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親個（上）
身為麵癱最大的悲哀就是當你心情十分鬱悶而試圖表達出這一點的時候,所有人都隻會在你臉上看到如常的表情。
然後在你看來十分重要的內心渴求就這麽被忽略了。
床頭櫃上剛倒上沒多久的熱茶還在騰騰地冒著熱氣。
對於一開始的‘重要’話題被轉移走而感到十分不爽的蕭重鋒默默把易修遞給他的橘子捏成了一個扁型。
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的易修自顧自說道：“我讓阿飛幫忙查了查餘粱在網上給我留言的賬號,發現這號注冊在兩年多前——終點網成立的那一天。而在這兩年期間,這個賬號一直都沒有活動的跡象，幾乎就是個死號,直到我發文的那一天,它忽然開始活動起來，為我發評留言,扔票點擊……”
“他是盟主嗎？”蕭重鋒冷不丁問一句。
“什麽？”易修呆了呆,恍然想起當初確實跟蕭重鋒科普過終點網的讀者係統,“現在還不是……不過我看他投錢的數量……估計快了。”
“這不是重點，蕭兄，重點你難道沒看明白嗎！”易修聲音忽然拔高幾度,倏地嘹亮起來，“按照他這個態度，這家夥他完完全全就是衝著我來的啊！”
鐵杆粉？哪有這樣的鐵杆粉！
一個號注冊三年，第三年才開始在網站看文，看的還隻是他的文，別的文他連理都不理，要說這家夥沒貓膩絕對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啊！
“查他，必須要查他！”
這就跟如果你餓著肚子走在路上，有人給你一個蘋果，你會很感激地對他說聲謝謝。可要是有人忽然往你手裏塞一碗天九大鮑翅，你就必須得開始懷疑這裏麵是不是下了什麽邪藥。
易修在屋子裏團團轉，一伸手撥通個號碼。
幾聲短暫的鈴音後，接電話的漢子操著口不耐煩地普通話大聲咆哮道：“這回又是什麽事？一次性電話很貴的，要是芝麻蒜皮的小事小心老子坐火車輪船回來揍你！”
一如既往的純爺們啊鄒爺！
易修背對著病床諂笑了一下，“絕對重要的事，我想再讓你們幫忙查個人。”
那邊沉默了許久，鄒林極度平靜地開口：“兄弟，你該知道我們的本行是什麽吧，就算虎落平陽了也淪落不到給人溜著在全國跑腿的地步！”
易修聽語氣知道這位爺是真的火了。
他也原本就沒打算讓這倆能一直安分地給他辦事。
“這回這個叫什麽顏燁的，還沒查完怎麽又有人要查？我們可好不容易打聽到顏燁老家在哪座山溝溝裏，千辛萬苦奔過來，水土不服加暈船，阿英現在還在屋裏躺著，消息都沒打聽到幾條，又想把我們往哪兒調啊？”
易修一聽來了精神：“水土不服？那敢情好！我這回讓你們幫忙查的目標就在醫院裏，你們幹脆先把那邊放一放，這個比較重要。”
鄒林：“……靠，老子信了你的邪，先前給的車馬費可早就花光了，就算想挪地一時半會也沒辦法。”
隻見易修不慌不忙道：“你別著急上火，我們又不是沒錢。你等著。”易修順手把從獸人大6順來的那些東西拍到的照片隨便發了幾張過去。“雖然手機像素太模糊，不過我相信就算是如此模糊的相片，像你們這麽有頭有臉的大盜賊，肯定也能看得出他們的價值。”
在遙遠的農村給阿英滿頭大汗辛苦熬中藥的鄒林抽了抽嘴角：“得了吧，你以為我們身上自帶天文望遠鏡啊，能直接從地球這頭看到那頭”
易修：“……其實天文望遠鏡不能穿透地球。”
鄒林：“我打個比方！比方你懂不懂啊！”
易修：“懂懂懂！”
鄒林：“算了……說吧，哪家醫院。”他也想盡快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山溝溝。
易修報了個醫院地名。
鄒林上網查了查：“操，就看個水土不服，我們還得跨省？！”
易修淡定道：“有口碑的醫院，安全。”
鄒林：“……”
掛了電話，易修歎氣道：“不知道他們以後還會不會幫我們的忙了。”
蕭重鋒：“會的，他們那種職業，隻要有利益可言，多難搞的任務都會想方設法去完成。”蕭大俠經驗似乎頗高。
易修含含糊糊地點了點。
再然後，蕭重鋒在病床上大膽表白這事就被揭過去了，易修權當沒聽見，日子該咋過咋過——雖然是這麽想的，可自打那天之後，易修每回看到蕭重鋒，渾身都有一種不自在感。
什麽樣的不自在感呢，就像是本來光滑如新的鏡麵，咣當一下，砸出了那麽一點點的縫隙。
雖然看起來好像跟以前沒啥兩樣。
