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顧小夕站在夜語的吧台前輕輕地歎了口氣。
盡管和魏笑語住在一塊非常的不錯——住的好吃的好,工資獎金補貼還一分沒少。
隻不過,自從上次顧小夕說過要買房子以後,住房基金這一塊居然就不扣了。
雖然顧小夕喜歡不幹活白拿錢,但是和魏笑語在一塊十分不自在,尤其是在那雙墨藍的眼睛,偶爾流露出來的深情下——顧小夕就覺得自己似乎沒穿衣服一樣尷尬。
上周末魏家的家族聚會顧小夕沒有去。在那前一天的晚上,魏笑語還不死心地再問了一次,遭到顧小夕的拒絕以後,他就不再提這件事情了。
第二天魏笑語是帶著魏七一起去郊區的魏宅,回來以後似乎也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
顧小夕知道,魏笑語不會太勉強自己,這是魏笑語做人的態度。
說起來,魏笑語應該也算是什麽“黑道太子”,畢竟他是做走私生意的一把手,不過從外表上一點也看不出就是了。
他沒有專屬黑道的霸氣和傲氣,也沒有目空一切的姿態,跟電視裏演出來的黑道太子一點兒也不像。
當然,魏家是一個曆史悠久的黑道家族,那樣的黑暗和血腥也許真的足以培養出類似貴族般完美氣質的孩子。
比起魏笑語來,倒是那邊VIP區的那個客人更像黑道太子。
那位客人已經連摔了十二個酒瓶了。
事實上,敢在夜語這樣摔東西的人並不多。
因為這會敗掉別的客人的興致。
旁邊的服務員小心翼翼地規勸著,那種姿態讓顧小夕想到了原來在這裏工作的服務生——江萊。
那個年輕又單純的孩子,長得很漂亮,笑容幹淨又純粹。上一次看到他是在司徒尚嵐那裏,他出售了自己的腎髒,無助地昏睡在床上,周圍是一片慘白。
顧小夕站在玻璃前看著的時候,心裏是一陣輕輕的抽痛。
世界上就是有這樣的人,願意為一份感情付出全部。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司徒尚嵐站在他的身邊,口氣是漫不經心的,詢問要不要將腎髒還給他。顧小夕輕輕的搖了搖頭。
那個孩子還很小,隻有十幾歲,正是如花的年紀。
又是一陣清脆的聲音,那邊的客人又砸了一個酒瓶,顧小夕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一會兒,他看到魏七往那邊走過去。
魏七給他的感覺太不真實了。永遠是自製而溫柔的表情,行為永遠是謙遜有禮的,就像從那個陰雨綿綿的倫敦走出來的紳士一樣。
他的黑發整齊地綁在腦後,西裝上找不出一絲不和諧的皺褶。
他走過去,對那位客人柔聲細語地說些什麽,他說話一向這樣。
那位客人的聲音一下低一下高,仿佛在爭論什麽,而那位客人身後的一批人似乎一副準備開打的樣子。
然後顧小夕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老實說,也許一年中也沒有過這樣的場麵。有人會向黑道的魏家挑釁,這聽起來真夠恐怖的。
直到那位客人帶來的一個保鏢手裏出現了槍,這場談判才算真正破裂。
其中一個人拿出槍,還沒拉開保險,手腕忽然就被魏七抓住,然後一扭,手指自然而然得鬆開,槍就從他的手上落了下來。
槍落下來,正好落在魏七的手裏。
魏七慢條斯理地拉開保險栓,溫和英俊的臉上依然是淡淡的笑容。
他輕輕地舉起槍,槍都漆黑對著那位客人。
客人身後的幾個男人的手立刻都摸向腰間,旁邊的服務員早就退了開去。
魏七又熟練地關上保險栓,顧小夕在吧台上輕輕地皺了皺眉頭。
他熟悉那種動作,魏七絕對是熟悉槍械如同自己的呼吸,真難以相信,在這樣優雅又斯文的表麵下,隱藏的是什麽樣的淩厲身手。
已經有幾個客人在望VIP區那裏看了,魏七在那個客人耳邊說了幾聲,把那支槍調了個頭還給那個客人。那個客人做了一個手勢,便站起來灰溜溜的離開了。
事情處理完以後,魏七對旁邊的人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往吧台那裏走。
魏七走到顧小夕這邊,看到顧小夕在看他,便轉身走了過來。
“要喝什麽,店長?”顧小夕立刻擺出一副沒有在看熱鬧的表情。
魏笑語在前麵的吧凳上坐下來:“白蘭地,Neat。”
顧小夕轉身在酒架上取下一瓶白蘭地,用左手托住瓶底,右手扶住瓶頸,呈45度角,將上麵的商標展示給魏七看。
魏七輕輕的點點頭,顧小夕才開瓶,將白蘭地倒入魏七麵前的杯子。
魏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輕輕地說:“我喜歡奧吉爾。”
顧小夕笑了笑:“很多人都喜歡法國的白蘭地。”
魏七看了他一眼,忽然問:“你是什麽時候學的調酒?”
