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穀川看著席間喧囂歡呼的人,躊躇滿誌,仿佛就是他領導了日本的複興。
作為七國集團的成員,美國聯合其他五個國家,向日本施壓,於八五年強迫日本簽訂了廣場協定,力壓日元升值。
那又怎麽樣?
現在日元升值了,日元對美元的比率,從二百四兌一美元,狂漲到一百六,甚至在今年初達到了一百二,足足升值了一倍。
開始我們的經濟沒有垮!
我們從事的是高科技的產品,我們的汽車最省油、我們的電器科技含量最高,在高附加值麵前,我們有絕對的自信心!
相反,由於日元升值,我們正可以在全世界采購!
長穀川有些惡狠狠地想到,沒想到落後的中國,居然也能製造出先進的科技產品,而這,正是日本的驕傲,是日本賴以生存的基礎,所以,這家中國廠家,一定要打垮!
等到大家都發泄得差不多了,他拍了拍手,對眾人說:“今天與諸君在此盡歡,可是明天,我們就要麵對中國廠家,和他們唇槍舌劍,不知道諸君有何看法。”
三越百貨那個色狼根津,從席間站起來,出人意料地第一個發言:“諸位,諸位,我們都是經驗豐富的百貨公司職員。俗話說,要想東西賣得好,不光要口才好,還要知道它的優劣。我在剛拿到液晶投影機的時候,就和公司聯係過了,總部方麵,專門派了一位這方麵的行家,下麵,我們請索尼的工程師齋藤先生,為我們解說一下,這樣,我們才能有的放矢地展開討論。”
眾人一起鼓掌,他們還沒有經營過液晶產品,對它的性能和價格都不了解,這樣去和中方談判,誰也心裏沒底,現在有索尼公司的專業工程師來為他們說明,大家才算心中有底了。
長穀川也跟著鼓掌,卻在暗暗防備:這個總是一副淫棍模樣的根津,沒想到準備這麽充分,可不要被他主導了整個日商會的話語權,那對我們五百伴就太不利了。
幸好,我已經建議公司,搶注專利權,就這一點來說,我還是比他腦子轉得快!
他臉上堆笑,看著走到前台的齋藤工程師。
齋藤的臉上沒有笑容,他們目前就在研究液晶,並已經取得了極大的進步,但就在產品推出前夕,卻橫空出世,冒出來一家中國廠家,也推出了液晶產品,這怎麽能不讓他們心生警惕!
雖然那家中國廠家不知道是否技術力量還不成熟,沒有推出筆記本電腦,但同樣是液晶產品,以後必然會發生衝突,所以公司在得到三越百貨的通知後,極為重視,立刻派出了以齋藤為首的技術團隊,來做全麵考察。
根據他拆卸投影機後,對液晶板的判斷,這種技術很像是本國生產,而且和鬆下研究的思路非常接近,要不是知道這是中國產品,他還會以為這就是鬆下所出。
這就更讓他心驚了!
索尼和鬆下對液晶的研究那是半斤八兩,如果說中國人的商業產品已經達到了鬆下水平,那不是在說,和他們索尼的液晶產品,也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麵對下麵各商會的代表,他沒有說很高深的專業詞匯,而是淺顯易懂地解釋道:“液晶是一種呈**狀的物質,幾乎完全透明,同時呈現了固體與**的某些特征。在六十年代末,美國就利用起加電改變分子序列的特征,製造出了液晶顯示器件。
經過近二十年的研究,液晶顯示器的發展經過了TN、TN、DTN到目前TFT的變化,也就是說,采用TFT薄膜電晶體製造的液晶板,是最先進的液晶製造技術。這就是我們索尼和鬆下公司,正在研究的項目。
而中方的液晶投影機,就采用的是這種技術!”
