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顧小夕醒來的時候有些迷惑地看著天花板,後頸傳來一陣酸痛。

他從床上坐起來,用手指輕輕在後頸輕輕揉捏,然後環顧四周,發現這裏並不是他所認識的任何一個房間。

他皺了皺眉,然後才想起,自己是為了個母親辦轉院手續而到司徒尚嵐的醫院來的。可是卻在這裏發現了江萊……

他猛地一轉頭——幸好沒有扭到脖子,他看到司徒尚嵐正拿著杯酒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著自己。

如果沒有判斷錯誤的話,杯子裏的應該是雪莉酒,從顏色上來看,深黃色的應該是“稍甜”……

呃,現在不是應該想這個的時候。

顧小夕有些悲哀地想,自從自己從事了調酒事業以後,總是不由自主地看著人家杯子裏的酒,並且推測酒的性質。

這毫無疑問是一間臥室,布置地舒適而華麗。雖然房間裏並不顯得沉悶,但是顧小夕並沒有看到窗戶。也許被簾幔擋住,也許……根本就沒有窗戶。

他摸了一下身上,手機已經被收走,手表也不知去向。

“我能問下現在幾點嗎?”顧小夕對坐在沙發上一副悠閑模樣的司徒尚嵐問。

“剛過中午。”司徒尚嵐柔聲回答。

房間裏的燈光很溫柔,但是看起來就像是夜晚,因為除了燈光,這裏沒有任何光源。

“呃……”顧小夕抓抓有些淩亂的黑發說,“我似乎在醫院裏迷了路……”

司徒尚嵐笑了笑,笑容是一貫的斯文溫和:“我們不需要做一些文字遊戲,你能告訴我,你是誰派來的嗎?”

顧小夕沉默地看著他。昨天司徒尚嵐已經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醫生。

而越是複雜的身份就會麵臨越複雜的人際網和更多不可預知的危險。

顧小夕從前就覺得司徒尚嵐和自己不是同一個水平的人,卻沒想到他們會差的那麽多……

“……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調酒師啊,”顧小夕露出單純的表情,外加疑惑和害怕。

雖然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但是在外表上,他們同樣具有迷惑性以及表演性。

顧小夕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隻是秋生的表弟。”

司徒尚嵐聽到這句話,忽然把酒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至少在葉秋生認識司徒尚嵐的這段時間中,他並沒有看到司徒尚嵐做出如此粗魯的動作。對於一個調酒師來說,這樣放杯子可不是什麽優雅的動作。

“你根本就不認識葉秋生,從前也沒有接觸過。”司徒尚嵐忽然站起來走了過來。

顧小夕想退後已經來不及了,手腕被司徒尚嵐抓住,不由地發出一聲細微的□□。他起頭的時候,看到司徒尚嵐茶色的眼睛,很漂亮,就像透明的琉璃珠子,他以前很喜歡他的眼睛。

可是現在——那雙茶色的眼睛就像在地獄中淬煉過的刀刃,刀鋒銳利地劃過他的皮膚。裏麵沒有任何溫度。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和葉秋生根本沒有血緣關係,我也從來沒有聽秋生提起你!”司徒尚嵐看著他,語氣是一貫的平和。

事實上,顧小夕曾經和很多危險人物呆過。他覺得魏笑語是個危險人物,魏笑謙也是,但是如果不是恰好碰到魏笑語的生意夥伴司徒尚嵐,他根本不會把司徒尚嵐歸為那一類。

“你到底是誰?”司徒尚嵐繼續問。

“……那麽你又有什麽怕被別人知道的呢?”顧小夕忽然冷笑起來,“你在做一些什麽走私生意,竟然在和魏家合作……?”

司徒尚嵐忽然拽住顧小夕的手一下子按到床上。

手腕被翻轉,甚至能聽到骨節發出的□□聲,顧小夕的汗也冒出來,隻要司徒尚嵐稍稍用力,手腕可能骨折,疼痛讓顧小夕咬了咬唇。

“……我剛才看到一個孩子進了那扇鐵門……”顧小夕還是在問江萊的事情,“我認識那個孩子……所以就跟了進來……我本來是來探望伯母的……”

“什麽伯母,你和秋生根本沒有關係。”司徒尚嵐的口氣變得暴躁,似乎葉秋生這個名字是無人能觸及的雷區,他仍然抓著顧小夕的手腕,把他從床上一拉拽起來,“你想知道嗎?那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我要知道。”顧小夕咬著唇說。

