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顏燁(上)

鄒林在他們進片場拍攝的時候可沒光顧著瞎轉悠,他把易修和蕭重鋒拉到角落,攤開一張花花綠綠的塑料紙,上麵用黑色記號筆畫了一幅歪歪扭扭的簡易地圖。

易修皺著眉頭辨認出幾個歪七扭八的建築物,眨了眨眼:“你畫的?”

鄒林得意洋洋地晃著嘴上的牙簽;“以為老子不幹正事呢,瞧見這兩個紅點沒有,”他用手指頭戳了戳,“目的地跟出發點。我預設了一條最快捷的路線,一來一回步行也隻需三十分鍾。”

智囊型主角果真有兩把刷子,到底是給魔術師當了這麽多年計劃通,絕對不是吃幹飯的。大大提高了易修他們的辦事效率。

蕭重鋒伸出手指緩緩滑過鄒林涉及的路線,評價道:“這些大多是小路,人跡罕至。”

鄒林點頭:“對,所以你們也能當這是一場障礙跑。”

蕭重鋒抬起頭:“不用三十分鍾。”

鄒林:“啥?”

易修笑眯眯地:“蕭兄是超級超級厲害的武林高手。”這句話古現代用詞擠在一塊,聽得鄒林渾身不是滋味。

鄒林:“……你睡糊塗了?”

蕭重鋒口氣淡淡:“加上你們,一刻鍾足以。”

鄒林滿臉不信任:“有沒有這麽牛?”

蕭重鋒神色微變,嘴唇輕啟:“十分鍾。”

鄒林:“……”

易修一向知道蕭重鋒輕功厲害,不過怎麽個厲害法他就不知道了。

隻見鄒林雙臂抱胸,滿腹狐疑地盯著他:“我們可有三個人呢,光我就有一百六十斤,你確定沒問題?”

蕭重鋒沒說話,運了一把真氣,一手攬住易修的腰,一手上前提起鄒林的破背心,就跟提塑料袋一樣把人連衣服帶人一塊提溜起來,足下運勁,身體便如離弦箭一般迸射而出,三兩下蹬著光滑的牆壁,輕鬆躍上房頂,在鮮有人出沒的半空中快速穿梭起來。

這一提把鄒林嚇得不輕:“哇呀呀呀呀呀——!”

易修被蕭重鋒攬著腰,整個人穩穩當當地窩在後者懷裏,自己有安全保障還不忘擠兌舌頭都快掉出來的鄒林:“唱京劇呢?”

鄒林這輩子頭一回被抓著後背在天上飛,那感覺就跟蹦極一樣……要蹦極還好點,起碼那繩子牢靠啊!

這破背心他穿了有三四年了,往洗衣機扔了上百次,早就禁不起拉伸了。就算平時斷成碎抹布那也是分分鍾遲早的事!

所以怎能叫他不心驚膽戰,喊得差點連魂兒都掉了。

鄒林不知道的是,蕭重鋒不單隻用蠻力提他,而是用的巧勁。

你想為什麽能有人在豆腐上雕清明上河圖,少數民族婦女又是怎麽把比自己還重的貨物頂在頭上的?

這都不是靠力氣。

再加上蕭重鋒內力深厚,隻要找著那一個可以撐得起力的點,別說一個人了,蕭大俠連一輛車都能抬得起來。

蕭重鋒是少說話,多做事的典型。

任憑鄒林叫的天崩地裂飛沙走石,他眼也不眨,快速在一間屋子上踏幾下,就已經躍至另一間。

鄒林定製的路線多是小路,這裏又是橫店,有個什麽人在天上飛來飛去早就不是什麽值得打進險怪的事。

所以一路上易修他們的異常行為完全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真是可喜可賀。

沒有超過八分鍾。

等落了地,易修紅光滿麵神清氣爽的好像剛坐了一趟旅遊纜車,而鄒林卻扶著牆大吐特吐,就跟上了回地獄魔鬼雲霄飛車沒啥兩樣。

這待遇也太不同了吧?