可有心的人看來，那條細微的裂痕就是在那裏，也不跑，也不變。
別提有多別扭了。
就說他以前跟蕭重鋒擦身，擦的那是坦坦蕩蕩，一點歪斜念頭也沒有。隔三差五伸手摸摸那垂涎已久的腹肌也不在話下。
可是自從那天過去之後，易修再看到光溜溜的古人怎麽看怎麽不自在。
腹肌還是那塊腹肌，胸肌還是那塊胸肌。
可怎麽就是……讓人好想臉紅呢。
兩個溝通不良的家夥就這麽在病房裏膩膩歪歪地相依為命了十幾天，期間蕭重鋒的內傷在他強大的自愈能力下很快康複。
某日陪床的易修迷迷糊糊醒來，看到蕭重鋒披星戴月地從窗口爬進來。
易修：“……”
蕭重鋒淡定地回床蓋上被子：“一日不練劍，會生疏的。”
易修：“……出院！”
……
蕭重鋒的話說的沒錯，一日不練劍，會生疏。
而一日不碼字，就會手慢。
易修這些天成功保持了有質有量的每日更新，網上流言蜚語漸漸少了，這才是一般大眾正常的八卦熱情。正常八卦哪有維持幾個月還不消停的。
小糧依然整天活躍在書評區，選秀總決賽也在如火如荼的舉行中。
很快到了總決賽的日子。
這段時間顏氏的股價漲漲停停，像個脫韁的野馬一樣在股市裏忽上忽下，跟玩心髒病人一樣叫人生不如死。
沒辦法，顏老爺子的病情又傳來不好的消息。
但顏氏旗下投資的節目卻又贏得廣大觀眾的喜愛。
這股價真是想不七上八下都難。
不過這些都跟易修沒什麽關係，他最近比較關注的是終點網寫手圈的線下約見事宜。
剛好就是在a市，有幾個他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寫手約好了會麵一番。
其中還有那位曹老爺子。
易修想了想覺得這人還是有再深交一次的必要，就答應了一起去參加這次同城寫手線下會麵。
蕭重鋒聽到這件事也沒說什麽，而是兀自打開易修的電腦瀏覽起網站——他最近已經學得能獨立上網，拚音也學全了，還學會了刷論壇。也不知道是在哪裏學的，熱衷於在帖子後麵回複一大串的‘頂樓主！！！’。
聚會的時間和地點是某個星期日下午的一家中餐廳裏。
那天，易修風塵仆仆趕到那裏，已經來了幾個寫手。
易修一眼就認出坐在角落裏略顯陰沉的曹老爺子，上輩子他倆其實沒見過麵，隻有照片和視頻聯絡，次數也不多。
老實說他這回來也就是為了這位。
把自來熟屬性臨時多加了幾點，易修厚著臉皮往曹老爺子旁邊一坐，伸出手：“你好，我是老壇酸菜麵！”
曹老爺子麵無表情地回了個頭：“曹老爺子。”
吃了閉門羹的易修也不氣餒，“我真名是易修，奇怪啊曹老，我怎麽看你好像有點眼熟？”
曹老爺子抬頭望過去：“我們確實已經見過了。”
不是吧？！易修左看右看，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來了，這人不就是當初在劇裏跟蕭重鋒演過對手戲的那誰誰嘛！！”
曹老爺子拱手道：“曹樂意。”
易修心裏鬆了一大口氣，有樣學樣地拱手又重複一遍“易修！”
據他所知，曹樂意的家境一向不是很好。跟家庭問題有關他也不方便多深入了解，易修也一直不知道曹樂意除了網絡寫手還幹什麽，這下看來，做演員才是他的正職。
隻不過……易修仔細打量起這位久違的故友。
這張臉橫看豎看他都沒有任何跟熒屏有關的印象。
看來曹樂意的演藝之路，並不怎麽順利啊。
一群大男人湊在一起聚會，除了喝酒還能幹什麽。
飯局很快進入主題，易修酒量向來不好，被灌了幾杯就倒在沙發上天旋地轉，才緩過來一會兒又被灌上幾口。
反觀曹樂意，遊刃有餘地周旋在酒杯之間，幾次飲酒也都是點到即止。
這頓飯足足吃了五個小時。
一直到淩晨易修他們才被放出來，渾身酒氣，暈頭轉向，抱著路上的電線杆就開始大舌頭：“嘿嘿，別……別想蒙我，你是一根電線杆，不是兩根……”
曹樂意見他北都找不著了，好心把人送上出租車，一回頭剛想走人，又聽到一陣亢長的哀嚎——
得。
好人做到底，曹樂意把易修往出租車的一邊一推，也坐上來，問：“你家住哪？”
醉得暈暈乎乎地易修嘟囔著報了個地址。
“聽見了吧。”曹樂意對司機道。
“聽見了，聽見了。”
好不容易把易修送到家門口，正好撞上下樓迎人的蕭重鋒。
戲裏關係匪淺的兩個人在戲外卻是第一次私下見麵。
看到蕭重鋒時曹樂意愣了一下：“你們是朋友？”
蕭重鋒無聲地把化身一隻軟毛蟲的易修接過來扛到肩膀上，半個眼神也沒留給曹樂意，頭也不回地扛著人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