下麵所有的人都有些**,對取得了經濟飛躍的日本來說,他們已經適應了日本科技發達的現狀,對於心目中貧窮落後的中國,也能擁有和日本同樣先進的科技,感到很是難以接受。
齋藤的臉色也很嚴峻,繼續說道:“因為我們兩國都是同樣的技術,我們索尼和鬆下已經舉行了緊急磋商,將技術進行對比,而我們的所有判斷,都來自我們兩家共同的科研團隊。
以現有的技術來看,優質液晶板的製造非常困難。
因為製造液晶片,無論大小,其流程和成本都是一樣的。算上不良品率扔掉的廢品,以及切割中的損耗,大致是每一塊基板的成本為二萬四千美元。由於基板的大小目前還是個難題,所以成本始終居高不下,綜合我們兩家的成果,最大也就是四百五十毫米乘三百毫米,一張基板可以劃出十二塊五寸液晶屏。”
“也就是說,每個投影機的液晶板成本為兩千美元!相當於二十四萬日元!”心算快的人已經得出了結論。
“不錯!以我們公司和鬆下的經驗來看,是這樣的。每部投影機,所使用的液晶板,它的成本應該在二十四萬日元左右。如果考慮到中國的技術力量,還有他們沒有精良的加工設備,很可能這個價格還要再高兩到三成。”
長穀川也是老銷售員,除了液晶板,對攝像頭、投影燈等其它商品的價格都心中有數,在心中默算了一下,抬起頭到:“既然是這樣,估計中國廠家的總成本是在三十萬到三十七萬日元之間。”
聽到這個數字,下麵的人都很安靜,沒有人動容。
在座的人,隻有少數初進行的新手,大家都在櫃台上曆練過多年,當初彩色電視機剛推出來的時候,價格曾經高達百萬日元!
相對於投影機可能的熱賣來說,這個價格,應該說還是太低了。
作為研發人員,齋藤更清楚內幕一些,他搖了搖頭:“不是這個價格!”
“對!還要加上生產廠家和經銷商的利潤!”長穀川了然地說道,“那投影機的總價值有可能達到五六十萬日元了。”
“不對不對!研發是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的,在新產品推出的時候,都會把這部分研發資金,算入到產品成本中。以我們索尼來說,剛推出新產品的研發成本,就占總價格的三分之二!”
所有人都有些色變,但也有些無可奈何。
雖然這就搶占了他們經銷商的利潤空間,可是日本要想在科技上繼續領先,就必須讓最終客戶為研發費用買單,這也是無可厚非。
但對於中國廠商,他們就沒有這麽仁慈了。
“投影機的發售價格,我們隻接受四十萬日元!”佐佐木株式會社的代表首先叫了起來,“我們沒有道理幫助中國人發展他們的科技!”
“是啊,他們如果不接受這個價格,就不要想進入日本市場!我們秋葉原將發起抵製!”來自秋葉原電器街的商會代表緊跟著表態。
一時群情激憤,一個個百貨公司商會的代表都在發言,言下之意,他們最多隻接受四十萬日元的批發價格,再高就將聯合抵製中國產品進入日本!
長穀川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就是他想要的結果!
在座的各商會成員,基本上代表了日本具有實力的幾大百貨公司,他們如果聯合起來抵製,中國產的投影機要麽就推出日本市場,要麽就隻能屈辱地接受他們所提出來的價格,別無他法!
他偽善地笑道:“諸君,諸君請安靜。”
待眾人都靜下來聽他說話,長穀川微笑著說道:“諸君維護日本的心意,我想,就是在東京的同僚們也都感同身受,為大家的愛國心所感動。隻是,政府目前和中國關係良好,如果我們破壞這個氛圍,不是給政府帶來麻煩嗎?還請諸君三思!”
“那你說怎麽辦?難道就這樣接受中國人的高昂價格嗎?這不是讓我們幫助中國發展科技嗎?他們的人比我們多,成本本來就低,要是他們的科技發展起來了,以後還有我們日本的立足之地嗎?”一個具有比較長遠眼光的商會代表吼了起來。
“青木君說得是啊!我們可不能光顧著掙錢,而讓中國人成為了科技大國。”許多人都同聲應合。
長穀川見眾人的氣氛都很狂熱,已經帶上了預定軌道,正要說話,三越的根津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前仰後合,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根津君,諸位都在心憂中國的競爭,你在笑什麽?”長穀川惱怒地質問道。
根津笑著揩去眼淚,站起來向四周團團鞠躬:“很抱歉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發笑,隻是我想起一件事,實在是太好笑了,一時沒有認出,笑了出聲,非常抱歉!”