顏家少爺落腳的賓館格外富麗堂皇,除了外觀大氣磅礴之外,進出都有保鏢護送行李。客戶體驗沒準能把人從頭發絲照顧到腳後跟。

話不多說,進門要緊。

鄒林像是進慣了這種場地,隻見他打理了一下剛才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挺直脊背,臉上掛起從容的微笑。進門時迎上大堂人員狐疑的目光,他的眼神絲毫不遮掩,如同回自己家的主人一般領著易修他們大搖大擺的進入賓館。

整個裝叉過程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嗬成,易修忍不住連聲讚歎。

連那間破背心都被他穿的好像意大利名設計師定做的貼身內衣一樣。

這種高級賓館通常會對入駐客人的資料身份進行保密。

鄒林沒有去找前台,而是徑直走進一樓電梯,易修他們跟上來,不解道:“你打算怎麽找魔術師?”

鄒林一笑:“不用我找,這座賓館頂層有泳池。”

經他一提易修也想起來了,魔術師隻做兩種運動,遊泳和跑步。有條件就遊泳,沒條件就跑步。

選擇障礙者要一直堅持某一種預先想好的選擇,否則就會麵臨想破頭也不知道該做什麽的局麵。

譬如他要不事先確定午餐該定什麽外賣,他就能對著外賣餐的網站上的數百種搭配菜式糾結直至餓死。無論他怎麽告訴自己隨便選一個吧,能吃就行了啊,在這種問題上餓死也太丟分了吧——依然無法克服選擇確定的那一關。

某種程度拖延症還真是跟它異曲同工。

易修等人直接登頂最高層。

然而當電梯上升至四樓,中途有人按鈴。電梯停下,一個衣著考究的大媽從門口走進來,與此同時樓層另一麵的逃生梯處傳來一聲急切地呼喝:“易修!等等!”

這聲音化成灰他都能認得出,易修一聽就想按關門鍵,誰知道對方簡直像是劉翔附身,三步並作兩步箭一般衝到電梯門口,在電梯門合攏的一刹那擠進整條腿。

叮!

電梯門開了。

易修沉痛扶額。

——還能是誰,不就是那位顏二少。

奇了個怪了,易修拿敵意的眼神瞟著這位滿頭大汗的大少爺。他剛剛不是還在片場嗎,怎麽一下子跑這兒來了?

哦~跟蹤。

顏興文急速喘息,上氣不接下氣,看樣子是才跟著他們上的樓梯:“總算逮住你了。”

易修嘴角一抽,說:“我現在踹你出去,你就逮不住了。”無視電梯裏圍觀路人驚異的眼神。

顏興文瞟了兩眼蕭重鋒和鄒林,道:“我知道你們來找什麽人,我告訴你們那個人在哪。”

鄒林冷笑一聲插嘴道:“我也知道。”

顏興文不客氣地踏進電梯。

他目光炯炯:“不,你們絕對不知道,他目前在一個非常隱秘的地方,除了我……”伴隨電梯門叮一聲打開,顏興文望著眼前的景象完全呆滯。

賓館頂層露天的遊泳池裏,一個手腳修長皮膚雪白的男人像一條魚一樣歡快地在水中嬉戲著。

鄒林大笑:“天下沒人關得住阿英。”這個點是魔術師必做運動的時間段,難得有現成的泳池,他肯定要上來遊一遊。

泳池裏的男人遊到岸邊,捋了一把濕透的發梢,滿頭水珠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對這一大票人的出現似乎並不意外:“嘿,鄒林你也來啦?”

鄒大爺二話沒說,大步邁過去,在男人熱情地張開雙臂企圖擁抱他時……幹脆利落地飛起一腳,踹人入水。

鄒林:“叫你亂跑!叫你亂聽人話!叫你遊泳!叫你……”

每說一句,他就下手揍一拳,拳拳到肉。

水麵上很快漂浮起絲絲觸目驚心的紅色。

太殘忍了,這種殘忍的畫麵他們怎麽能忍心再看下去!

易修不忍心地默默扭頭,然後對顏興文不客氣地道:“人我們已經找到了,你可以走了。”

顏興文咬了咬牙:“我不走。”

易修:“……你真不走?”

顏興文:“不走!”

