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七年六月二十八日,蕭強接到了一個電話,當他後,電話裏久久沒有人說話。
他喂了兩聲,對方都沒有出聲。
蕭強正準備掛上電話,從話筒裏,傳出來一個完全變調的聲音:“蕭強,你知道……後天……是什麽日子嗎?”
說話的人顯然是在強自忍耐,控製著情緒。
他的聲調都變了形,聲音顫抖,短短的一句話,卻說得非常費力,仿佛在喉嚨裏,哽塞著什麽東西。
後天,六月三十日子夜,七月一日淩晨。
蕭強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日子,他的鼻息一下變得粗壯,抓著電話的手,忽然一下握緊了話筒,捏得話筒發出嘎嘎的聲響。
自鴉片戰爭以來,這片土地,經受了太多的苦難,承擔了太多的不幸!
無數的中華兒女拋撒鮮血,自強不息,終於讓中華大地不再有外國人的租界,將外國強加於中國頭頂的屈辱條約,一項項廢除。
從一九九七年七月一日起,中華民族百年來不屈的奮鬥,將昭示著最後的殖民主義者,從我們國土上撤退的最後一幕,正在迎來最**!
九七年香港!九九年澳門!
這兩個代表著中國苦難經曆縮影的最後兩塊熱土,即將回到祖國的懷抱!
蕭強不記得,他前世生活在什麽時代。
他隻知道,在那個時代,中國已經完全崛起於世界民族之林,成為一個國富民強的世界大國。他在剛剛回到這個時代的時候,還抱著體驗舊時代的心情,以驚奇的眼光。在看待著這個時代的一切。
但隨著他參與地程度不斷增加,他慢慢地,融入了這個時代。
他的血脈,開始和這個時代一起跳動,感受著這個國家,一點一滴的變化。
他不再是個旁觀者,而是在用自己的力量,參與到鑄就曆史的過程中!他,就是這個曆史的一部分!他從來沒有感到過。自己和這個國家血脈相連得如此緊密!
蕭強喉頭在不斷伸縮,努力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知道!”
“你那天,能夠脫得開身親自去見證曆史嗎?”話筒對麵,周主任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在這個曆史時刻,沒有一個中國人,不為之激動哭泣。
因為從這一天起,曾經被西方強加在我們身上的屈辱。就將成為過去!
蕭強沒有一秒鍾遲疑,立即回答道:“這是我一生的榮耀!”
“二十九日早上八點,我來接你,從北京直飛廣州!”話筒裏傳來嘟嘟地忙音,對麵電話掛上了。
蕭強捏著電話,良久,才想起來將電話放回。
他早就等著這一天了。
就是周主任不向他發出邀請,他也會和林怡自行前往。但沒有請柬,他們無法進入政權交接儀式的現場,親眼目睹築就曆史的那一刻。而此刻。他所有的遺憾,都不複存在。
一雙手輕柔地搭在他的肩膀,溫柔地問道:“什麽事情,讓你這麽激動?”
蕭強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仰起頭。看著林儀關心的眼神,百感交集地說道:“七月一日淩晨,我們,將在香港會展中心,現場觀禮!”
