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遺忘的理想

安然這個筆記控不隻自己閑著沒事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興致來時,還總是沒事就向周遭的好友和熟人們做問題調查。

你們想沒想好,將來準備選擇什麽樣的專業,從事什麽樣的職業?

或是:

你當年是出於什麽理由選擇的這個專業?又是怎麽想著從事這個職業的?

其實類似於第一個問題,大部分人小時候就時常被人問起,比如,很多長輩會拿這個來逗弄小孩子,幼兒園的阿姨會拿這個問題來zuoai國主義教育,小學的老師會拿這個來當作文的題目。

年紀幼小的時候,訴說理想其實很容易,天馬行空,完全不受現實的限製和束縛,而且朝令夕改,常常立誌,常常變化,口氣大而無畏,天真爛漫,我要做科學家,我要做老師,我要做演員……

反而是一過了四五年級,年齡稍大了,不隻長輩們不再經常問這種問題,就連老師也很少會拿這個來當作文的題目了。

仿佛當初童言無忌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就連夢想也變得有了現實的重量,不再可以自由暢想。就算心中有豪情壯誌也不敢輕言出口,隻能放在心裏默默努力。

再然後,很多時候,當小朋友漸漸長大到不再有人問起日後的理想,老師也不再拿這個做為作文題目難為人的時候,很多孩子自己也漸漸在日複一日的忙著學習,忙著玩鬧,忙著成長的過程中忘了這個問題。

有時人就是這樣的矛盾,一邊急於長大,急於離開父母,離開家,自由的去闖蕩世界,一邊又覺得未來的專業,理想,就業等等都離他們無限遙遠,比童年時代更加遙遠。似乎隻有迫在眉睫的時候再考慮也不遲,或者很多時候,把這個問題都交給家長去操心代勞。

中國的一些家長在子女的專業選擇和就業問題上總是有些一言堂的味道,認為這是一輩子的大事,小孩子們懂得什麽,必須得大人們替他們拿主意才好,如同包辦婚姻一般,情願,不情願,反抗,不反抗,最後的結果大多數都是屈從。有些時候,孩子還未出生,家長們就已經替他們規劃好了一生,孩子們自己反倒不用動腦筋想一想自己的未來。

安然上輩子也屬於完全不用腦的一員,等到出了社會,再想用腦卻已經晚了。

這一次,她之所以這樣大費周章的不斷收集資料,不斷了解查詢,一方麵,是性格裏謹慎悲觀的毛病作祟,另一方麵,也是因著前世的懵懂輕忽,不想這一世再犯同樣的錯誤,造成同樣的遺憾。

此外,也不知是因著前世的心結,還是這輩子矯枉過正的關係,她現在做一件事,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往往不做則已,一做起來就是全力以赴,有時實在是有小提大作之嫌,而且也有些完美主義的傾向。

以前還沒怎麽意識到,這一次因著考慮到配合著自己的性格選擇職業的問題,安然發現自己現在這個毛病似乎有那麽點嚴重。

把一件做得完美圓滿,竭盡全力固然沒錯,但是有時就難免因小失大,過於龜毛刻板。

這裏度的把握很有講究,安然現在明顯還沒講究明白。

舊的毛病漸改,新的毛病又添。

安然現在發現,人這一輩子似乎就是在改毛病,添毛病的過程中反複的折騰,在折騰中一點點成長成熟,大概什麽時候閉上眼,什麽時候這種毛病叢生的狀態才會結束吧?

最少,她自己好象就是這麽個德性。

而現在,既然如此,那還是一點點的改吧,就像江傑雲說的,放鬆一點,大膽一點。

當繼續在犯著毛病的安然慢悠悠到處逮人就調查的時候,作為首先被詢問的對象,麵對她的問題,周芳華和吳澤榮的第一反應就是愕然,怔了好一會兒,才回了神。

“……這個……我好象還沒想過……”吳澤榮愣愣的道。

他總是習慣性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或是看書,或是到處掛著相機拍照,即便是跟朋友們在一起,也是默默的聽和笑,與現實世界似乎總有一點隔閡感,如果不是因著有了攝影的愛好,其實季節的輪換對著一隻書蟲子來說,並不是多重要的事。而未來於他似乎就更加的遙不可及。

但現在安然這個犯病的家夥卻冷不防的將他從自己的世界裏拖了出來,問了個無比現實的問題。

“你說得對,安然,好象是時候應該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隨之陷入了沉思。

坐在一旁看他低頭思索的安然,很有興致的腦補了一下這隻小書蟲子的內心活動,她覺得他這會兒最可能的想法是:什麽樣的專業是可以盡情看書的呢?