“根津君不知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個人好奇地問道。
根津直起身,流露出一絲狡詐的微笑:“事情是這樣的。當我看到液晶投影機的時候,我就馬上發現,這個產品一定具有極大的價值。大家都知道,我們日本有許多的卡拉練歌房,就是在許多酒吧,也有這樣的設備,以供客人盡情歌唱。這麽多的酒吧和歌廳,又買不起昂貴的顯像管投影機,這個液晶投影機,再怎麽也要便宜許多,這是一筆多麽龐大的需求啊!”
當下就有人吞了一口口水。
在日本,卡拉幾乎普遍到了每個鄉鎮,可以說,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卡拉的存在。
日本有個很奇怪的現象,他們通常要乘坐一兩個小時的地鐵,到城裏上班,然後還要加班到晚上八九點鍾。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不是立刻回家,而是全公司一起,到附近的酒吧痛飲聚會,認為這是凝聚團隊力量的好方法。
這就造成了日本酒吧業的空前繁榮,一到晚上,大量的公司職員成群結隊,湧進各個酒吧,舉盞歡笑,跑到台上爭搶卡拉話筒,成為一種普遍現象。
可以說,日本的公司製度,成就了酒吧業的繁榮,這並不是一句空話。
成千上萬的酒吧和練歌房,對液晶投影機的需求量之大,就是在沒有商業頭腦的人,也會為這個數字所駭然。
不知不覺,在某些電器商行的代表心中,聯合抵製中國廠家的決心,開始出現了鬆動。
沒有人願意和錢過意不去,特別是在麵對這麽驚人的收益的時候。
根津看著在座諸人的神情變化,嘴角含笑,又說道:“當時我特別懊惱,看過液晶投影機的各位,想來都知道,這個電器的結構之簡單。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這樣的感覺,一邊在用投影機播放電影的時候,一邊在懊悔為什麽不是自己發明了這個東西……”
所有的人齊聲大笑,都在心裏湧上了同樣的情緒,心有切切焉的點著頭。
何止是懊悔,好多人都恨不得衝進中國廠家,把他們的工廠給炸了,這麽簡單的設想,為什麽他們都沒有想到呢,隻能眼睜睜看著中國人大筆大筆地從日本掙錢,這種痛恨的情緒,幾乎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過。
長穀川沒有笑,他不明白,明明已經把大家的愛國熱情給跳動起來了,正要結成同盟的時候,根津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不是在幫著中國廠家作宣傳嗎?
又怎麽有利於大家共同結成價格聯盟,對付中國人呢?
他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這個根津,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根津對他疑惑的表情視若不見,彎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等到眾人等得心焦了,才有說道:“就在我萬分懊悔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中國人一向沒有專利意識,他們寧願把製造工藝寫在紙上,藏在家裏,挖個洞埋起來,也不願意讓其他人知道,還有這種賺錢的法子!中國人其實十分自私,自私到除了自己,不相信任何人!”
長穀川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
還用說嗎,根津的想法,和他是一樣的,都是想搶在中國人前麵,在國際上搶注液晶投影機的專利權!
他比自己提前三到四天想到這個主意,早已和國內總公司取得了聯係,總部甚至還派了人來幫助他,這一切的一切,不都說明,他早就動手了嗎?
長穀川感到心在滴血,他好後悔,後悔自己那天,為什麽沒有當場拆看廠家送來的紙箱!
他好後悔,後悔沒有到各個商會多多聯係,自以為是國內最大的經銷商,可以無視這些中小競爭對手,現在眼看著根津搶在了前頭,他隻能把苦水往肚裏咽,還必須和其他人一樣,裝出一幅驚喜的表情,這,太讓人痛苦了!
看著得意洋洋的根津,他似乎看到上司的訓斥。
什麽部長的職位,什麽回到東京總公司,這些已經徹底變成了奢望!
他,隻是一個後知後覺的失敗者!