周主任在二十九號八點準時到達,接上蕭強夫妻倆,直奔首都機場。
他們將搭乘一架包機,直飛廣州,再轉乘車輛,從羅湖口岸進入香港。這架專機上運送著全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贈送給香港特區政府的賀禮。
這些賀禮有雕塑、掛毯、刺繡、陶瓷、漆製品等。都是各地的特色產品。
其中包括中央政府贈送地雕塑“永遠盛開的紫荊花”。這是一個六米多高的銅質雕塑,表麵貼以金箔。其基座是一塊暖紅色的“四川紅”花崗石,由方圓構成,寓意著九州方圓,邊襯長城圖案。雕塑取名永遠的紫荊花,也是借此招是香港繁榮昌盛的未來。
其他還有如北京的“普天同慶”景泰藍瓶、福建的“閩港情”漆屏風、河南的“豫象送寶”均瓷瓶、廣東的“一帆風順”玉雕等具有地方特色地賀禮。
同機的人都是喜氣洋洋,臉上洋溢著掩藏不住的笑容。
受這種氣氛的感染,蕭強等人也是笑容滿麵,充滿了對強大祖國的自豪感。和對美好未來的強大自信。
在飛機上,周主任聊了一些中英關於香港談判地逸聞。說到英國人的不死心,他也不由得連連搖頭。
英國人想盡一切辦法,都想把香港留在他們掌控之中。
就是在最後迫於無奈,同意將香港政權交回,他們也還不死心,想要在香港設立高級專員公署,而不是領事館。
根據英國的法律,隻有在英聯邦國家,他們才有權設立高級專員公署。
其隱藏的含義,就是依然將香港,視為他們的殖民地,死不鬆手。
日不落帝國的榮光,雖然在二戰之後,隨著各國民族意識的覺醒,各殖民地紛紛獨立,而不再存在。但作為老牌帝國,他們仍舊不肯放棄這最後的傲慢,期翼繼續保留對香港的統治。
蕭強和林怡,與周主任一路上談談說說,聊起這些年的改革開放,不時唏噓不已。
上午十時,專機抵達了廣州白雲山機場。
專機上運送地都是中央、各省市贈送的賀禮,有些賀禮體積龐大、容易碰壞。所有的賀禮都裝在木箱中,並內填軟泡沫,以防損壞。
裝卸的時候,工作人員也是小心翼翼,將它們一一裝上專門準備的大型載重貨車,並用繩索固定。
車隊浩浩蕩蕩開到羅湖口岸的時候,已是時近中午。
前麵的車輛向口岸兩邊的邊防戰士,和香港警察出示了特別通行證,一行車輛,緩緩通過口岸。在香港警察的英式軍禮地致意下,踏上香港土地。
蕭強透過車窗,看著遠處地樓層建築,忽然之間,心潮澎湃,難以平複。
車外地景致,和他幾年前,那一次匆匆而來之時,並沒有多大區別。隱約之間。還和記憶中的印象相互重疊。
然而,此時的心境,和當時已是兩種境界。
上次來的時候,這塊土地還是英國的殖民地,是大英帝國的管轄範圍。而當今晚零時的鍾聲響過,這塊土地,就再也不容外國人染指。蕭強此時,才真真正正,有踏上自己國土的真切感覺。
車隊行駛在香港地大街上。
蕭強所見。香港還是那樣的繁忙景象。
看到披紅掛彩的車隊到來,許多香港人都向著車隊歡呼招手示意。也有些人停步矚目,還有一些人,眼神中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一些對政府沒有信心的香港人,早早地就移民海外。
就是留下來的這些人,也不全都是對未來充滿信心。多少年
殖民統治教育,他們對於自己中國人的身份,已經有
隻有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們才會慢慢改變觀念,更加認同自己中國人地身份。
但在此刻。他們還有些茫然,有些彷徨……
車隊來到香港會展中心,這裏就是今晚政權交接儀式的會場。
在香港方麵工作人員的協助下,所有的賀禮都被安全地從車上卸下來。小一些的木箱,被裝上推車,用貨梯運到五樓展覽廳。
有些大件的。隻有暫時還是留在車上,等到賀禮日後,會送到博物館,供市民遊客參觀。
隻有那件中央政府贈送的“永遠盛開的紫荊花”雕塑,被用吊車,直接吊到了五樓,從敞開的落地陽台上,一點一點挪進了展廳。
大陸的工作人員小心地拆掉包裝在外地木箱,取出填充物,露出了裏麵的賀禮。
看到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展現在他們麵前。那些好奇圍觀的展館工作人員,都發出了一陣陣的驚歎。這些都是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啊。一件件,或是古樸,或是精巧,充分展現了中國深厚地文化積澱,和工匠們精湛的技藝。
和被譽為文化沙漠的香港浮華之氣不同,這些藝術品一呈現出來,立刻以其高雅沉穩的文化藝術價值,征服了在場香港方麵的展館工作人員。
對在國內。看慣了文物古跡的大陸人,可能隻看到了這些賀禮的精致。
但對見慣了現代化高樓大廈、跑車電器的香港人來說。大陸方麵贈送的這些賀禮,才是他們最想要的。
“哈哈!老周啊老周,你這麽晚才來,我可是等你地賀禮,等得望眼欲穿了啊!”大笑聲中,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大步走到周主任麵前,緊緊和他握手。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禮賓司的何司長,這位是……”周主任給蕭強介紹對方。
中年人不待周主任說出口,就大笑道:“這位還用你介紹?我要是連寰宇公司總裁,蕭強蕭老板都不認識,那我可是有眼無珠了。”他眯縫著眼睛,看著林怡,笑道,“這位就是林小姐吧,果然麗質天生,和蕭老板果然是一對壁人啊!”