顏家二少的流氓度上來了,易修一個眼神過去,蕭重鋒心領神會地抽出龍泉劍抵在他頸上——“這是真劍。”

顏興文冷著臉被一步步逼入電梯。

什麽叫帶著新攻欺負渣攻,這就叫帶著新攻欺負渣攻!——作者抽風不用理。

顏二少被劍尖挑著下巴也沒露出太多驚異,相反鎮定的令人害怕。他眼神堅定地望著易修,確實有點顏家人本色:“我想跟你們商量關於顏燁的事,我知道你們也想對付他。”

鄒林拖著被揍得半死的魔術師走過來,後者臉朝下,地板上留下一條長長的恐怖血痕……見此情形,易修嘴張的能吞進一個雞蛋,鄒林緩步走到他們跟前:“沒事,他造血功能好得很,死不了。你剛才說,想對付你哥?”

易修瞪著眼睛:“顏總惹著你們什麽了?”

顏興文像懸疑小說家一樣賣足了關子,等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臉上(不包括不省人事的魔術師)才緩緩開口道:“這趟我說是被我爸凍結信用卡跑出來,其實是我爸派我來查他。”

豪門爭鬥?

易修小小吃驚,八卦心起:“細說來聽聽。”先不論是真是假。

於是顏興文給了他們這樣的消息。

顏燁一開始回家,顏家老爺確實是挺開心的,多個兒子多個人送終,就算他本身不爭氣,也能給他多生幾個孫子,交給顏家養,給顏家多留幾根苗苗不是。

誰知道這個多出來的兒子竟不如他所預料的一般平庸,反而十分優秀。

顏老爺一開始隻給他分配個公司閑差,誰知道顏燁竟做的井井有條。爭氣到了極點。於是顏老爺子一高興,就讓人給他升職,並且告訴人事部,如果顏燁一直能保持水準的話,就可以一直升職。

要知道顏家老爺在顏氏的話那就是聖旨。

所以等這個老頭子發現的時候,這個外麵跑來的大兒子在公司的地位已經跟坐飛機上來的二兒子差不多了。

老頭子這才感覺到有點不對頭。

這位顏老爺子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什麽大風大浪都經曆過,就算是親生兒子,一覺得不對頭,當然要派人去查。

一查之下,才發現這個外來兒子身上不對頭的地方簡直多的跟天上的星星一樣——數不清!

除了之前顏興文跟易修透露過的那些事。

打理公司的同時,顏燁把上下人際關係也搞得很好。這倒沒什麽,關鍵是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再怎麽優秀的人,總會有一兩個缺點吧。

顏燁就沒有。

上至公司管理層,下至門口清潔大嬸,一個個都對顏燁交口稱讚。誰說他不好就臉紅脖子粗地像要揍人一樣。

顏家老爺拿著反上來的報告,瞪著眼睛心說這還是他的公司嗎,簡直就跟邪教一樣了!

顏老爺在商場打拚幾十年了,商人生性多疑,這麽個兒子怎能不讓他食不下咽,睡不安寢。

於是,他就想了個招出來。

給顏燁坐上顏氏電影總裁的位置,反正現在顏氏主要業務也逐漸往電視娛樂方向走。

顏老爺堅信一點,一個人站得高。露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就越多。

同時,他還讓值得信賴的顏興文想辦法再查查這個外來兒子。

顏興文說:“昨天我不是說不舒服所以沒去你們一起吃飯嗎,那不是真的病。這兩天我一直跟著顏燁,要知道這回這個選秀辦的雖然大,可還不至於讓一個公司總裁親自跋山涉水來看海選。”

“那個叫餘粱的,其實我們在大廳裏就見過他了。回房後顏燁告訴我想跟他去吃飯,讓我別跟過來,這我哪肯,結果午飯他叫了海鮮進房,我吃了兩口就吐了。”

易修說:“你該不會告訴我,是顏燁故意讓你拉肚子,然後想跟餘粱一起吃飯,可是遇到了我們,沒辦法才跟我們一起去的?”

顏興文緩緩點頭。

可這麽說不對勁啊,易修頭大如鬥,“可這麽幹,這麽幹顏燁圖什麽?圖什麽?!”總不會是看上餘粱了吧?

鄒林聽完這一筐破事,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道:“這倒沒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