也許非洲分公司開立的時候,自己就要被發配到炎熱的非洲叢林中,去和那些野蠻人打交道了吧?他悲哀地想到。
他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發現還有幾個人,和他的神情一樣,坐立不安。
他略微想了想,忽然有種想要大笑的感覺。
那幾個人,必然也是同樣向公司發送了搶注專利的電報,隻是不知道,他們是搶在根津的前頭,還是落在了後麵。
長穀川的心情一下變得很愉快,他的命運已經注定了,但如果能夠看到同類,落入同樣的下場,他也會因為有伴相隨,而享受到一種極其惡劣的快感,這,大概就是身為人類的劣根性吧!
望著人群中誌得意滿、接受其他人的鞠躬、不斷回禮的根津,長穀川惡意地期盼,有人搶在他前麵,把專利搶注到手。
要是能看到根津痛哭流涕,就是讓他去非洲,他也認了!
一陣喧鬧過後,有人叫道:“根津君,既然你們搶注了專利,那我們日本公司,應該也能享受到優惠待遇吧?”
“那需要總公司來決定……,不過,我們都是日本同胞,這個優惠,肯定是有的,絕對不能和其它地方一樣。”根津像個政治家那樣,回答得十分得體,滴水不漏,贏得了在場日本商會的熱烈掌聲。
“這個時候,專利也應該注冊下來了吧?不如我們馬上返回廣州,去電報局看看。要是拿到了專利注冊成功的電報,明天就不是中國廠家和我們談判的問題了,而是我們應該如何壓迫他們,再進一步作出讓步,今天晚上,一定會非常的忙碌啊!”那個人的話,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他們興奮地催促著根津,立即回廣州去,去接收電報。
還有幾個人,比他們還要著急。他們就是也向公司發送了搶注專利的電報,還沒有得到回應的商會代表。
專利申請首要是個快字,孰先孰後,就是雲壤之別,先到一步的人,雞犬升天,憑借這個大功勞,就是躺在功勞簿上吃一輩子,公司也會養著他。
遲到的人,則隻能看著別人大魚大肉,自己含著眼淚回家吃自己。
他們都心存幻想,也許根津的電報沒有送達,日本那邊的譯電出了問題,要不然就是三越商會的高層反應較慢,或者是路上堵車,這些種種情況,都有可能讓他的專利申請,落於人後。
就是長穀川,心中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暗自祈禱,是自己的公司搶先注冊成功。
一場價格聯盟會議,到這個時候已經舉辦不下去了,那些沒有想到的人,雖然暗自跳腳悔恨,倒也灑脫,事已至此,隻要同時日本公司搶注成功,好處總少不了大家的。
所有的人都衝了出來,還穿著一身的和服,就湧到溫泉景區交通上車處,搶著擠進一輛輛出租車,對著廣州呼嘯而去。
根津態度大方之極,禮貌地讓所有人都上了車,才和長穀川一起,坐上了出租車,攜伴而行。
一路上,兩人各懷心思,簡單地說了幾句話,就不再交談,還不如那天他倆一起,在根津的客房裏同看AV的時候,那麽親熱。
車到廣州,直奔電報局,一長串出租車次第停下,從裏麵湧出一群群身穿和服,腳踏木屐的日本人,大聲呼喝著,奔進電報局裏,這幕情景,被廣州市民看在眼裏,都是驚訝萬分。
中國人曆來有看熱鬧的習慣,而這些日本的行為又是那麽古怪,他們都駐足觀望,不明白他們這麽著急是為了什麽,難不成日本天皇突然駕崩了?
可是他們怎麽顯得那麽開心?
電報局的工作人員,也被這群日本人給嚇了一跳,他們一衝進來,就操著日語嘰哩哇啦說個不停,日語的語速又快,從這些亢奮的日本人口中吐出來,就是懂一些日文的翻譯,一時也傻了眼,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讓開讓開,你們擠在櫃台前幹什麽,你們又拿不到電報!還不快請根津先生過來!”一個被擠在外麵的商會代表跳著腳大聲嚷嚷,想要把其他人撥開。
這時那些人才想起來,他們激動過度了,取電報的正主還在後麵,他們先跑來也沒用,頓時一窩蜂又往門口跑,去迎接根津。
電報局的工作人員看他們跑過來,圍著櫃台鬼叫一陣,又瘋了一樣奔向門口,都是納悶。
一個聽不懂日語的工作人員奇怪地問道:“這些日本鬼子在幹什麽?大喊大叫地,活象一群瘋子!”