林怡莞爾一笑,大方地伸出手,和他握手見禮。
蕭強也笑著伸出手:“我是隨著周主任前來觀禮的,冒昧前來,不會把我們趕出去吧?”
“開玩笑!就是把我趕出去,也不敢把你趕出去啊!要是我敢這麽做,國防科工委和軍方那些老將們,還不把我給生撕了!”何司長吹胡子瞪眼,故作誇張狀,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周主任笑了一陣,說道:“何司長,這一層,就是今晚交接儀式的主會場了吧。你也算是半個東道了,能不能帶我們四下參觀一下?”
蕭強等人一路走,一路聽他介紹。
會場非常大,聽說今晚共有來自香港各界,以及海內外媒體、來賓,共計四千多人,也隻有在這裏,才能容納這麽多賓客。
在紅地毯鋪設的主席台上,有兩個演講台,以供兩國元首發言。
演講台的兩側,各有兩根高矮不同的旗杆,分別用以懸掛國旗和香港區旗。在主席台正後方,並列懸掛著中英兩國的國旗。
聽何司長介紹,在主席台後方,還有幾排座位,專供中英香港政界觀禮就坐。
一般地嘉賓,都是在主席台下就座。
周主任默默聽著,說道:“聽說你們和英國人為交接儀式的問題,有很多爭執?他們還不肯放下大英帝國地架子嗎?”
何司長沉吟了一下,無奈地說道:“人家曾經是日不落帝國嘛,從香港灰溜溜地回到老家,心裏有些酸溜溜的,可以理解。不過,他們和我們的爭執,有些也不全是為了麵子,還有我們東西方文化上的差異。”
“哦?這可得說道說道,我們這些土包子,還真的不懂呢?”周主任興趣盎然地催促他介紹一番。
何司長也不矯情,爽快地說道:“好!我就給你們介紹一下。本來按照規定,我們兩國在二十三點五十九分開始,首先由英國軍樂團,奏英國國歌,然後在二十四點準時結束,並準時降下英國國旗。而我方,將在七月一日零時整,準時奏響國歌,並開始升旗。
英國方麵可能想保留麵子,要求我方推遲升旗和奏國歌一秒鍾,讓英國的國旗,在七月一日零時一秒,依然懸掛在旗杆上。
如果是其他時候,讓一秒鍾也沒什麽。可這一秒鍾,關乎著我們的國格,代表著我們正式行使香港主權的一秒鍾,我們當然不讓,和他們據理力爭了好久,他們才不情不願地同意,在六月三十日之前,降下英國國旗。”
蕭強插話道:“那些約翰牛最是固執,他們這麽容易就放棄了?”
“哪有那麽容易啊!”何司長連連搖頭,估計是想起當初和英國方麵的艱難交涉,冷笑了一下,“後來我們也火了,告訴他們。不管他們是不是在六月三十日內奏完國歌,降下英國國旗,我們都會準時奏響我們的中國國歌,並同時升旗!哪怕雙方的國歌混在一塊,也決不放棄!他們沒有辦法,才悻悻然同意的。你是沒見到他們當時那個嘴臉,唉,不說了不說了!”
林怡聽得入神,追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的什麽爭執?”
“說到爭執,別看一個儀式隻有二十分鍾,但為了這二十分鍾,我們和英國人,吵了不知道多久。這些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何司長笑著道,“就像我們雙方的國家領導人出場吧。根據東方傳統,領導人在前,其他人員跟在後麵。但英國人習慣的是,侍從大臣在前麵,國家元首最後出場。然後,我們雙方,為了這個領導人出場順序,就扯皮不下幾十次。到最後,還是副總理說了,幹脆我們各按各的慣例來,保持各自特色,才算是平息了雙方的爭執。”
“還有嗎?”
“有,怎麽沒有!我再給你說一個。就說那個交接儀式的全過程吧,中間有很多環節。像領導人上台啦,至此啦,等等。英國方麵就表示,他們將在每個環節中間吹軍號!說這是皇家禮儀。我們就說,能不能不要吹號,他們表示不行。後來,我們經過考慮,幹脆我們也吹號。大家商量好,有些環節英國人吹號,有些環節我們吹號,大家各吹各的,才算解決了問題。”何司長非常和氣地講解道。
蕭強牽著林怡的手,向何司長感謝道:“您說的這些,我們都聞所未聞,真是開眼界了。打擾您這麽些時間,非常不好意思。我和小怡先到處看看,就不麻煩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