“……呃,讀書的時候,看過一些書,然後在家裏嚐試了一下……”顧小夕言辭含糊地將酒瓶放在一邊。
魏七麵前的酒杯裏的“三星”奧吉爾白蘭地散發出濃鬱的橡木香味。
顧小夕有段時間也挺喜歡這個牌子的法國白蘭地,因為法國對白蘭地的要求一向嚴格,更因為在酒瓶商標上的那句話“The Oldest House in Cognac.”——意為“這是科涅克老店”,悠久的曆史讓白蘭地的味道更加香醇。當然Bisquit(百事吉)也不錯。
魏七看了顧小夕一眼,輕輕地說:“我找不出你的一點兒毛病。”
“那是好事?”顧小夕漫不經心地問,一邊擦拭著吧台。
“當然,畢竟你現在還活著。”魏七的眼睛盯著顧小夕。
在酒吧各種燈光的照耀下,那雙眼睛依然顯現出一種沉寂的黑色,仿佛繁華落盡後的悲憫,不帶一絲色彩。他的皮膚在燈光下顯得白皙而柔軟,一看就泄了年紀的底——一個二十歲還不到的孩子。
“我活著是因為魏家沒查到我的資料有哪兒不對?”顧小夕繼續問。
“不,”魏七笑了笑,笑容溫和而謙遜,“是因為語少爺。魏老爺不會讓任何不安全的因素留在語少爺身邊。”
“現在我是安全因素了?”顧小夕覺得有些驚訝,然後黑色的眼睛中的注意力終於落在魏七身上了,“我活著是因為,魏家的老爺子對我放心?”
“是對我放心。”魏七笑了笑,語氣就像在下午茶上談論今天的天氣,“我在語少爺身邊,會為他排除一切危險。”
“原來魏笑語是溫室裏的花朵。”顧小夕聳聳肩膀。
魏七愣了愣,忽然笑了一下,站了起來說:“好了,幫我把這瓶存起來吧。”
“樂意效勞。”顧小夕對他露出了營業性的笑容。等魏七走遠了,顧小夕才輕輕歎了一口氣。
難道是很久沒在吧台上工作了,怎麽說話這麽衝呢。更何況那句話聽起來,怎麽都像是……自己在和魏七爭寵……?
顧小夕將酒放到客人的寄存的酒櫃裏,然後若有所思地回到吧台。
如果是平時,顧小夕肯定不會對魏七這樣說話,畢竟現在自己是店員呢,而且還不是持證上崗的那種= =|||
可是當魏七說自己的活著的原因隻是因為魏笑語身邊有魏七。當然,事實上,魏七的那句話的意思,也許是一種警告,如果自己安了別的什麽不好的心的話,這完全是一種警告。最好的方法也許是默不作聲或者含糊帶過。
而自己竟然……說出那種孩子氣的話,說魏笑語是什麽溫室的花朵,借以嘲諷魏家有些小題大做。
不過——剛才可是接到了來自一個殺手的警告啊。
想到這裏,顧小夕歎了口氣,這輩子的生活真是驚險刺激。
因為顧小夕的宿舍早在那次刺殺事件後被取消了,所以顧小夕晚上還是住在魏笑語的房間裏。
魏笑語還沒睡,正在玩電腦,顧小夕好奇得從他後麵走過去,發現他正無聊地在玩對對碰。
顧小夕從換衣間換好了衣服出來後,魏笑語才回過頭來:“還不去洗澡?”