另一個工作人員也聽不懂,撇撇嘴道:“誰知道呢,他們日本人本來就是瘋瘋癲癲,腳下穿個木板拖鞋呱答呱噠,自以為很氣派,其實看起來像個傻瓜!”
有人笑道:“他們該不會是跑到門口集體切腹去了吧,這麽多人一起切腹,一定很壯觀!”
“呸!胡說八道什麽呀!”幾個膽小的女工作人員啐道,“他們要真的跑門口切腹,那不是惡心死了,地上弄得髒不拉嘰的,氣味幾天都不會散,臭都臭死了!”
門口忽然爆發起一陣歡呼,一個小個子日本人在眾人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向櫃台走來。
“小日本得意什麽!”一個工作人員小聲罵了一句,在值班長的命令下,低下頭,看也不看他們。
根津今天得意極了,這是他一生中最光榮的時刻,在這一刻,他就仿佛一個民族英雄,在接受萬眾的歡呼。
他擺足了架子,才從懷裏掏出護照,正準備遞過去,一個商會的代表終於忍不住了,超過他,將手裏早已捏得沾滿汗水的護照搶先遞進了櫃台,用生硬的中文說道:“我是前談株式會社的大足,這是我的護照,請幫我看看,有沒有我的電報!”
那些同樣發送了電報的商會代表一直混在人群中,忍到現在,也是心中怦怦亂跳,一看到大足搶先,再也按捺不住,紛紛衝了上去,一把將根津掀了個趔趄,把準備了好久的護照遞了進去,一個個大聲叫嚷,都搶著要拿自己公司發來的電報。
根津一時沒留神,差點被他們給推到地上,幸虧旁人扶住了他,看著櫃台前大聲嚷嚷的商會代表,氣得臉色鐵青。
想不到有這麽多競爭者!
這下麻煩了,不知道公司是不是能夠及時搶注成功?
他也再顧不得風度,一下跳起來,爬在前麵人的肩膀上,將護照遞了進去,高聲喊道:“我是三越商會的根津,請幫我看看,有沒有我們公司的電報過來?”
工作人員都驚呆了,在值班長的調度下,所有人忙著查看電報底單,忙了許久,才告訴這些陷入峰巔狀態的商會代表。
有些人拿到了電報,喜極而泣,有些人沒拿到,則麵如死灰,眾生百態,在電報局內,表現無遺。
可那些拿到了電報的商會代表,隻看了一眼電報內容,頓時神色大變,大叫起來:“怎麽會這樣!”似乎不能相信電報上說的是真的。
根津擠得滿頭汗水,他的個子比較矮小,被眾人推在最外麵,看著一個個的商會代表要麽拿到電報離開,要麽失望讓開,心中也是焦慮萬分,等輪到他,已經是最後一個了。
“三越商會的根津先生嗎?有您的電報,請在這裏簽字!”
工作人員平常的話語,此刻聽在他耳中,猶如瑤池仙樂,根津喜不自勝地提起筆來,在工作人員指定的位置簽了名,拿到電報。
這時,他忽然覺得很安靜,剛才吵吵嚷嚷的聲音,都沒有了,安靜得像座墳墓。
他奇怪地回過頭,所有的日本人都看著他,表情甚是怪異,似乎有些黯然、有些幸災樂禍、有些憐憫……有些痛苦……
他的心一下子亂了,慌忙撕開電報封套,瞟了一眼,霎時間,他感到頭暈目眩。
手一鬆,電報紙飄落下來,掉在他的腳邊。
上麵油墨打印機的小字,顯得是那麽的刺眼:
“日本專利已被申請!專利所有人為蕭強!歐美各國,俱無遺漏!國際專利局已報備案!望你速與對方協商,務必達成銷售協議,盡快向日本發貨!如因你緣故,讓對方放棄日本市場,一切責任,由你自行負擔!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