抹幽幽的冷香。心裏不禁念道:“亭亭玉立,灼灼其華;顏如碧玉,氣若幽蘭。”

九兒沒聽清他在說什麽,奇怪地問:“啊?你剛才說什麽?”

楊煜一驚,才反應過來自己竟不自覺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臉不禁就紅了起來。

這兩人一個杏麵桃腮,冰肌雪膚;一個風姿俊朗,翩若驚鴻。如果不是旁邊一具像山一樣的鷹屍大煞了風景,這該是多麽美好的一個畫麵啊。

很快回神後,男子不由分說,將九兒一把橫抱在自己懷裏。

九兒嚇了一跳,她可是兩世加在一起,也從未與雄性離得如此近過。慌得臉都白了,口裏直嚷道:“你幹嘛?快放我下來!”

男人邪肆一笑,朗聲道:“別鬧啊,你如今又不能走,難道叫我們在這裏過夜不成?我倒不打緊,就怕你半夜忍不住會投懷送抱。”

九兒氣得瞪大了眼睛,恨不得咬這男人一口。心裏暗忖:這男人長得人模狗樣,嘴巴竟然這麽討厭。

沒奈何,自己本就沒什麽力氣,被這男人摟在懷中,鼻端全是男子身上強烈的荷爾蒙氣息,讓她本就無力的身體更加軟作一團,偏偏卻對他討厭不起來。

“想來是因為剛才這人拚死相救的緣故吧,自己心性便是如此,但凡對自己一分好,自己便對其再也不會生出真氣來。”

九兒也隻得暗暗歎了口氣,已然是羞紅了臉,鼻中輕輕“哼”了一聲,便歪了頭也不再理他。

男人一本正經地走路,懷裏的一團軟軟的,香香的。他甫一低頭就看見小丫頭那顫巍巍忽閃著的長睫毛,還有瑩白如玉的小巧圓潤耳垂,羞得泛起了粉紅的可愛肌膚,竟是連露出的一截粉頸都染上了一抹嫣紅色。

更加受不了的是鼻中縈繞著的那抹誘人幽香。那香淡淡的,涼涼的,卻不像是脂粉和熏香的香氣,撩撥著他拚命忍著自己要親上去的衝動。

男人不能用內力,就不能用輕功,隻能老老實實抱著女孩兒走路。

他倒是暗自慶幸,也並不覺得辛苦,直恨不得這條路能再長一些才好。嘴巴裏仍舊說的熱鬧,身體卻已經誠實地起了反應。

他心裏懊惱,自己也不是沒見過女人,從小到大也不知陸陸續續有多少投懷送抱的女人,有被強迫的,有自願的,甚至還有給他下藥的也不知凡幾。

他隻覺得女人天生就是麻煩,被弄得煩了,他甚至連女人離他近點都覺得厭煩。後來,幹脆連近身伺候的人也全都被他換成了男的。到最後,被人傳出斷袖的傳言也很久了。這也不單單是那個女人故意傳播的緣故,他自己又何嚐不是因為怕麻煩才任由那些謠言越傳傳凶的嗎。

可是,怎麽他一對上這個小女人,就一下子全都亂了分寸……

男人熟門熟路回到破廟。九兒卻是心頭巨震,詫異地望向男人,心道,這人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悉,莫不是有什麽企圖?

男人突然眨了眨眼,衝著九兒曖昧一笑:

“本公子知道自己長得不錯,又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如此癡迷地看著本公子,還這麽熱情的一直呆在本公子的懷裏不下去,是否想趁著今夜花好月圓,良辰美景便以身相許啊?”

九兒聞言,臉一下羞得緋紅。明明是這男人緊摟著自己不鬆手。

她此時真恨不得用藤蔓狠狠地抽這無賴一頓。趕忙奮力掙紮著跳下地來,氣呼呼問道:“你怎麽對這裏這麽熟悉?”

男人心內忍笑,倚在門框上,邪笑了下,聳聳肩道:“這是我的地方,我當然熟悉了。”

九兒差點沒氣得跳起來:“什麽?你還能再無賴一點嗎?這明明是我的家,這裏每一樣東西都是我辛辛苦苦弄來的。你……你給我出去!”

男人看著九兒炸毛的樣子,聽著九兒雖然生氣,但是卻依然軟糯清甜的聲音,心裏早已經笑成了一團。嘴裏卻依舊戲謔著:“哦?原來是小姐的家啊。”

他隨即左右看了看,隨後身子一歪,竟然躺到了榻上:“那敢問小姐,現在我躺在您閨房的繡床之上,您為了名節考慮,是不是該要以身相許了啊?”

九兒氣得要瘋了。這男人一路上吃她的豆腐不說,現在還這樣欺負她,叔可忍嬸不可忍,她猛的用手甩出一條藤蔓紮向了男人。男人一個翻身,笑著躲開了,九兒哪肯幹休,不停的向著男人攻擊,可到底靈力隻回複了芝麻大的一點,身上還十分無力,又記得男人救過自己的性命,也沒怎麽下死手。

兩人直從屋裏打到了屋外,男人還邊打還邊說笑著:“歪了……手上沒勁……腿太軟……”

一時間,打得九兒的氣越來越大,對這無賴又沒什麽辦法。索性一收手,收回了攻勢,理也不理他,轉身回去了。

楊煜活這麽大,從沒如此恣意開心過,看著小丫頭被自己調笑的炸了毛的樣子,他竟然覺得這她就連發瘋都是那麽得好看。

他這一年來總是想起她,好像也隻有在她的身邊自己才會這麽不像是自己。

這次為了一件小事,便迫不及待跑到這麽遠的地方來,還一呆就是近一個月的時間,就是為了等這小丫頭,連他自己都有點鄙夷自己,讓那些熟悉他的人看到他這副樣子,估計會被嚇死吧?