“我還要看會電視,”顧小夕回答,走到旁邊的櫃子裏找零食,“……薯片沒了?”
“我怎麽知道……”魏笑語從電腦前抬起頭來,“我叫人給你買上來吧。”
顧小夕看了看時間,將近五點了:“要不,出去吃早點吧?”
魏笑語一看時間,笑出聲來:“原來已經快到早上了。”
顧小夕去廚房給自己和魏笑語熱了點牛奶,又倒了點百利甜:“要不要出去?我請客。”
魏笑語接過杯子說:“好啊……你真的很喜歡喝百利甜呢。”
“因為別的酒容易醉啊,”顧小夕聳聳肩膀,伸了個懶腰,肩膀上隱隱還有些疼。顧小夕忽然覺得教堂的那次自己真夠幸運的,雖然中了兩槍,但是還是活了下來。
顧小夕看見魏笑語從電腦前站起來,把杯子裏的牛奶一口氣喝掉,然後拿了外套要出去。
他們走出夜語的時候,街上的人還很少。冬天的天亮的比較晚,有些街上還亮著路燈,但是已經有人出門了。
做早點的據說兩三點就起來了,兩人沒有開車,幸好兩人都不是怕冷的體質。
這個時間吃早飯的人也不少,魏笑語倒是第一次來路邊攤吃早飯,一直抱怨著地方窄,連他們家的貓都轉不來身。
顧小夕斜了他一眼:“都是我請客了,你還挑三揀四?”
“……下次還是我出錢吧。”魏笑語撥了撥鋁合金圓盤裏的生煎。
顧小夕笑了笑:“以前有人和我說,偶爾這樣吃個早餐也很浪漫。”
魏笑語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著顧小夕,誠實地說:“我真沒感覺出來。”
顧小夕去喝自己那碗豆漿,說實在的,他也沒有感覺出來。
鬧哄哄的早晨,上班族漸漸多了起來,到處都在嚷“老板!快一點……”很少有人像他們吃的那麽悠閑,鄰桌已經換了三撥人了。
以前是誰和他那麽說的呢,一定有人對還是葉秋生的自己說過。現在顧小夕隻有那麽一點模糊的印象,甚至想不起那個人的臉。顧小夕想了想,應該是一位嬌氣而有些空想主義的小少爺,覺得偶爾不坐車,來路邊攤和心上人吃個早餐什麽的,覺得很浪漫。
不過現在對顧小夕和魏笑語來說,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我可以請你吃早餐啊,為什麽非得來這種地方……”對麵的男人抱怨著,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黑道太子。
“以前有人跟我說,如果有了喜歡的人,可以一起來路邊攤吃吃早點什麽的,”顧小夕放下筷子歎了口氣,“不過我發現,那些浪漫的事情也許隻是聽著浪漫。”
“本來就是啊……夜語的餐廳裏吃早飯,或者幹脆在房間裏吃,都比這裏浪漫一百倍……”魏笑語接下去說,但是一下子就愣住了,他有些驚訝得看著顧小夕,“……你剛才說什麽?”
顧小夕站了起來,去老板那裏結賬,魏笑語楞楞的站在原地等他,直到那個黑色眼睛的少年走到他的麵前。
作者有話要說:Neat——清嚐。是指隻喝一種純粹的、不經任何加工的飲料。
如在美國酒吧,點威士忌時,侍者會問On the Rocks(加冰飲用)還是Straight(純淨的),一般回答Up(即純淨的)或Over(加冰飲用),也可說Neat(即清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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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新年第一天,還是爬上來更新╮(╯▽╰)╭
雖然說了三號能開始更新,不過看起來……似乎……還要拖幾天~
現在那個文卡的不行……還有兩萬五千字~瓦去繼續努力~
嗚……可憐的爪子還過敏了~居然長出一個個小痘痘……看著老可怕了~難道被誰怨念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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