“那麽看過之後……你要有心理準備。”司徒尚嵐冷冷地說。

顧小夕沒有在搭話,司徒尚嵐說的心裏準備,他不知道是類似死亡的覺悟或者是對於即將看到的事情的心理準備。

司徒尚嵐的身手比顧小夕想象的好上許多,手腕上的力道拿捏的正到好處。無論是走路還是開門,都能完好地防禦對方的進攻。

這種細節顧小夕以前沒有發現,或者說葉秋生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麵想。

顧小夕被他拉著走出房間。

房間外麵是條長長的走廊——同樣沒有窗。顧小夕真不明白這裏到底是建造在哪裏。

走廊裏雖然沒有窗,但是很明亮,高高的天花板上是明亮的日光燈。

除此之外,雖然沒有燈,但是在走廊兩邊是巨大的玻璃窗。

玻璃的另一邊透進同樣明亮的燈光。

“你要找的是這個孩子嗎?”司徒尚嵐輕輕地問,拉著顧小夕站定在一麵玻璃前。

顧小夕驚訝地向裏麵望去,那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現在危險的處境。

那件房間是醫院特有的白色,消毒水的味道仿佛一直透過玻璃蔓延到了走廊上。

房間很大,有些類似巨大的觀察室。

裏麵的擺設也和觀察室一樣。

潔白的地磚和牆壁,一隻隻整齊的病床,有些病床空著,江萊躺在其中一張床上。

手上插著管子,連接著鹽水瓶。他看到他柔軟的黑色頭發,緊閉的眼睛和蒼白的皮膚。

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單,好像連一絲動彈的力氣也沒有。

病房裏沒有看護人員,另外有幾個人也躺在病床上,有年輕的也有年紀大的。

顧小夕呆呆地看著,甚至無法將視線從這個房間轉開。

“你知道我是做什麽的了嗎?”司徒尚嵐溫和地問。

“……我早就該想到,”顧小夕的眼睛盯著病床上的江萊,“魏笑語對小生意根本看不上眼,是我想得太天真了,我還以為是藥品走私……”

他緩緩的轉過頭,黑色的眼睛看著司徒尚嵐:“……你居然在從事人體器官走私……”

司徒尚嵐沉默下來,他看著眼前的少年,那雙黑色的眼睛如此熟悉,有那麽一會兒甚至有種和葉秋生的幻影交疊在一起的錯覺。

就像葉秋生的那雙黑色眼睛一樣,如此沉寂和荒蕪,周圍明明那麽明亮,卻沒有一絲光線進入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也溢不出一絲光亮。

“……秋生?”司徒尚嵐不自覺地伸出另一隻手,指尖輕輕撫摸他的睫毛,美麗的眼睛。

顧小夕趁他迷茫的時候,將手腕從他的手裏掙脫出來,另一隻手剛揮過去卻被司徒尚嵐一下子抓住。

雖然顧小夕以前練過一些拳腳,不過那也是為了鍛煉身體,和槍技一樣隻是出於一種興趣而已。

司徒尚嵐向後退了一點,離開顧小夕的身體。顧小夕正準備再次發力,卻發現胳膊被扭到了後麵,後麵的人壓到了他的後背,把他整個人壓在了玻璃窗上。

這會讓顧小夕真正的緊張起來。如果司徒尚嵐隻是一個做走私生意的少爺——就算是整個醫院暗中的一把手,那麽顧小夕也是有機會跑掉的。

但是現在他不會那麽想了,司徒尚嵐的手上並沒有常年握槍而留下來的痕跡,手上的皮膚柔軟而幹淨,就像隻會握手術刀的手。可是現在看來,他的身手也不會比部隊裏的人差多少。

這個發現讓顧小夕很沮喪,也許司徒尚嵐和魏笑謙這種世界級的殺手不能比,但是至少現在,顧小夕在他手上是逃不掉的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司徒尚嵐的聲音很溫柔,“我起先覺得你也許是魏家的人,可是他們似乎沒有要接近我的理由,而這樣也不是他們的作風……難道你是警方的人?雖然前些年我在國外鬧的動靜挺大的,但是我不太相信FBI會派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來,而且身份的檔案也偽造的太沒有水平了……”

“十八歲,謝謝,”顧小夕冷冷地糾正他,臉頰貼在厚實而冰冷的玻璃上,眼睛看著那個整潔的過分的病房,盡管裏麵的江萊已經失去了知覺,但是依然痛苦地皺著眉頭。

“噢,抱歉,”後麵的男人對年齡的問題毫無興趣,“也許我不應該這麽麻煩,你看……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免費提供器官,我是不會拒絕的……”

顧小夕這時候才想,當他是葉秋生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就算算不上精彩,倒不是一般人能遇到的。誰知到重生之後,他所遇到的事情是他上輩子都不能想象的。

作者有話要說:另~明天會忙一些,更新的話會很晚很晚……估計到淩晨一點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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