周芳華則在愣過之後,顯然得更加的茫然,自己好像也有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似的感歎著,“……說起來,我自己都覺得奇怪,你要是不問吧,我也沒覺著什麽,可是讓你這麽一問,再想想,怎麽我好象就從來沒認真琢磨過這個問題似的?奇怪啊……真奇怪。”

安然第一個就否了她,“不可能,小周姑娘,不可能,你小時候就沒被問過長大想幹什麽的問題?就沒被老師逼著寫過那些什麽‘我的理想’的作文?怎麽會沒想過?”

周芳華直接翻白眼給她看,“安然同學,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我說的是認真琢磨,認真!”

小周女王雙手掐腰,下巴一點一點的用力強調著,氣勢十足。安然這個欺軟怕強的慫貨立時三刻一臉諂媚地舉手表示投降,請她繼續往下說。

小周姑娘可不管這貨投降不投降,人家還沒抱怨完呢,“認真和不認真的區別可大著呢。我小時候還說過要當舞蹈家,歌唱家來著,那能一樣嗎?……喂,臭安然,你笑什麽?”

安然笑倒不是笑周芳華當年的理想遠大到不自量力,而是她這麽一說,她這個腦補黨立刻就在腦海裏勾畫模擬出一個粉嫩嫩的,有著大眼睛,紅臉蛋,穿著粉紅裙子的小小姑娘,昂著小腦袋,板著嫩臉蛋,在長輩們的逗弄下奶聲奶氣,一本正經的訴說著自己理想的模樣,想想就覺得可愛到不行。

可惜小周姑娘卻不給她解釋誤會的時候,被她這一笑笑得惱羞成怒,按著就是安然好一頓蹂躪,最後驕傲的一揚下巴,“哼,叫你個臭安然嘲笑我,看我不收拾你!”

安然連連喊冤,“冤枉啊,女王大人,小的隻是覺得您小時候的模樣很可愛,可愛好嗎?”

周芳華可不管這套,擰了一把安然的臉,眯起明亮亮的大眼,逼問,“話說,臭安然同學,我把我小時候的理想一點都沒隱瞞的告訴你了,你還不投桃報李,速速把你小時候的理想告訴我?”

這才是她佯怒的目的。

安然也被她問得一愣,小時候的理想?

說起來讓人難以置信,她還真就不記得了。

那已經上輩子的事了,但不僅僅是時間太久所產生的遺忘。

先是在社會上四處碰壁,後來又在職場上經曆了那麽多不如意,人也破罐子破摔,得過且過的頹唐,便好象是在有意無意之間刻意地把當初年紀幼小時無知無畏的豪言壯語埋在了心底裏,不僅羞於見人,連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自己想一想都覺得觸目驚心,不敢回顧。

就這樣,越埋越深,深到太久之後,哪怕重活一世,此時此刻,她靜下心來,認真的在心裏翻找查詢,卻依然完全不見它的蹤跡。

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

雖然小有遺憾,但未嚐不是好事。

拋下過往,重新開始。

於是,她有些感歎的聳聳肩,說,不記得了,死活想不起來。

周芳華當然不肯相信,直說她耍賴騙人,還死活想不起來,哼哼,今天就讓你看看本姑娘的厲害。一邊說一邊再度朝著安然伸出一雙纖纖魔爪。

安然沒有辦法,隻得隨口胡亂瞎編了一個,讓小周姑娘盡情地好好笑話一番,這才手下開恩放過了她的一條小命。

“總覺得那些事好象還離自己挺遠似的,現在不用不著考慮。然後也就真的從來沒認真考慮過了。你這麽一提醒,我才發現,時間過得還真快……我也是該好好考慮一下了……”

周芳華跟安然兩個在地台上偎成一團,像兩隻曬著暖陽發懶的貓,眼神迷離恍惚。

長窗外,碧藍的天空上,一片片雲影每一分鍾都在變幻著形狀,白雲蒼狗,不外如是。

就這樣,動不動就琢磨著,“誒,我將來學點什麽好呢?”的人又多了兩個。

安然當然歡迎探尋方向的隊伍可以壯大一點,人多力量大,主意也多,考慮得也全麵,還可以互相幫助,參考借鑒。

當兩位好友才剛剛開始準備思索這個問題時,她便已經忙不迭的把自己電腦裏的文檔直接發了一份給吳澤榮和周芳華,並將自己的筆記翻開來,挑著重點對他們一一解說,以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