就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一見了這個小姑娘他就渾身都不對勁了。

也許是見慣了身邊那些所謂的大家閨秀,第一次見到這麽特別的吧?

那些個閨秀,小姐們美則美矣,一個個卻都像是套在一個固定的模子裏複製出來的,連他的姐姐也是一樣。

小的時候,他也見過姐姐的嬤嬤教她禮儀,那簡直就是作孽,連邁步的大小都要用尺子來量。那個時候隻覺得好玩稀奇,年歲漸長,就發現原來自己和那些被套在模子裏的人也是一樣。平時別說這樣跟人鬥嘴,連做個多餘的表情也是不行的。說起話來,更是要前思後想,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哪像這個小姑娘一般活得這麽鮮活,這才是他所向往的那種生活,恣意,灑脫,自然,放鬆,他竟然打心底裏有點羨慕她了。

楊煜不停的給自己找著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借口,來解釋自己如此反常的行為。

他遠遠看著小姑娘在簡陋的灶台前忙碌著,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嚕叫了。揉了揉鼻子,楊煜慢慢踱到了門口,斜倚在門上,抱著兩隻胳膊,就這麽傻傻地看著女孩兒。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簡陋的屋內點上了火燭。佛像在搖曳的燭光映照下,巨大的黑影顯得有些陰森詭異。

可是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看著長大了的九兒,楊煜卻覺得心裏很安心很溫暖。這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一種心態,不禁有些沉迷其中。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他隻覺得九兒真的是很美很美。看著她,自己就會很放鬆很開心。

可此時的九兒心情可不怎麽樣。今天興高采烈去采蜜,先是看到自己的秘密花園被人糟蹋,又莫名其妙被一隻怪老鷹欺負,後來碰到個英雄救美的,卻還是個無賴。

這個無賴還老是盯著她,找她的麻煩。她突然覺得很委屈,自己好端端的這是招誰惹誰了?

前世就夠慘了,好不容易能夠重活一次了,她也是小心翼翼,一點兒也不敢造次。她都已經避著人了,怎麽還是被人欺負。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心裏一酸不覺竟委屈地掉下淚來。

楊煜本來還很開心的看美人,一會兒就發現了不對勁。小美人怎麽哭起來了。

他可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以前敢在他麵前搞這套的,他早就惡心地丟出去了。現在看到人家哭起來了,他登時心慌意亂,手忙腳亂起來。

想要去摟人家小姑娘,手伸了一半,又怕人家生氣,趕緊又縮了回來。想幫人家擦眼淚,伸出手,又怕唐突了人家。

他感覺自己的頭發根都炸了起來,心裏又慌又亂,簡直手足無措。隻能在嘴裏一個勁的道歉:“你……你莫哭了?我……就是逗你玩的。我跟你開玩笑的。怎麽就真生氣了。要不你打我幾下吧,我肯定不躲了。你打我吧,我就站在這給你出氣好不好?你別哭啊,我錯了還不行嗎?我給你作揖還不行嗎?……”說著竟然忙不迭的真個作起揖來了。

九兒也不知今天自己是怎麽了,她一向自持冷靜,又是個換了芯的成年人,今天卻在一個陌生人麵前控製不住自己,還竟然掉起了眼淚,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無意識地撥拉著鍋中的青菜,偷偷瞄了眼旁邊的楊煜,看著他手足無措,口不擇言,作揖打千的樣子,她又覺得有些好笑,不覺就笑出了聲來。登時如雲開霧散,雨過天晴,梨花帶雨,玉蓮吐珠。將楊煜看的眼都直了。

九兒更加的不好意思,慌忙做好了飯,擺好了飯桌。兩人誰都不好意思再看對方,相對無言的默默用了膳。

九兒想著明早就回幹娘家去,再不與這無賴見麵。

楊煜則絞盡了腦汁想怎麽與這個丫頭親近親近。一頓飯吃的是味同嚼蠟。

飯後楊煜倒也不敢偷懶,幫著九兒將東西收拾妥當之後,兩人又默默坐在了桌前。

九兒心裏煩悶,這男人怎麽不說話,難道今晚他真的要留下來嗎?

楊煜手裏無意識的把玩著一塊玉佩,琢磨著怎麽開口既能讓自己留下,又不會唐突了佳人。

過了一會兒,兩人卻是同時開口,“你……”“我……”

兩人皆愣怔了一下,俱都覺得有些好笑,不覺莞爾,都笑了起來,氣氛頓時好了許多。

雙蝶繡羅裙。東池宴,初相見。朱粉不深勻。閑花淡淡春。

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

這詞放在這雖不應景,但想來,花間,月下,荷塘,陌上……男子甫一見到容顏清麗,不施粉黛的恬靜美女,大多數應該是會怦然心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