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你要朕明鑒？
若隻是談論皇後的功勞與過錯也就罷了，誰知道這些大臣唯恐天下不亂一般提起夫妻情誼。
誰都知道皇帝是不喜歡皇後的，再說了，這都是皇帝和自家女人的閨閣事，你憑什麽就能在這裏指手畫腳了？皇帝再怎麽賢德那也是皇帝，骨子裏都流著自命不凡的血，聽不得旁人胡亂指指點點。
於是皇帝狠狠批駁了上奏的大臣一番，怒極拂袖而去。
誰知道正是這樣的舉動激得滿朝文武越發的激動起來，原本持觀望狀態的言官也紛紛上奏，頗有一番忠臣的骨氣，非要諫得皇帝服軟認輸不可。
於是這事兒就從簡單的是否有廢立皇後的意願，變為了皇帝是否能夠采納忠言是否是個賢能君主去了。
原本這事兒隻要皇帝出來說一句不曾有這打算便好了的，誰知道這大臣們撩火的功力見長，皇帝看著成摞的奏章看得心火旺盛起來，謝夙卿都不敢大著聲音說話，生怕觸到皇帝的黴頭。
於是這君臣之間的矛盾便日益激烈起來，皇帝隻有一張嘴，哪裏敵得過無數朝臣的共同攻擊？
這下被這些人說得好像隻要皇帝不聽他們的，那就是暴君昏君！
皇帝氣昏了頭，怒斥了好幾個朝臣，於是老臣們紛紛往宮裏去求見太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瞧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一副為國為君的良臣模樣。
太後原本是深居宮中不管這些的，皇帝也已經是一國之君了，處理政事有自己的想法，太後也不好多插手。兼之皇帝很少惹出什麽亂子來，也算是做出不少功績來的，因此太後基本上不怎麽過問這些的。但是這一次的事竟然都驚動了太後，隻怕是難以善了了。
皇後原本還在惴惴不安，一聽有人入宮找太後了，大驚失色下連忙找到皇帝謝罪，幾番重申自己和這件事沒有關係。皇帝本來心情就差，瞧見她這幅顫顫巍巍好像受了欺負一般的小媳婦樣兒就來氣，真恨不得一鎮紙把她拍死算了。
皇後哭得梨花帶雨：“皇上！這件事和臣妾真的沒有關係！臣妾從來不曾聽說過這種消息，便是知道了也不會這般散布謠言啊！當年這中宮之主的位置便是宸妃姐姐讓給臣妾的，姐姐若要，臣妾定然是歡歡喜喜地拱手相讓的，怎麽會做出這等昏事來？求皇上明鑒啊！”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眸之中的厭惡是第一次不加掩飾地表露出來：“明鑒？你要朕明鑒？！那好！朕便好好地說道說道，這事兒究竟怎麽算！”
皇帝氣得胸口發疼，手中的朱筆啪嗒一聲被他摔在桌上，怒聲道：“當年嫻雅皇後是怎麽死的，你當朕一直都不知道嗎？”
這一句話似有劈天裂地的力量，響雷一般炸開在禦書房裏，皇後的臉一瞬間白得似雪，身子脫了力一般軟倒在地上，若不是跪著隻怕是得摔倒暈過去才比較應景吧？
皇帝看見她這般反應冷笑連連：“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後啊，殺了朕的妻子，還要害了朕的心上人？像你這般心狠手辣的毒婦為何還偏偏還能在宮中？為何還能在朕的身邊待上這許久？朕恨哪！每每瞧見你都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了才好，卻不得不看著你一張惡心的笑臉佯作不知！現在你做出這種事來，竟然還想將自己摘出去？簡直就是妄想！”
皇後聽得皇帝這般不留情麵的話語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好像在片片碎裂，連謝夙卿在一旁都皺了皺眉。
她雖然不曾想到原來皇後竟然是害了前皇後的人，也不曾想到原來皇帝不喜歡皇後是另有原因。
但是皇帝此番言語也確實太重，若是還留皇後在宮中，隻怕是再也不能有什麽好聲氣了。
皇帝就真的恨皇後至此嗎？那皇帝為何不直接殺了她？反而這般不痛快。
謝夙卿從來不曾看見皇後這般模樣，發鬢散亂神色憔悴無神，看起來和平日裏的那個端莊典雅的國母根本就是天壤之別。
皇後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看著皇帝，眸中盡是冰涼的絕望。隻聽得她顫抖著嗓音問道：“那麽皇上，您為何不一早便殺了臣妾，好讓臣妾為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反倒讓臣妾苦苦受了這麽多年的折磨？”
皇帝冷笑，他根本不相信皇後的話。隻聽得皇帝冷聲道：“你會受折磨？你若是有這樣的良心當初就不會將自己的親姐姐害了！”
這極富有衝擊力的消息讓謝夙卿瞪大了眼睛，她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嫻雅皇後去得早，宮中的老人也大多數跟了新的主子，因此很少有人提及從前的嫻雅皇後，連皇帝也不怎麽提及，就像遺忘了這樣一個人一樣。
可這番看來，皇帝是對那嫻雅皇後頗為喜歡的，因為皇後害了嫻雅便冷落了皇後這麽多年。
她竟然一直都不知道這前皇後還是現在這個皇後的親姐姐。
皇後一聽這話情緒激動地叫喊起來：“親姐姐？她是家中的嫡長女，便比我尊貴了嗎？明明一樣都是女兒，為何我永遠都不能得到公正的待遇？在家中永遠是她能夠得到旁人的讚許，永遠是她能夠當做家裏的典範出去，永遠是她被父母當做掌上明珠一般捧著而我卻隻能遠遠地羨慕著！就連嫁人，也是她做皇後而我當妃子！憑什麽？究竟憑什麽？我自認從小便比旁人努力萬倍，就是嫻雅她也不曾比我努力，可是為什麽我永遠隻能當她後麵的那個人？”
皇帝聽了這話被她氣得說不出話來，隻聽得皇後順了順氣又哭道：“皇上您覺得臣妾沒有良心，那麽臣妾這許多年來常常的夜半驚悸又算什麽？臣妾常常會夢見姐姐來向我索命，還夢見她又將皇上搶走，還設計陷害我……這些不都是臣妾的報應嗎？臣妾已經受夠了，為何皇上您還是不肯放過我？”
皇帝怒道：“當真是個毒婦！害了自己的姐姐竟然還這般理直氣壯，實在是可恨！”
皇後哭道：“那你殺了我呀！殺了我呀！這些年來我看著你寵幸一個有一個嬪妃，看著你將寵愛給了一個又一個女子，卻從來不給我一個笑臉。夜夜獨守空閨，白日裏卻還要偽裝出落落大方的模樣來，好像真的不在意一般。你為何不殺了我？為何要這般折磨於我？既然不喜歡我那便將我貶去冷宮啊！為何還要虛情假意地給我希望！”
皇帝冷笑：“你當朕不想殺了你嗎？那都是母後想留你一條性命，想讓你執掌中宮而已！若不是有母後攔著，你當朕還能容得了你這般毒婦在朕的身邊嗎？”
皇後哭盡了眼淚，定定地望著皇帝，眼神中盡是疲憊絕望，好像有什麽被燃燒盡了之後，片片成灰。皇後苦笑：“是嗎？恐怕還有臣妾的家世在吧？因為要用臣妾的父親，所以你需要我，所以你不能殺我。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對吧皇上？”
皇後不等皇帝答話，失魂落魄地站起來，因為身上沒有力氣，軟軟地扶著旁邊的桌子，她望著皇帝，眼中似有霧一般的水波，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萬般憔悴。皇後淒楚的對著皇帝道：“你真狠心。”
然後她便跌跌撞撞地出去了，也不曾向皇帝行禮。皇帝這會兒也想不起來捉她不識禮數的茬了，又是氣憤又是悲涼。也不知道胸口究竟堵了什麽氣，他半天都順不過來，伸手便抓起鎮紙往地上一摔：“真是個賤婦！做了那麽多喪盡天良的事竟然還好像多麽柔弱一般，實在令人惡心！”
謝夙卿愣愣地看著皇帝，到底還是閉嘴了，沉默著上前去將那鎮紙撿起來。倒是李公公看見皇帝生氣成這樣，安慰了幾句，說了幾句好話讓皇帝順順氣。
自打皇後前來見過了皇帝之後，兩人之間算是終於將窗戶紙捅破了，皇後也不再奢望著能將皇帝哄回來，左右也不過是這麽差了，又何必這般讓自己難受？皇帝更是不願意搭理皇後，隻覺得這般婦人實在讓人鬧心。
之後太後找皇帝去聊了一回，大抵就是教訓教訓這不知好歹的皇帝，告訴他不要意氣用事。
然後便是宸妃也被叫去了一回，聊了片刻便也出來了。誰也不知道她們聊了些什麽，隻道是教訓了宸妃一頓。再然後便是皇後被叫去安撫了一回，這事兒大抵也就這麽過去了。
朝臣們再要鬧便被皇帝他好聲好氣地攔住了。
這一次皇帝心裏想通了，也覺得犯不著為這幫不知好歹的家夥置氣，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竟然比先前暴怒之中的無數句話都好用，不過一個早晨這事兒的風波便平靜下來了。 嫂索{半-/-浮=(.*)+生-重生之錦繡庶後
謝夙卿瞧著卻覺得不對勁，這事兒怎麽會這麽簡單？
若果真是皇後挑撥的，又何必把自己推到那風口浪尖上去？
她已經什麽都得到了，這一次既沒有能讓皇帝將宸妃除去了，更加不曾讓人高看她一分，甚至她和皇上之間虛假的和平也撕裂了。這樣的後果皇後不可能沒有料想到，那又為何會出了這麽個昏招呢？
謝夙卿又想到，當時那個不曾找到的嬤嬤是誰？
既然不曾找到，那麽為何又會認準了是皇後？
還不就是這件事表麵上唯一的得益者就是皇後嗎？
原本就不曾有什麽確鑿的證據，現在看來皇後不僅沒有得到好處，甚至處境比之前更糟糕了，而她滿心怨恨著的宸妃卻是仍舊在深宮之中好好呆著，恩寵不曾減少半分。